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又像根本没听清宣朝歌在说什么,自顾自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对不对?去开吧。”
宣朝歌站起来,走向放置保险柜的书柜。
她背过身的时候,楚子裕强行放松的姿态不受控地紧绷起来,垂在身侧的手指尖攥进了掌心。
明明应该高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委屈。
妈妈为什么变成这样了?回来了也不告诉他。
她告诉爸爸了吗?
应该只是瞒着他吧。
保险柜是原始的机械式,转开密码盘后才能用钥匙打开。这对宣朝歌来说不难。
宣朝歌打开保险柜转过身,看见小孩子黑白分明的眼湿漉漉的,根本就是以前和她装可怜的眼神,不过现在看起来比那时伤心多了。
宣朝歌只能让他更放心一点,问道:“只开一个保险柜,你能相信我吗?需不需要再问问别的。”
对一个十岁小孩来说,这算是一个很聪明的办法。
无论保险柜的位置还是密码都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如果赵昭不是宣朝歌,楚子裕的试探也不会惊动任何人。
“不用。”楚子裕平静地说完,沉默了两秒,还是哭了。
起先他没有发出声音,只垂着头掉眼泪。
小孩子遗传了宣朝歌的发质,乌黑的发尾微卷,看起来软绵绵的,看着地面的时候露出小小的发旋。
宣朝歌走过去搂住他,他才哽咽出声:“妈妈,你怎么长得不一样了,还是装得一点也不好。”
宣朝歌没有刻意改变自己的举止,但在换了身份的前提下,无论穿衣打扮还是相貌,都和楚子裕印象中相差甚远。
宣朝歌蹲下抱住他,嘴边的话哽了一下,不过久别重逢是好事,她总不好和小孩子一样哭出声。
她拍了拍儿子的背,温声问道:“哪里不好了?”
“很不好……我不想别人学你,又怕真的是你。”
宣朝歌说:“妈妈要过几天才能变回去,宝宝可以再等等吗?”
楚子裕点头,只要知道是一个人,他根本没想过不接受。
从他相信宣朝歌开始,好感度终于开始上涨。但系统不用通知进度,因为已经没意义了。
楚子裕的戒备只是在担心希望落空。
而希望落空才是大概率的事件,毕竟人死复生是没可能的事。
与此同时,他又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矛盾不已。
“妈妈你为什么不回家啊。”他固执地问道。
“我好想妈妈……妈妈是不是觉得我不听话,以后我都听,不和别人偷偷打赌了……”
小孩子语无伦次地嘟囔着认错。
宣朝歌才想起来楚子裕说的是之前他和几个旁系堂兄弟赌博的事。
他把人家的零花钱全赢了回来,赚得盆满钵满。
大人才知道这样的引诱有多诛心,但凡楚子裕沉溺于此,习惯了将自己的东西放上赌桌,那就是误入歧途的开始。
“不是,当然不是。”宣朝歌闭了闭眼,低声道,“妈妈很爱宝宝,就算宝宝做错事也没有关系。现在不就回来了吗?”
楚子裕搂着她的脖子,抱得很紧,闻言便嚎啕大哭起来。
小孩子滚烫的泪水渗到了宣朝歌的肩上,她拍着儿子的背,心底发酸,半晌才听见他沉闷的恳求声:“妈妈……和我回家,我不要你再走了。”
“好。”
楚子裕扁着嘴看她,眼睛泪光朦胧,“爸爸为什么不让你告诉我。”
宣朝歌帮他擦眼泪的手停顿一下。
“怪不得爸爸不会哭。”楚子裕吸了吸鼻子,忿忿不平。
“他就觉得我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和我说。”
“在家他还不准我晚一点睡觉,我什么都写完了……他还嫌弃公主的毛要剃掉……”
公主是他养的布偶猫。
楚子裕越说越难过,有种失去靠山被欺负的伤感,长睫毛耷拉着,可怜兮兮的。
宣朝歌心虚地勾唇笑了笑。
“其实爸爸也不知道……”
小孩子的眼神定住。
“……爸爸还不知道?”
楚子裕带着鼻音的声音现出诧异,松开紧紧搂着她的手,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她。
“你爸这个人,外人很难见到。”
宣朝歌找了个借口。
她到楚家那么多次,除了乘车来老宅这次,根本没见过楚连骁本人。
加上葬礼,统共就见了两面。
一定要说,楚子裕也不是一般人能见到的。她接近的机会也很巧。
楚子裕毕竟才十岁,没有怀疑这些人情世故上的事:“我带你去见。”
宣朝歌想了想道:“过两天吧,好不好?”
“为什么今天不行?”
他早就认可了妈妈的身份,只要她承认,那就是真相。
如果爸爸还不知道这件事,那爸爸应该也是伤心的。
要快点见到妈妈才能好。
宣朝歌摸了摸儿子的脸,“爸爸是大人,考虑得比较多。宝宝先别和他说妈妈的事。”
过两天,以前的身体就差不多恢复好了。
不然还是怕楚连骁把她当成骗小孩的骗子。
虽然她知道自己一定能说服对方,但是过程怎么样不好说。
面对忽然出现一个人暗示自己是宣朝歌这样的情况,楚连骁的第一反应肯定不是高兴也不是诧异,最有可能的还是大发脾气。
以前发火哄两句就好了,现在就有点麻烦,要好好想想。
宣朝歌思量着,见楚子裕点头答应,情绪也稳定了,便找了纸巾帮儿子擦脸。
虽然眼睛还红通通的像只兔子,但小孩子已经恢复了镇定自若的表情,除了有点黏人以外,一切都很正常。
“宝宝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宣朝歌随口问道。
还是有点好奇。
她很确定楚子裕没发现自己,是因为出奇低的好感度,也没琢磨过别的。
楚子裕好像有点气,原本不太明显的婴儿肥也鼓了起来,脸颊的轮廓顿时圆润了不少,“妈妈你都没有认真装,我刚开始还以为有人故意学你……后来才发现就是你自己。有些故事只有你讲过,你现在还和我提。每次我想拆穿,你也不好好编理由。”
宣朝歌:……
看来减好感度不仅因为不确定是她,还因为不高兴她学自己,又因为她不认亲儿子。
非常复杂。
楚子裕不知道自己心理活动被发现了,一本正经地继续说,“你的字和以前一样,我偷听见别人聊天,也说你和你自己说话一模一样。”
“谁?”宣朝歌问道。
小孩子说:“当然是家里做事的人,别的人也没机会见你。”琇書蛧
佣人私底下聊天的原话是“这位赵小姐说起话和夫人最像,不知道赵家从哪找来的”,不过都归为是血缘的原因。
宣朝歌在外人面前话不多,照顾儿子的时候才会多说几句。
除了佣人,楚家认识她的人都算是高层,她现在的身份就更不可能在那些人面前多说什么。
小孩子闷闷道,“如果我敢,早就说了。”
如果不是发现符纸不见,确定宣朝歌半夜真的去了他的房间,他还是不那么敢问。
万一是假的,他就连幻想的机会都没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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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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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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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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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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