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沉,漆黑的轿车在众人的避让中驶过,留下一阵严酷不容情的风声。
秦铎尚且年轻,在宁都的辈分并不高,只是地位尊崇,人人称一声“秦将军”,与其他元帅府后人区分开。
然而在近都,倘若有人称呼“秦爷”,常人脑子里率先想起的人只有秦铎一个。
秦公馆门前,两侧的警卫齐齐肃立敬礼,而后院门打开,轿车驶至公馆内的车道上,到达灯火通明的洋楼前方才停下。
秦铎下车之时,宣朝歌正好牵着秦安则走出来。
小孩走路有些蹦蹦跳跳的,白皙的小脸上满是雀跃,看起来心情很好,喊道:“父亲!”
秦铎应了声,问道:“要出去?”
秦安则高兴地答:“功课做完了,娘亲带我出去玩。”
此时院里的灯都亮起了,暖黄的灯光落在草木与人影之上,男人的目光都被映衬出些许难得的柔和意味,低着眼注视他们。
宣朝歌穿着时新的连衣裙,外披着一件精致的短外套,动作间依稀可见细软的腰肢被束得盈盈一握,裙摆下的脚踝纤细白皙。
她的手被小孩攥在手里,摇摇晃晃的,分明容貌娇媚,却显现出些许天然的率性。
她望着秦铎,漂亮的眼眸在灯光下被映出清水般的质感,语气略带愉悦地答道:“今日有市集,我和小则去看看。”
“让人同你们一起去。”秦铎道。
他看向身侧的跟随的副官,其中一人立即上前,恭敬道:
“将军。”wWW.ΧìǔΜЬ.CǒΜ
秦铎吩咐道:“你跟着去罢。”
秦铎在外开会回来,少见没有穿着军装,而是穿一身中规中矩的西服。
他的身形高大颀长,宽肩长腿被挺括的衣料衬托得显眼至极,举止随意,军旅生涯为他带来的挺拔严峻之气却未曾被消磨。
然而单论相貌,他的面容却令人难以想起这人的过往与杀戮血腥相伴,眉目俊美疏离得犹如上天精心雕琢而成。
穿着西服的模样就如同杀人不见血的斯文政客。
反正不是做见不得人的事,宣朝歌倒未在意秦铎的谨慎。
她低下眼看了眼秦安则,小孩微微仰着脸,长密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清澈的眼中有些许隐蔽而胆怯的希冀。
宣朝歌忽而想起曾经系统的提醒,随口问道:
“将军去吗?”
一起逛街倒是一家人该做的事。
反正秦铎不答应也没损失。
顷刻后,她也发觉此举有些荒谬,秦铎跟着去的可能性实在小。
且不说秦铎的性子本来就淡漠,对普通人引以为乐的物件都无甚兴趣,更别提逛集会这样在他眼里压根无意义的事。
那是平常人家才凑的热闹。
秦铎原本转身要走,闻言步子顿了顿。
秦安则期待地望着自己的父亲。
秦铎站在洋楼门廊前,神情仍是令人难以捉摸的平淡,却道:“走吧。”
宣朝歌轻轻挑了挑眉,一句“你先忙”停在了嘴边。
居然就这么应承了。
秦公馆位处闹中取静之地,距离人流最旺的街区有一些距离。
车开到附近便开不进去了,被汹涌的人潮堵在路边。
秦安则难得有凑热闹的机会,尤其是父母都在他身边。
叫卖声隐约透过车窗传来,他忍不住靠着车窗往外看。
自从宣朝歌亲自照看他以后,秦安则的脸变圆了一些。
他的下巴仍可见尖俏清秀的轮廓,脸上却都是软软的肉,贴在玻璃车窗上,看着十分可爱。
宣朝歌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另一侧的小包子脸,非常有手感。
“到了吗?”他欣喜地叫道,“我看见了!”
司机转过头道:“人太多,车开不进了,将军。”
“我们下车走过去罢。”宣朝歌早料到这件事,丝毫不意外道。
她瞥了一眼秦铎,便将车门打开了,顿时喧闹的人气都涌进了车内。
秦铎打量着前车窗外的场景,神情不见喜怒,漠然颔首,打开了另侧车门。
许是兴奋过头的缘故,秦安则身上已经不见那股阴郁的沉静,一双漂亮的大眼里落满了照亮集市熠熠灯光。
车门一开,他便跳了下车,往外走了两步。
宣朝歌只得勾住他的后领,难得严厉地教训道:“莫要乱跑,当心走丢了。”
秦铎关上车门,绕过车尾往那侧走去,心想朝歌平时只训他不训儿子,此时倒是知道教育了。
而后便听见女人轻缓的嗓音道:“万一走丢了找不着,娘亲可要伤心死了。”
秦铎:……
朝歌的声线天生温柔,即便她放冷了语调,也不见几分凶悍。
内容更是和训斥绝无关系,这要是有用才见鬼了。
没想到本是顽劣年纪的男孩却停下了步子,很有责任感似地把自己肉肉的小手塞到母亲手里。
“不会走丢。”
他声音稚气,却故作老成地哄道。
秦铎的步伐未有停顿,也分析不清此时让自己有些心软的情绪为何。
路过时,男人垂落目光,随手抚了抚儿子柔软的发顶。
秦安则偏了偏头,看向他,神情似乎有些茫然。
宣朝歌随后便听见了系统的提示音。
“目标阈值提升5,目前阈值总值30,恭喜宿主。”
华灯初上,街上人来人往,穿着各式衣装的都有。
行人杂乱,不留意便会被挤到。
过了一会儿,秦铎稍稍侧身,高大的身躯挡住了一个没看路险些踩到小孩的路人。
凑热闹果真需要些见缝插针的天赋,宣朝歌思量片刻,稍稍俯身,想要将秦安则抱起来。
秦铎偏头看她一眼,猜不透她这样凡事亲力亲为的习惯什么时候才会改。
这种事哪是她做的?
“我抱吧。”秦铎开口道,声线微沉,在喧闹的街头仍十分清晰。
宣朝歌站直了,秦安则便十分配合地被转手,在秦铎抱起他时伸手搂住了男人的颈项。
秦铎的动作有些生疏,但听话的孩子总是好抱的,软绵绵又轻巧地挂在他身上。
与他熟稔的所有物件都不同,没有血腥亦或书卷僵冷的墨水气。
恍然间,秦铎发觉这竟是世间少有让他觉得全然无害的人。
孩童欢欣雀跃之时,仿佛便能令秦铎感同身受他心无忧虑的天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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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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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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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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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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