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福安看了她的样子也是头疼得很,只能叹了一口气去让她先回去,自己回到城管局窗口开始收拾散落一地的东西。
“其实就是之前出了一个摆个西瓜摊的事情,”任福安把东西整理好后,见黄洋洋又问为什么发生这样事情,才简单解释了一下。
原来按照以前的规定,他们本地是不允许在城市街道摆地摊的,但是现在因为疫情冲击,经济受到影响,群众的收入减少。所以地方政府在前天的时候出台了阶段性的政策,允许民众临时占道经营摆地摊。
除了摆小吃摊这种涉及食品安全的摊位需要卫生许可证和健康证以外,其他人只要拿身份证向城管窗口进行申请备案,就可以在规定的地方卖点小东西什么了。
当时文件发到窗口的时候钟扬也看了一遍,不过不知道她是没有看仔细,还是理解有问题,她把西瓜摊也归到了小吃摊那一类了,非要申请摆西瓜摊的当事人准备好卫生和健康证后,才给他发临时登记证。
那个申请的当事人已经当了好几年的季节性流动商贩了,前几年也都是只带了身份证就办理了证件,哪知道这次遇到油盐不进的钟扬,非逼着他多办两个证才能申请,于是他就认为是钟扬故意卡着不给他办理,在窗口闹了起来。
然后闹事的场面就被人给拍了下来发了朋友圈,小范围地火了一下,弄得任福安和局里面的分管领导非常被动,到处托人请当事人原谅,又亲自把证件办好送过去,才好不容易才把这个事情处理好,可是这事情过去还没有一个月,窗口又来了一个闹事的王小倩。
“钟扬这个姑娘实在是有点粗心,”任福安用指甲掐了一下自己的眉心,之前出了西瓜摊的事情后,他就想让分管局长把钟扬弄回去,让她去一线锻炼一下,从实践中学习,可他表明了意思,分管领导也同意了,却找不到可以接收钟扬的科室。m.xiumb.com
任福安去劝说同事,结果同事们却委婉地说了钟扬不适合在一线执法。
因为他们平时都严格按照法定程序,遵守从先向负责人报告,到由2名以上的行政执法人员出示执法证,当场告知当事人采取行政强制措施的理由依据和当事人依法享有的权利救济途径,再到对违法物品实施暂扣或者对违法行为当事人进行行政处罚的流程,都还会被群众骂。
钟扬这么粗心,万一忘记程序中的一步,或者直接把程序弄颠倒了,弄出了程序违法怎么办?到时候当事人和他们城管局打行政诉讼的官司,他们要是因为这个原因输了,影响单位“两降一升”①的考评怎么办?
任福安当时被同事这样怼回来还有点不服气,觉得这些人就是不给年轻人机会,可是今天钟扬这么一闹,任福安突然觉得同事们不让钟扬去了一线执法是对的,毕竟他在街上也用钱砸商贩的脸,当场脱制服的话可不是什么小事啊。
确实不小,说不定会变成极其严重的舆情事件,黄洋洋听完任福安的话也有些庆幸钟扬被一线执法的可是给拒绝了,毕竟现在城管的工作很难做,网上全是什么博眼球的“城管打人”“城管抢东西”之类的视频,以至于很多人都潜意识地认为城管不是什么好人。
就像以前她处理过的一个治安案件,明明是一对摆摊的夫妻先骂一个年轻的城管,年轻城管气得反骂那对夫妻被殴打,其他城管在劝架,结果后来网上全部都是“10个无良城管殴打可怜夫妻”之类的新闻,新闻下面也全是支持取缔城管这个部门,说城管没有什么用之类的评论。
所以黄洋洋觉得钟扬没有去一线也是对的,就她那个脾气肯定是会闹出大事情的。
“我其实只是想让她多接触一下群众,不要乱发小孩子脾气,”听到黄洋洋的话,任福安有些尬尴,他也知道他们城管在群众眼里不怎么好,可是也不能说要取缔他们部门啊,不然谁来管那些占道经营的摊贩,谁来路上出现烧烤竹签、面巾纸,一次性饭盒什么的垃圾啊。
“可是......”任福安突然停止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正在震动的手机,然后按下了手机的接听键。
三分钟后,任福安表情有些难看地挂掉了电话,沉默了片刻后,说道:“钟扬这个事情闹大了,视频已经被发到最大的两个视频app上去了。”
这么快吗,黄洋洋愣了一下,这可真是麻烦了啊。
中午下班后。
黄洋洋提着一个塑料袋走到了人社窗口的后台,对着给脚踝擦药的袁小鱼笑了笑后,问道:“吃东西没有?”
“没有啊,”袁小鱼擦完药,放下裤腿,用免洗手液擦了擦手后说道:“怎么,你是带了什么好东西给我吃吗?”
黄洋洋点点头,丢了一个面包给袁小鱼说道:“快尝一下,上次市场监督管理局抽查过的那个没有乱添加东西的面包。”
“你说的不会是上次谢戈说的那家面包屋吧?一个面包最少40块那个?你舍......”袁小鱼笑着低头看了一下面包上的标签,然后眼睛突然睁得老大,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问道:“你发财了?还是发烧了?买这么贵的面包?”
“没发财也没发烧,”黄洋洋躲过袁小鱼准备摸她额头的手,一脸黑线地说道:“这是任福安科长请你吃的,你吃就行了,够了,不准用刚摸完脚的手来摸我。”
“我洗手了,而且还是用消毒凝胶,”袁小鱼没好气地放下手里的面包,皱着眉头问道:“任福安科长给我买面包做什么啊?”
“还不是帮他窗口那个钟扬道歉,”黄洋洋指了指袁小鱼的脚说道:“那个招牌是钟扬给丢的,任福安科长给你的面包算是赔偿你的医药费,希望你宽恕钟扬的错误,不要揪着她不放,毕竟她现在已经是落水狗了,要被处分了,你痛打落水狗的话也不人道。”
我这脚不是你害的吗?袁小鱼冷笑了一声刚想说话,突然脸色一僵,反应过来,“你说那个招牌不是王小倩丢的,是钟扬丢的吗?”
黄洋洋点了点头,她刚才查了监控,确定就是钟扬丢的没错。
真是胆大妄为啊,也不怕出人命,袁小鱼想起那个招牌就倒吸一口凉气,那招牌的四角可是很尖锐的啊,万一砸到了人的头上,肯定是要被砸出一个洞来的,钟扬怎么都不想想,直接扔招牌啊。
“不然王小倩怎么会举着招牌去砸他们前台啊,”黄洋洋叹了一口气,还不是因为她被钟扬给气的失态了啊,不然一个和气生财的小老板何苦要去和主管部门对着干啊。
说着黄洋洋就和袁小鱼说了一下钟扬干过的事情,比如上班的时候被批评了,离开单位去逛街,和男友吵架了就不工作,业务超期了也不办理,还有和某个大爷发生争执,把大爷气进了医院等等事情。
袁小鱼听得目瞪口呆,“钟扬有这么厉害吗?他们科长也不管管?”
“管啊,怎么没有管,”黄洋洋说道:“只是钟扬是个成年人了,又不是个小孩子,他能怎么管啊。”
这倒也是哦,袁小鱼点了点头,确实不怎么好管,不过这些事情她怎么都没有听说过啊,明明她也在大厅的。
“那是因为你这个窗口也热闹啊,”黄洋洋笑着说道:“自己家的热闹都看不完,哪有精力看别人家的热闹啊。”
这话说得,袁小鱼气得瞪了黄洋洋一眼,然后才有些担心地问道:“当时那大爷没事吧?没去西方极乐世界吧?”
“去还了的啊,家属不把钟扬告了啊,”黄洋洋说道,当时大爷倒地的时候把在场的人都吓坏了,都以为大爷直接归西了,结果等他们七手八脚地把大爷送到医院检查后,才发现大爷没有什么其他问题,只是没吃早饭低血糖晕了过去。
“还好,还好,没事就好,”袁小鱼听完黄洋洋的话后,撕开面包的包装,咬了一口说道:“我这个也算不上什么事情,不找她麻烦也行,可是钟扬这个脾气真的不能改一下吗,万一到时候踢到铁板的话,她怎么收场啊?”
“已经很难收场了,”黄洋洋叹了一口气,“钟扬这个事情已经闹到网上去了,估计王书记现在也已经知道了,我想钟扬大概是不会回政务中心上班了。”
果然,第二天起,袁小鱼就没有在中心见到过钟扬了,她打听了一下才知道王婵娟直接把钟扬给退回城管局了。
“也算是比较好的结局了,”黄洋洋知道这个消息后,反而为钟扬感到开心,“她的性格本来就不适合在窗口工作,早走早好。”
是吗?袁小鱼突然想起付乐章走之前给她的评论,说她也不适合在体制内工作,所以她是不是要开始规划一下五年的服务期后的人生呢。
不过袁小鱼也只是起了这个念头而已,因为之后的日子她实在是太忙了,忙到她甚至把自己要申请公职律师的事情都给忘了。
还是皇甫袅袅看不过去,追着袁小鱼让她交公职律师申请的资料,才让她把这个事情给完成了。
“所以,还是朋友靠谱啊,”一周后,被皇甫袅袅通知去拿证的袁小鱼看着手里蓝皮的律师工作证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虽然比不上专职律师的执业证,但是我好歹也算是律师了啊。”
“是啊,拖拖拉拉的袁律师,”皇甫袅袅瞪了袁小鱼一样。
之前袁小鱼通过法考后就说要申请公职律师,结果几个月了她都不提交资料,弄的其他窗口知道袁小鱼要申请公职律师的人以为是他们司法局窗口办事拖沓,效率极低,害得他们背了好大一口黑锅。
“那不是申请资料太多了,有点难弄吗,”袁小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本来也想早点提交申请,但是目前窗口就她一个人,她回单位去开证明的话,就没有人在岗了。
有点难弄,皇甫袅袅听见袁小鱼的话气得拿起一张一次性告知书,放到袁小鱼的鼻子下面,冷笑着问道:“《公职律师执业登记表》、身份证复印件、法律职业资格证书复印件、学历证书复印件、单位证明、照片哪一个难弄啊?你告诉我一下啊,袁律师?”
糟,生气了。袁小鱼连忙摇头,“不难,不难,是我拖拉,我忏悔。”说完袁小鱼瞟了一下皇甫袅袅的脸色,问道:“我能走了吗?窗口还有事情呢。”
就知道拿工作当挡箭牌,皇甫袅袅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是看着头顶的摄像头,还是算了,直接挥手让袁小鱼圆润地滚走。
逃过皇甫袅袅碎碎念的袁小鱼笑着回到自己窗口,心情颇好地给律师工作证拍了照,然后发了一个朋友圈,袁小鱼本以为黄洋洋会第一个恭喜她,但她没有想到手机屏幕上最先出现的竟然是林晏清的电话号码。
“你今天怎么会有空给我打电话,平时这个时候你不是在加班吗?”袁小鱼接到林晏清的电话时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直到手机里面传来林晏清的声音后,她才确信真的是他。
“在巡山呢,走累了看一下手机,”林晏清的声音从手机里面传了出来,“上次不是发生山火了吗,后来我们就自己组织了巡逻队,下班就来巡逻一下,也算是锻炼身体了吧。”
“那还挺好啊,不像我只能坐在电脑前面,”袁小鱼有些羡慕地说道:“最近我跟着退役军人事务局窗口准备一站式”集中报到工作,忙都要忙死了。”
“是到了退伍的时候了吗?”林晏清好奇地问道:“你们要准备什么啊?”
“9月才到退伍的时候,”袁小鱼笑着说道:“我们准备到时候让退役的士兵一次性花20分钟办完党团组织关系转接、预备役登记、养老和医疗保险接续、开具落户介绍信、办理银行卡这些事项。”
林晏清顿了顿,问道,“那20分钟你们真的能够办完吗?”
“所以现在还在演练,调试啊,”袁小鱼说道:“力争9月让那些退役的士兵能够20分钟搞定所有的事情。”
林晏清笑了笑说道:“那加油哦,袁律师。”
“你也加油哦,”袁小鱼笑着说道:“林支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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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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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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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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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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