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心中存有理智,属下便放心了。”秋殇心底松了口气,接着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下去休息吧。”云棠道。
“属下没事,主子这边需要照顾。”
云棠摇头:“我睡了这么久已经睡足了,没什么需要你照顾的,好好休息吧。”
其实,她更想在这深夜下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一会。
“是。”
秋殇大概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没有坚持,转身退了出去。
她费力的往窗口挪了一下,伸手打开窗户看着外边天空上的繁星,逐渐陷入沉思之中。
现在她的身份,其实已经瞒不住了,事情已经远不是她能控制的那么简单,若是真与周辰安分道扬镳,皇帝必然会利用周辰安来对付鬼医堂和她,甚至可能用丞相府来威胁她,而现在她与周辰安还绑定在一起,皇帝就算怀疑她的身份,也不会太过分。
她之前便说过,周辰安是唯一一个有可能限制住她的人,最好不要为敌!
翌日。
云棠被秋殇扶在原地中晒着中午的太阳,昨夜身上比较疼,后来她又抹涂了自制的止疼药,如今倒是不难受了,斜靠在院子中的太妃椅上,一动不动,翻阅着医书。
秋殇提着午膳的饭盒,急匆匆走了进来:“主子!”
她没抬头,却能从语气中感受到秋殇的急切,不紧不慢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秋殇先是回头左右回顾了一圈,确定周围没人,才把饭盒放在一旁,靠近了云棠,小心翼翼的说道:“属下刚刚路过大堂,瞧见宫里来了人在对昭王宣读圣旨!”
“他今日没出府处理要务?”云棠诧异道。
以往这个时候,周辰安很少会在王府才对。
“主子,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在关心这些?他没出去,也没来看您啊!”
闻言,云棠心底却没有翻起波澜,“无所谓,他就算来看我,我的伤也好不了。圣旨什么内容?让你急成这样?”
“皇上要封昭王殿下为太子了,还说要择日让主子与昭王成婚。”
云棠不堪在意的笑了笑:“这里边有值得让你这般着急的消息么?”
周辰安迟早是太子,而她与周辰安也迟早要成婚,这两件事,都只是时间问题罢了,所以云棠一点也不意外,更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惊奇的地方。
“都不是……”秋殇抿了下嘴唇,欲言又止。
云棠见她这样,就没了继续看书的心情,干脆将医书合上:“既然都不是,那你是为何?”
“主子……你知道为什么昭王殿下忽然被封为太子吗?”
“还能是为什么?他本就应该是太子,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皇帝什么时候下达圣旨,对我来说都不奇怪。”
“如果,是因为主子呢?难道主子也不关心原因吗?”此时此刻,秋殇的语气变得有些偏激起来,但她大多数的情绪,还是强压在内心中,没有完全宣泄的。
“到底怎么了?”
“皇上之所以今日下达圣旨封昭王为太子,是与昨日主子受伤有关,奴婢听那宣读圣旨的太监说了,昨日皇上说昭王要是亲自责罚主子,便封为太子!所以今日,有了圣旨降临!”
“啪嗒!”云棠手中的医书掉落在地上,心情忽然变得格外沉重,她以为自己一直以来都是清醒的,她能考虑清楚一切,包括对周辰安应该有什么样的态度,什么样的距离,可秋殇这句话一出来,她忽然觉得自己并不那么清醒。
周辰安对她说的每句话,明明都那么认真,那么负责,更不像假的,可偏偏皇帝一句罚她便能封为太子,他便真罚了!
所谓的保护,原来是她自己想多了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的确不想继续在周辰安身上赌了!
既然他心口不一,那她云棠,便奉陪到底!
“主子,属下说这些话,可不是为了让您在这受伤的节骨眼上再生气,先吃饭吧,总不能因为知道了此事而与昭王撕破脸。”
“你先跟小墨宝吃吧,我早膳吃得多,现在还不太饿,给我留些点心便可。”
“是。”秋殇没多劝,提着饭盒走了进去,找小墨宝用饭。
没纠结太久,云棠便继续看书,只是眼神看似平静,心底却无比压抑,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利用了,而利用她的那个人,还信誓旦旦的保证过不会让皇帝伤害她,越想便越心中浮躁,干脆还是转移注意力的好。
重新翻阅几页后,她发现自己根本看不进去,正巧书册上印了一道黑影出来,她一抬头,对视上那双漆黑深邃的凤眸,眼底瞬间划过一抹冰冷,但很快便又隐藏了去,没让周辰安发觉。
云棠勾唇一笑,看似与平日一样的笑容,却不达眼底:“殿下这个时间不用膳,来我这里做什么?”
即便她是在笑着,眸底闪过的冷意也没看到,周辰安还是能明显感觉到她的笑意与平日不一样,像是蒙了一层假面,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才低声道:“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啊?从昨日到现在,我连门都不出,能知道什么?殿下有话便说,何必试探我?”
“父皇封本王为太子,明日进行册封大典。”
“是么?那就恭喜殿下了。”
他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语气仿佛还在试探着她:“你当真不知?”
没人知道他现在内心有多小心,之前宣读圣旨的老太监提及了昨日之事,他心中竟怕会传到云棠耳中,引起她的误会。
昨日的真相,本就只有他一人知道。
他可以瞒着所有人唯独不愿瞒着她。
若是云棠知道,大可以毫不顾忌的质问他,他也会毫不保留的回答。
可偏偏,她只是风轻云淡的说着:“不知道。”
就这么简短的三个字,却让他来之前准备好的那些话全都无法叙说出来。
她好像,不管事情是怎样的都不会关心。
“明日不单单是册封太子,你也将会被封为太子妃,没有什么要对本王说的么?”
云棠没抬头,翻阅着手中的书:“这不是迟早的事情么?早来晚来都会来,有什么值得说的,太子之位本就该是殿下囊中之物。”
可她,只字未提太子妃。
“那你呢?”
“殿下这么问,是怕我会逃婚么?你我毕竟有合作在,这种事,我做不出来。”这次她抬起头,认认真真的打量了周辰安一眼,这才发现……他的脸色不如往日般红润白皙,而是到了极致的惨白,就像是大病未愈般。
昨日,他明明还不是这样。
只是想问的话到了嘴边,一想到秋殇之前说的那些,她还是咽了回去,只说道:“殿下脸色瞧着不太好,兴许是这几日要务繁忙没休息好罢?回去好生歇息吧。”
“……嗯。”他沉默了两秒钟,才应声负手抬步走出院子,却是步步虚浮。
他伤的,比云棠重,身上更是没有一块好皮肤了,为了不惊动人,他也只是让洐垣用止血药和金疮药简单涂抹,每迈出一步都是钻心之疼。m.χIùmЬ.CǒM
云棠只是淡淡瞥了眼他的背影,便将眼神迅速收回,继续看着医书。
她和周辰安,是不是就该这样?
面上和睦,各怀心思?
晌午后。
洐垣急匆匆来了柒苑。
云棠刚晒完太阳,准备叫秋殇扶她进去吃些糕点,便听见院子外传来焦急声音:“云小姐,快去看看他!”
“看谁?”云棠皱眉,故作不解,紧接着,又像是刚反应过来,笑道:“我伤的比较重,怕是不方便,殿下身边有洐垣公子帮着解忧不是就够了?”
“他是不是都没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册封大典么?已经知道了,详细的事情殿下不用与我商议,自行安排便好,我没什么意见。”云棠面不改色。
闻声而来的秋殇也帮衬着她说道:“洐垣公子,我家主子病的已经很重了,顶多在院子里走走,远的地方根本去不了,还请洐垣公子莫要为难。”
洐垣一脸着急:“他现在的状况,根本没办法参加明日的册封大典。”
云棠抿唇轻笑:“难道我这状态便可以?皇上明知我重伤,还将册封大典放在明日,并要册封我为太子妃,这叫什么?”
就像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般的羞辱。
皇帝此举就像是在昭告云棠,她的命运,已经被其掌握在手中,反抗不得。
“你当真,不愿去看看他?他现在……”
秋殇许是看不下去了,挡在云棠面前,提高了声音:“洐垣公子,我家主子现在需要休息,等她修养好了再说见殿下吧。”
云棠任由她说着,却没反驳,显然与她意思相同。
原本到了嘴边的话被憋了回去,洐垣也不好继续再说什么,转身挥袖而去。
在这王府中,每个人看待事物的角度各不相同。
有人觉得被利用,有人小心藏着不敢表露心思,也有人觉得不值……
云棠回了房间后,又斜躺了半日,身上换了药后,伤口恢复的速度还算比较快,因为止疼药效果好,她倒是没再受折磨,只是一下午的心思都不知道跑到了哪去,手中的医书内容压根没记住多少。
“小世子,您怎么来了?”
“我要见娘亲。”随着声音传来小景儿已经摇晃着小身板出现在云棠视线中,他提着衣摆,跑的很是着急。
云棠也有几日没看到他了,一见面自然欢喜,抓住了他的小手拉到床边:“怎么想到找娘亲了?”
“对不起娘亲,孩儿才知道您受了伤,是孩儿让洐垣叔叔来找您的。”小景儿抓着她的细腕,眼眶有些泛红,具体什么缘故没细说,一个劲的自责了起来:“早知道,就不让他来打扰娘亲了,娘亲你疼不疼?伤的重不重?”
今早听秋殇说,昨天小墨宝在她回来后,趴在床边哭了好久,也是到了很晚才去睡觉的,今日小景儿也上门来关心,云棠心底的压抑褪.去了好多,心情变得格外舒畅,“小景儿放心,娘亲有止痛药,现在一点也不疼了。”
“真的吗?娘亲不是骗我的吧?”
“怎么会,娘亲从来不骗人的。”
小景儿这才点点头,擦拭眼角泪珠,小心翼翼的问:“那娘亲能不能给我一点止痛药?我……我可以付钱的!”
他之前听说,父王找娘亲拿药需付钱,便急忙补充了这句话。
“你拿药,用什么钱?秋殇,给他取一瓶止痛药过来。”
“是。”秋殇应声,走到一旁柜子里,取出药拿了过来。
等送到小景儿手里,云棠才问:“你这药,是用来做什么?”
不问还好,一问小景儿眼眶又红了。
这孩子一向比较沉稳,话少,也不会轻易掉眼泪,如今这么一看,显然有些不对劲。
使劲擦了擦眼眶,不让水珠往外掉,小景儿哑着声音道:“晌午后寻父王,却见他昏倒在书房,洐垣叔叔给他把脉,说是中烧了,背后还有成片的血迹,衣服一打开,我发现父王……父王背后都是血窟窿,密密麻麻的,我害怕急了想着娘亲的医术比洐垣叔叔更好,便让他来寻娘亲……后来他告诉我,娘亲也伤了,不方便。”
哽咽着说完,小景儿努力憋回去的眼泪还是不争气的往外冒。
这是他第一次哭,也是第一次这么难过。
对自己最重要的两个人,竟然都受伤了,还都伤的很严重。
“怎么会都是血窟窿?”云棠不解皱眉。
之前看他的脸色就很差,但她并没多想。
小景儿轻轻摇头:“我也不知道,现在洐垣叔叔已经给父王开了退烧药,我纠结了很久,才打算来找娘亲买一瓶止疼药的。”
“你是我的孩子,你我之间不存在交易,想要什么直接来要就行,知道了吗?”云棠语气严肃又温柔。
“知道了,娘亲。”小景儿乖巧点头,小心翼翼道:“那我先……回去把药给洐垣叔叔让他……”
“我陪你一起。”
“主子!”秋殇喊了声,“您也还伤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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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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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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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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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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