她昨天给许玉堂消毒的时候,原本脸上只有四五处破皮,消毒后晾一晚上,不说结痂,最起码不会继续恶化。
只要白天干活儿注意着点,多擦擦汗,再连续消毒几天,等结了痂,很快就能好了。
可惜,他不听劝。
现在,整张脸都没眼看了。
昨天消毒的位置,已经开始化脓感染,又多了两处破皮的位置,还往外渗着血渍,红的白的青的,姹紫嫣红的,简直是满脸大开花。
隐约还有一股说不出的酸臭味……
许玉堂见刘桂芬半天不动,表情愕然,急忙开口询问:“刘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脸上的伤……”
“哎呀,许知青,我也不说啥了,这样,你自己照照镜子吧!”
说着话,刘桂芬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摸出一块小圆镜子,外面镶嵌着一圈红色塑料,直接递了过去。
许玉堂赶忙伸手接过来,往自己的脸上那么一照!
“啊……”
不到两秒钟,他吓得惊呼一声,差点把镜子扔出去。
刘桂芬见状,也吓了一跳,急忙从他手上扯过镜子放进白大褂兜里,脸上露出心疼之色。
这一块镜子老贵了。
许玉堂怔楞地的坐在木凳上,突然一把攥住刘桂芬的胳膊,失声嚎叫道:“刘姐,你想想办法,一定得治好了我的脸啊,我昨天看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又严重了?”
他的声音里俨然带着哭腔。
刘桂芬瞥了眼许玉堂,没好气地说道:“许知青,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这脸,不行就去县医院治吧,我无能为力了。”
“就你这样,天天拿白纱布里三层外三层的包着,你不烂脸,谁烂脸啊?”
“你要是真这么宝贝这张脸,你咋不套个大棉被捂着?”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转身去拿消毒用的棉球镊子,还有碘酒和酒精。
许玉堂听着刘桂芬的话,这次,算是彻底傻眼了。
等消完毒,许玉堂转身要走时,又顿住脚步,转头看向刘桂芬。
“刘姐,我要是不捂着,等伤好了,脸上还会不会留疤?”
刘桂芬啧了一声,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脸上的伤,再多捂两天,都烂到骨头里去了,你说会不会留疤?”
“这也就是我经验丰富,不然,你去了县医院,脸上的烂肉都得先给你剜了,那都不是留疤的事儿,脸上得变得坑坑洼洼的。”
许玉堂一听坑坑洼洼,猛地颤抖了一下,转身跑出了卫生所。
回去的途中,不少人看到许玉堂的脸,全都露出惊愕之色,指指点点的议论起来。
许玉堂费了好大的劲,遮遮掩掩着,才跑回知青点宿舍。
此时,他心里最崩溃的就是,他完蛋了!
他一直引以为傲的脸,彻底毁了!
天气这么热,麦收还得有十天半个月才忙清了。
就算他不捂着脸,每天劳动干活,指不定出多少汗。
那汗水流过伤口,就会像消毒一样,蜇得疼死。
想到这,他转身看向宿舍墙壁上悬挂的一块方形镜子。
镜子里的自己,看上去就像个狰狞可怖的厉鬼……
“啊!”
突然,他发疯似得吼了一声,拿起手边的茶缸朝着镜子砸去。
哗啦啦!
镜子被砸的稀碎,落在地上,溅的到处都是玻璃渣。
同宿舍的两个男知青见状,全都吓了一跳,转头看到许玉堂把镜子砸了,顿时愤愤地站起来指责。
“许玉堂,你他妈发什么疯?”
“你不高兴,凭什么乱砸公共用品?”
“那块镜子是大家一起出钱买的,你说砸就砸?赔钱吧!”
两个男知青,一个叫陈华,一个叫李树,全都怒瞪着他。
原本,许玉堂正处于崩溃状态中,听到陈华说让他赔钱,气的额头青筋都暴起来了。
李树见他一副要干架的表情,顿时皱眉喝道:“怎么?你要打架啊?来啊?我告诉你,许玉堂,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旁边,陈华走到李树的身边,虽然没说话,却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如果许玉堂敢动手,他就跟李树一起揍他!
最终,许玉堂怂了。
他强忍着怒火,从自己床头的两本书里,翻出两毛钱,扔到陈华的面前,这件事才算揭过去。
以他目前的状态,如果再挨揍,这张脸就彻底废了!
再说,他一个人,也打不过他们两个人。
就当好汉不吃眼前亏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
而陈华和李树拿了钱,让许玉堂把地上的玻璃渣扫干净,就拿着铝制饭盒出去打饭了。
以前,他们不敢得罪许玉堂,是因为这个人,锋芒太盛了。
那时,他不仅长得好看,女人缘又好,手上还有些钱票子,他们跟他住在同宿舍,也沾了不少光。
所以,哪怕他爱炫耀,又自恋,碎嘴子,有几分轻狂,他们就当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不跟他计较就是了。
可是,自从许玉堂挨了打,又挑大粪,画风就彻底变了。
天天弄得宿舍里乌烟瘴气,臭气熏天。
受点伤,晚上疼的叫唤一宿。
最后,搅和的他们都睡不好觉,白天上工没精神,干的活儿少,被曹知秀批评了好几次。
这些他们忍了就算了。
最让他们受不了的是,这个家伙,脾气越来越暴躁,天天在宿舍里骂骂咧咧的,又不敢出去骂。
生活在这种环境下,谁他妈受得了?
要不是知青点宿舍紧张,他们早就提出要换宿舍了。
许玉堂见陈华和李树走了,一边拿着扫帚扫地,一边满眼怨毒,低声骂骂咧咧的……
要不是邬毅!
要不是沈文良!
他能搞成这个鬼样子?
他跟他们没完!
……
晚上,不少知青都去了打麦场干活。
许玉堂窝在宿舍的床上,盖着被单子睡大觉。
正在这时,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摸着黑进了许玉堂的宿舍,来到床前。
旁边的桌子上,点着煤油灯,黑影透过昏暗的光线,看向床上人的脸,顿时惊得后退了两步,又赶忙捂住了嘴。琇書蛧
沈小曼越想越委屈。
于是,就趁着大姐去打麦场干活,偷偷溜出来,想见见许玉堂。
她知道他受伤了,晚上肯定不会去打麦场。
结果,刚一进来,就让她看到了如此惊悚的一幕。
不知道的,还以为床上躺了一只鬼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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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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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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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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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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