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是陶魔子自己,嗅得一嗅后也不由吞咽口水,恨不得昂首饮尽,以慰腹中酒虫。
“酒是好酒,瞧来也不比玉液琼浆差太多,可惜小小岁和山九体内的炁毒也是要命的,以本魔子之能也不过就只能消受个三两坛,这点酒量须用在饮宴上,不好在此时浪费了去。”
“不过只这般模样,不够逼真啊。”
“嗯,再唤些金蟾来装点就是。”
话罢,魔子含笑施法,径直掐了個印诀,虚空豁开,一只只浑身长满肉疙瘩,体内宝气涌动的三足金蟾蹦跶出来,呱呱呱叫唤着便往坛中跃去,原本还清淡如水的浆液一瞬又变作浑金之色,更令人拔不开眼。
这一瞧陶潜又觉区区一百坛只怕不够用,索性又开始取酒、加料、装点,活脱脱一个正在搞假酒的黑店老板。
……
三日后,万神山,证道城,一众神魔子嗣、道脉传人正自聚众狂欢。
被三位大王用帖子召来的这些邪魔,初始时倒也颇为警惕,一则是害怕三大王图谋不轨,二则害怕诸天佛教暴怒,遣来菩萨罗汉征伐。
结果这段时日来却发觉三位大王都是极好的,灵山上也不曾有佛兵来,于是纷纷放下戒心,纵情享乐起来。
这日又是一大宴,诸多欢愉好物齐备,不过最让群魔瞩目且满意的乃是那上首高处多出的一大盛景:赫然是一口酒池,池中充盈着浑金酒液,香气冲天不说,更凝成金色云雾,飘荡各处,不时下起淅淅沥沥的金色酒雨。
众魔享受的,正是这些好似仙酿般的灵浆甘霖,个个都迫不及待显出诡异、丑陋且恐怖的本相躯体,张嘴去接,有些个急躁的甚至想上天去吞云啖雾,一动就遭了群魔围殴。
而黄袍、讹月、百目三位大王,直接就显出了部分本相,泡在池中,还有各类妖女、魔女显出那白腻身子相陪。
酒池边,则是那一脸肉疼之色的“瘟神四当家”。
这厮很是不舍呼喊着那些倒酒入池的白花花侍女道:“慢些倒,都慢些倒,这等浪费法,本神就是有一万坛也不够用的,这可是本神耗了一大半身家才从师尊处换来的,一滴都浪费不得。”
“贤弟莫急,且安心,在座道友哪一位不是好酒的?似【金蟾纳炁灵浆】这等大渊罕见之酒,自是不会浪费一滴。”
“四弟先前果真没胡乱吹嘘,金蟾仙君这酿酒手段也令人神往,本王的太阴月桂酒也稍逊一筹啊。”
“哈哈哈……好喝好喝。”
最后一句,出自百目魔君,这厮最没文化。
陶魔子面上焦急,心底则快要笑破肚皮,恨不得这些邪魔们多喝一些他调好的假酒,免得时机一到,没能全部放倒,那就要麻烦些。
虽已通过己身手段将三魔底细摸清,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陶魔子趁着气氛正酣,动用唇舌功夫,开始蛊惑包括三魔在内所有邪魔吐露一些压箱底的神通,或是旁人不知的秘辛。
也费不了太大功夫,如今宴中个个都是喝了假酒的醉魔。
陶潜故意露出一脸愁苦,借着酒劲道:
“能与三位哥哥和诸位道友这般饮宴享乐,乃小神之幸也,只望这般乐事能维持几日,莫要让那些秃贼毁了才是。”
“怕也艰难,诸天佛教何等凶残,小神迟早有一日要被度化去了,一念及此,夜不能寐啊。”
他这开了个头,顿时惹得众魔奋起反击。
各自言说自己有甚厉害神通,或是非凡宝贝,管教灵山上那些秃驴来的回不得,四当家莫要涨他人威风,灭自家志气云云。
陶潜竖起耳朵,听了个全,面上好似得了鼓舞,连连点头,心中则是嗤之以鼻,暗道能来投靠三魔的都不会是什么非凡人物,只怕在灵山菩萨罗汉手下都走不出一回合。
不过这互相吹嘘的氛围一起来,果然也有意外收获。
三魔,各自竟也吐了一桩陶潜先前不曾窥探出的秘辛。
先是那黄袍元君,一颗丑陋老狼头摇晃着,半是宽慰陶潜,半是炫耀道:
“贤弟莫忧,也无需惧怕灵山上那些秃驴,诸天佛教的菩萨罗汉本大王见过不知凡几,甚至是‘佛祖’这等强者,本大王也见过,当年误入【苦界】,还得那位佛祖赠了一宝护身哩。”
又见那讹月仙君抬起一颗满是杂毛、烂肉的兔头,得意开口道:
“四弟莫要长他人志气,秃贼们算不得什么,诸天佛教的名头再大难道还能大得过【娲皇宫】去?”
“你二哥哥我与娲皇一脉可有不浅交情,我有一宝贝唤作玉火钳,威能无双,正是娲皇宫中一位老相好所赠。”
大哥二哥都开口,怎少得了百目魔君这三大王,他最是桀骜,听得陶潜所言,面上径露出不屑之色。
略一思量,随后直言道:
“四弟出身搜神界,听的秘闻少,是以这般慌张。”
“诸天佛教是有些名头,然吾父乃大渊先天魔神,执掌元阳秘炁,身份之贵还在那当代佛尊之上,纵是那位金蝉子圣僧亲自上山,也须唤我一声百目道兄,有我相庇,贤弟实在无须忧虑。”
“若贤弟仍不安心,不若尽快将那【先天阴炁】取来,哥哥我即刻就可沟通父神,让祂认你为义子,有这一重身份,大渊源海,无人敢碰你一根汗毛。”
说到这里时,宴中一众神魔子嗣皆投来艳羡目光。
论及身份,场中的确以百目魔君为尊。
这魔似觉气氛到位,顿了一顿,又继续诱惑陶潜道:
“贤弟身份实也不差,蟾神一脉在大渊中声威也不弱,然毕竟被算入旁门左道,且贤弟又非蟾神子嗣,是以诸天佛教全然不惧。”
“你所修大册虽也可得道,神通手段却差了些,若贤弟能成为我父义子,可得授《太上元阳天魔经》,此是能与道门三大本命经相提并论的大册,届时贤弟兼修元阳、天瘟二道,还可入我父元阳宝库寻觅些趁手的宝贝,一跃得成道君都不无可能,道号哥哥都替你想好了,不若就叫【元阳金瘟魔君】如何?”
这一番话吐出,顿时所有艳羡目光都变作嫉妒。
道化境啊,试问谁不愿意入?谁能受得住这般引诱?
“好,这道号听着实在威风,四当家得道了可莫要忘记兄弟们。”
“元阳魔心,金瘟蟾体,确是绝配。”
“莫不是这也是‘天瘟纳福’之威,四当家这聚运之术非比寻常啊,避祸上山,反得了成就道君之缘法。”
“汝等莫要鼓噪,此乃四当家的机缘所在,汝等若也能弄来那先天阴炁,说不得百目大王也愿认你为义弟。”www.xiumb.com
……
听着这些嫉言,纵是陶潜也不得不承认,百目魔君给出的诱惑实在是大。
道化与非道化之间,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大渊近乎无穷尽的修行者,只怕没有几个能拒绝成就道君。
当然,百目这魔头这般卖力,也是因为只要他能得到先天阴炁,即刻也可成就道君,而且以他的血脉根脚,一旦道化,神通法力将远超其他道君。
若陶潜真就是一个旁门左道出来的瘟修,此刻保管是跪下磕头认爹,拼尽一切去搞来先天阴炁。
奈何,他不是。
不过百目魔君这几句,也给陶魔子提了个醒。
这厮双眸即刻变得亮堂堂,目光灼灼,很是热烈瞧着百目。
后者只当这“金蟾瘟神”是彻底动心,哪里能想到,这厮心头之念乃是:
“好魔头,这是正瞌睡给送枕头来了。”
“这大肉卵子简直是太上天魔嫡传中的嫡传,他所修大册只怕正是那元阳本命经,体内更充盈着元阳魔炁,若我在事后用《食炁妙术》将其完整吞了,岂不是相当于吃了一颗极其大补的太上魔丹,距那道化,进一大步?”
“连辛苦修行的步骤都省了,妙极妙极。”
暗地里各怀鬼胎,明面上自是哥俩好。
陶魔子更是不惜血本,疯狂灌酒。
不多时,酒池渐空。
宴中群魔,包括黄袍、讹月、百目在内,齐齐醉倒。
鼾声四起的同时,各种颜色的魔炁天柱冲霄而起,将万神山巅的虚空绞成魔海一般,动静之大,不止惊动周遭国度的一些神魔和道脉,更惹来了一些域外邪灵、神魔的窥视。
陶魔子也装模作样显出“本相”,乃是一只浑身脓包的独角三足金蟾。
一边醉眼惺忪观瞧着,一边心底嘿嘿笑着道:
“山九和小小岁不愧都是得天地所钟的生机灵物,血肉韭芽,神效非凡。”
“可惜,毒性也是可怕,本魔子都有些受不住。”
“该收网了,这一回必是能吃饱。”
心念落下,这厮当即摇摇晃晃起身。
拎着仅剩的一坛金蟾纳炁灵浆,去寻山上负责守阵的那些个妖魔大将,多是黄袍狼妖、太阴淫兔和卵民一族,修为法力极乐境,共同把守一个名为【万神混一镇道大阵】的法阵。
名头瞧着大,威能尚可,兴许能阻得佛军一时半刻,陶魔子不愿浪费时间,打算提前拔除了去。
这厮灌醉守卫的同时,也默默呼唤先前金蝉子所赠佛钵中的僧尼,这些实则为“灵山佛奴”,自有穿梭佛土报讯之能。
不多时,陶魔子脑海中响起那位金陀僧的回信:
“十息可至。”
“届时降龙罗汉将施神通【翻天大印】,扫落三山,涤荡群魔,且庇己身,莫遭误伤。”
听得这句,见守卫又都已醉倒,陶魔子连忙晃回宴中。
默默躺回三魔身侧,心头思量道:“且瞧瞧这所谓的罗汉大神通,有多么稀奇可怖。”
此念落下后,十息倏忽过去。
陶魔子似有所觉,蓦地睁眼,立时便听得一道霹雳声响,初始细微,好似只碎一琉璃盏,眨眼间便如天雷炸裂,九霄崩塌,这般大的动静自是惊醒了包括三位大王在内的所有神魔子嗣。
不待众魔分辨,宴外骤有一众妖魔守卫发来惊呼:
“快去报告大王,敌袭。”
“是灵山秃驴,阵法被破了。”
“大王救命……”
“好胆,秃贼们真敢来找死?”
宴前还曾吹过牛皮的三魔听得敌袭,即刻率领群魔出了宫厅,刚立定证道城,便一同瞧见骇人景象。
万神山本由三座巍峨山峰融合堆垒而成,险峻雄奇,非凡俗可比,更有下接九幽,上连天穹的镇道法阵相护,诸般天灾、厄难涌动不休,按说哪怕是佛军来侵,一时半刻也进不来才是。
可此时,众魔只见得天边飞来一道金色佛掌,掌心赫然有佛尊法印,亿万佛光随之爆发,直接击碎大阵不说,更横扫过来,欲将融合着的三座神山从九天之上扫落。
若是三魔都有准备,纵是面对这般神通,也有反击之力。
如今个个都睡眼惺忪,哪里来得及?
法阵一碎,罗汉佛掌已至。
威能还未显出,已将万神山变作佛土。
先有佛光如煌煌大日照耀,又见地涌金莲,天女散花,更有充斥佛理、佛韵的佛音侵蚀过来,令众魔皆是头昏欲裂,摇摇晃晃站不稳身子,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佛掌将三座神山都扫落大地。
轰隆隆巨响中,宛若是天崩地裂,群魔哀嚎。
与这头凄惨的景象相比,远道而来的佛军佛兵,却是威风得紧,佛光之盛,直将众魔映衬得好似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这一幕,让三魔最是恼怒。
“秃驴无耻!”
“好一群贼和尚,不敢光明正大的邀战我等,竟只敢偷袭,无胆鼠辈。”
“两位哥哥莫与他们废话,吞了这群秃子再说。”
百目魔君气性最大,酒意还未散,已迫不及待显出那极其骇人的本相。
一只只干枯手掌疯狂划动,竟碾着虚空,往佛军一方冲杀过去,尚在半途,法身表面那足足一百颗【元阳邪眸】同时亮起苍白辉芒,瞬息就见得百道粗壮邪光充斥半边天穹,丝毫缝隙都不曾留。
那邪光,乃是其血脉神通,传自元阳魔神。
生灵触之即死,仙魔照杀,神佛难避。
可惜这一遭,却遇了克星。
只听得跌落的群山中忽然响起几道笑声,随后就见佛光一闪,蓦地显出一位身披破布袈裟,袒胸露乳,黑面络腮胡,正咧嘴龇牙的雄壮罗汉来。
其脚下,更踩着一头须发皆白,道韵恐怖,也不知年岁几何的远古苍龙。
看着他刚收回的手掌,显然适才那仿佛可以将天地都翻手镇压的佛掌正是由其所发。
见邪光袭来,这罗汉不慌不忙回道:
“百目道友莫要吹嘘,除非汝父降世,否则以道友这般微弱的道行,要吞我降龙,却是千难万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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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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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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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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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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