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卉慧很耐心地和他解释:“你想要找的钱,应该在他失踪之前骗到的最后一个受害者身上。但我猜那笔钱如今已经被取光了,你又何必傻傻的执着于那笔早已与你无缘的钱呢?”
“那笔钱本该有我一份,就算被取走——”
徐卉慧打断他:“难道你还指望被害人从自己腰包再掏出一份送给你?”ωωω.χΙυΜЬ.Cǒm
可见杀猪盘行为在这些骗子眼中都是常规行为,他们根本不觉得有哪里不妥,更不会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有任何悔过之意。
刘大强没有回答她的疑问,且无论徐卉慧如何解释,他还是固执地坚信林山留下的钱在徐卉慧身上。是她不愿意还给自己罢了。
彼时的刘大强不清楚她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气氛因此而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刘大强只顾着低下头去吃着水煮鱼,辣料使他流出鼻涕、汗水,徐卉慧体贴地抽出桌上的纸巾递给他擦拭。
刘大强接过来,心里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他猜想她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无论是雁姐、娜娜,亦或者是那些为了获得金钱而借高利贷的女人……所以,他强迫自己对她说了句:“谢谢。”尽管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会显得十分艰难。
“我今天约你出来,是有事想要和你商量。”徐卉慧没有吃面前的饭菜,她的双肘撑在桌面,终于将话题带到了重点。
刘大强吐掉一根细小的鱼刺,看似无动于衷,实际在仔细地听她说下去。
“关于上一次我和你谈的事情……我知道有些突兀,肯定是吓到你了。”徐卉慧轻笑一声,露出有些自责的表情,然后抬起手,将掉落在额前的一缕发捋到了耳后。
她的皮肤很白,耳朵更是近乎发光一般,刘大强因此而放下手中碗筷,用纸巾擦拭着嘴巴上的红油,终于做出了认真说话的姿态。
“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额外付你一笔费用。”徐卉慧盯着他的眼睛,“只要你能把他的下落告诉我。”
刘大强知道她在说林山。
这一次,他没打算逃跑,也许是对她说的“费用”有了兴趣,也许是很享受这顿有人陪伴、关心的晚餐,他开始思考起她的提议,也不忍心让她等得太久,所以只过了十几秒,他就回答道:“那个聋哑小孩,就是之前住在你家里的那个,只有她才知道林山的下落。”
徐卉慧故作失望地反问:“难道你不知道吗?”
刘大强挠了挠鼻子,“我要是知道的话,早就、早就把他找出来剁成肉酱了。”
“你这么恨他。”
“他、他杀了我哥。”刘大强唯独提起刘丰的事情才会变得激动,“我只有我哥一个亲人!”
徐卉慧感同身受般地轻叹道:“那是要报仇的。”
刘大强一怔,竟有几分惊喜之意,“你也觉得我、我没错?”
“错什么?”
刘大强说:“他们……他们都觉得我放不下,人都死了,再把自己搭进去不划算。可我就是不甘心,林山把我害成这样,他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徐卉慧缓缓地、认同地,点了点头:“是要把他找出来,让一切都有个了结。”
了结。
刘大强受到这个词语的触动,眼眶竟莫名地发热。
徐卉慧看见他迅速低下头的样子,嘴角泛起一抹捕获到猎物般的窃喜,她知道自己可以说出接下来的话了,“既然你我的目标一致,那其实很好办的。首先,我们需要把晶晶带回来,我想你应该可以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
10.
刘大强觉得很奇怪。
曾经刚刚认识娜娜的时候,那会儿在他的眼里,她美得像是天上的云朵,他连触碰她的手指都不敢。
可是自从确定关系后,在她家小破的房间里,他生涩地演练着第一次的欢愉时,他对她的那种激动似乎在一次接一次地转淡。
他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渐渐地,他遇见的人多了,也只有心情不好、压力过大,或者是讨债失败被人反揍后才会去找她。
和她上|床成了一件任务,他只是躺在她身旁,心里都会升腾起一股烦躁。
也许,他早已经将她当成了工具,于是,和她之间发生的所有都变得寻常无味,可有可无。
很多时候,他只是想在她身边躺一会儿,其余的什么都不想做,连亲吻她一下都力不从心。
认识得太久了,两个人在一起更像是一对寻常的兄妹,或是姐弟,总之不像是情侣。所以当娜娜离开他的时候,他也根本没有任何挽留,哪怕是在刘丰面前还说过“是她不选择我”这种伪善的话。
他知道自己不够坦诚,可在他的骨子里,总是期待着可以有一场疯狂的爱恋。那种飞蛾扑火、不顾一切的爱意,是他做梦都想尝试的。
但他是自卑的,他出身在一无所有的底层,哪怕有一身用不完的力气,可他所从事的职业、所做的事情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是寒酸的。能回应他感情的人只有娜娜那种女人,又怎么还敢去妄想别的呢?
可是,在出狱后开始跟踪徐卉慧的那一天开始,在看见她的那一眼,带给他的震撼几乎是难以言喻的。
纵然他觉得她是个美丽却又可怜的女人。
而在陆雁将这个任务正式交给他之后,他用信封里的钱买了像样的行头穿在身上,站在镜子前左右打量自己,心里觉得也不比林山差。
林山能|搞|到那样的女人,他也可以。
更诡异的是,在跟踪的那段时间里,他甚至幻想过自己能够和她交谈——最好是她能够察觉到他的跟踪,然后回过头来对他很平常地说,一起去吃个饭吧。他当然不会拒绝,而且,他觉得他们两个人可以去两条街开外的那间偏僻的小酒馆。吃完再去到超市买了水果,一起挑选的模样就像是一对夫妻。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在聊了聊她自己的事情之后,他们就会分别。
在那期间,他全神贯注,不遗漏任何细节,唯恐这如梦似幻的亲密与信任,会随着任何一个眼神飘忽散落。
到了最后,他甚至开始期待跟踪的每一个细小环节。
在夜晚睡不着的时候,他半梦半醒之间梦到过许多难以启齿的事情。她带着他出入不易被察觉的、偏僻的、窄小的旅馆。等意识到时,他都已经和她身处旅馆的房间里。
窗外是高远的黑夜,而面前的这个女人,是他梦寐以求的。可真的到这个环节了,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才好。
整个过程中,他竟然激动得泪流不止,甚至觉得哪怕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天,他也是心满意足。可同时,他又是小心翼翼的,大概是担心稍微用力,这场幻梦就会破碎,他害怕,他不敢,他不想醒来。
“你在想什么?”徐卉慧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梦境。
刘大强抬起头,这才发现他们还坐在水煮鱼的店里。
“没、没没什么。”他吞咽口水,额角渗出细密的汗。
徐卉慧略微探出手,用纸巾为他擦拭了汗水,他没有躲,任凭她温柔的关怀。
约莫10分钟后,徐卉慧和刘大强走出了店,他们没有立刻坐进车里,因为徐卉慧想去附近的书店买本新出的月刊杂志,刘大强说陪她一起。
“不会有你们的人在暗中观察你的行动吗?”徐卉慧小声问道。
刘大强瞥她一眼,然后指着对面街道一个低头看手机的中年男人说:“注意那个人。”
徐卉慧看过去。
他又指向前方穿正装的女人,“还有那个。”
徐卉慧再次看去。
刘大强凑近她耳边,用非常紧张的语气说道:“这几个,都不是。”
徐卉慧一怔,随即露出了被骗之后的无奈表情。
刘大强则像是恶作剧得逞般地挑了挑眉,就好像这一刻的他才像是个真正的23岁青年人。
他好像一点都没有怀疑她。
徐卉慧盯着他的笑脸,心中暗暗想道——他甚至都不曾察觉她真实的目的。
这个人的纯真是装出来的吗?他虽然年轻,但也是个经验富足的诈骗犯,竟然会表现出这样毫无防备的模样吗?
可刘大强的确没有看出徐卉慧的心思,他只觉得这一刻是难得且可贵的惬意,他真的很享受,甚至觉得夜晚的风都是柔情似水的,他闭上眼,好久都没这样放松地吹着晚风了。
徐卉慧打量着他的侧脸,忽然在这时说起自己的事情:“我妈妈最近还在操心我的婚姻大事,到了我这个年纪还没结婚,父母的压力其实要大于我自己的压力。”
刘大强缓缓地睁开双眼,顺势问了句:“那……你想结婚吗?”
“想。”她承认得十分干脆,“如果有人愿意在现在就和我结婚的话,我肯定会答应。”
结婚代表着责任与义务,刘大强一度非常憧憬婚姻,但更准确地说,他憧憬的是繁衍。
“我想要个孩子。”他也没有遮掩自己的愿望。
“你这么年轻就想生儿育女了吗?”
刘大强说:“我这样的人很难保证自己的寿命长短,有个孩子的话,也就不担心死了没人给我哥上坟烧纸了。”
“原来你考虑的是给你哥生个孩子。”徐卉慧感慨地说:“你哥一定很以你为荣吧,有你这样无时无刻不在记挂他的弟弟,你们兄弟感情真的很好。”
刘大强很久没有和人谈起过刘丰的事情了,就算说,也是在说与仇恨有关的,像这样能静静聊着感情层面的,实在很久违了。
他的确想回应这样的感情,哪怕是一丁点,微不足道的回报。
“晶晶是和陆雁在一起。”他冷静地说出来,“他们在研究如何杀掉你。”
徐卉慧对后半句并不意外,她更关心的是前半句:“我要怎样才能找到晶晶?你放心,我不会让她知道我们之间的合作。不,我是说,任何人都不会知道。”
刘大强忽然警惕、谨慎地观察了四周,他的眼神很敏锐,像是草原上盘旋在天空中的孤鹰,似乎在短短的几秒内就能察觉到是否存在危险。
徐卉慧惊觉道——他只有在这一刻才像是个老道的诈骗犯。
“手。”刘大强朝徐卉慧勾了勾手指。
徐卉慧猜想他是要她伸出手的意思,于是将自己的右手递过去,他纠正:“手心,朝上。”
她照做。
刘大强拿出自己钱包里的一根签字笔,在她的手心上写出了几个字。
徐卉慧看着这一串答案,用很轻很轻地声音问道:“如果我自己去这个地方的话,会有人身危险吗?”
刘大强摇摇头,“不会,雁姐更会关心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个地点,在查明之前,她不会对你怎样,更何况……她不想给自己惹上麻烦,虽然她总是把烂事推到别人头上。”
徐卉慧握紧了自己的手,抬起头对刘大强点点头,微笑着说,“谢谢你。”
刘大强只点了一下头,还好夜色深重,遮掩住了他眼里的含羞。
11.
已经是夜晚8点。
刘大强没有选择搭坐徐卉慧的车,因为她要赶去陆雁那边将晶晶找到,他们两个人就此分手。
回去酒店的路上,刘大强的心情格外好,他回想着今晚吃的水煮鱼,究竟是什么滋味根本记不清,只记住很好吃,下次还想再去试试。
下次……下次要轮到他请徐卉慧吃。
这样想着,他就忍不住喜悦的笑个不停,连平时总是沉重的步伐也不由地变得轻快了起来。
经过他身边的几个高中生窃窃私语,打量着他的背影笑话着:“老大不小的大男人,走起路来还蹦蹦跳跳,蠢死了。”
他听见了,也不生气,他不认为自己蠢。
他只觉得非常的快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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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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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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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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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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