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沅沅人还不见影子,声音已经先进了殿。
阿赫雅失笑,一边示意伺墨去将她准备送给沅沅的两卷新话本取来,一边迎了出去,嗔笑道:“咋咋呼呼的,昭宁没叫昨天的事儿吓到,也要被你惊着了。”
昭宁牵着阿赫雅的手,听见自己的名字,连忙摇头:“我胆子很大的。”
“就是嘛,哪儿有那么夸张!”周沅沅哼了一声,一把抱住昭宁,“哎哟,还是昭宁懂事儿,今日去浙水宫做客么?我那几尾锦鲤没有你喂,都消瘦了不少。”
林无月跟在她后头,以帕捂唇,眉眼里噙着笑意:“那倒是好事了,否则叫人看了,也不知是养了一缸鱼,还是养了一缸球。”
周沅沅顿时恼了,伸着手要去捏林无月的脸,又叫她避了过去,一时闹作一团。
谢桀就是这个时候走出来的。
林无月第一个反应过来,行了礼:“陛下圣躬安。”
谢桀随意地点了头,看向阿赫雅:“朕临时有些政务,今日午膳便不回来用了。”
方才周忠来报,几个老臣凑在一道,特地奏请入宫朝见,已经在御书房等了半个时辰。
谢桀想到这里,眼中不由闪过几分不耐的戾气。
一群腐朽固执的老古董,仗着年事已高,对朝务指手画脚,如今连他的后宫都要插手了。
阿赫雅怔了怔,却也没有多问,只一点头:“知道了。”
谢桀毕竟是皇帝,就算是休沐,也不能真就当了甩手掌柜。
反正林无月与周沅沅来了,阿赫雅也顾不上陪他,此时更是敷衍,一副爱走不走的模样。
谢桀定定地望着她,忽地压低了声音,略微发哑:“你的束脩,朕今夜再取。”
他说的是方才学琴一事。
阿赫雅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呼吸,一瞬间又急促了几分,脸上飘红:“陛下快走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昏君胡说八道些什么?
谢桀闷笑了一声,也不再逗弄她,直接便走了。
阿赫雅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外,才收回目光,看向林无月与周沅沅,招呼着她们坐下:“今日厨房煮了荷叶茶,我特地叫多放了些糖,快尝尝。”
周沅沅白了她一眼:“谁稀罕什么荷叶茶,你别想糊弄过去。”
她看了看被伺墨招呼着去玩琴的昭宁,压低了声音,张牙舞爪地质问:“快说,谢缘君怎么回事儿?昭宁又怎么让你给接过来了?”
阿赫雅刚拉着林无月坐下,闻言眨了眨眼,心里叹了一句。
不好,沅沅当真炸毛了。
她当即祸水东引,望向林无月,微微蹙眉:“无月没告诉你么?”
没法子,若叫周沅沅知道自己光瞒着她一个,定要生气的,还是连累一下无月吧。
林无月怔了怔,瞬间便反应过来了,嗔了一眼,才配合地叹气:“我以为,你会告诉沅沅。”
这下好了,误会一场,谁也别气谁。
周沅沅看了看阿赫雅,又看看林无月,鼓着腮帮子,恼道:“你们都知道,偏不跟我说!”
“好沅沅。”阿赫雅牵着周沅沅的手,无辜地摇头,“当真是无心之失。”
“真的?”周沅沅狐疑。
“自然是真的。”林无月点了点她的额头,直接转开话题,“只是这回,缘君娘子是吃了大亏了。”
“听闻陛下将清凉殿伺候的宫人杀了大半,剩下苟活的,也不过勉强留着一条命,都打发去做重活了。”林无月微微蹙眉,“如今清凉殿大门紧锁,每日只有膳房送些素斋,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与冷宫无异了。”
阿赫雅面不改色,垂眼淡漠道:“陛下要谢缘君安心礼佛,既然是苦修,自然越简朴越好。”
周沅沅托着腮帮子,愤愤不平:“那群助纣为虐,胆敢欺主的奴婢,本就该死。只可怜了昭宁,竟被人欺负了这么久,都瘦了。”
“如今到了琼枝殿,也算苦尽甘来。”她总结,“日后浙水宫有一口美食,便有昭宁一份,我白承她一声姐姐,定要将她养得白白胖胖的!”
“可别了。”阿赫雅瞥了她一眼,笑话道,“你那一缸子鱼还不够你祸害的?”
就周沅沅这个过分热情的喂法,谁受得住?这份福气还是留给锦鲤吧。
周沅沅悻悻地啧了一声:“那我给她读话本,我近几日在看《翰林院风花录》,哗!”
她夸张地咂舌,又被阿赫雅一个暴栗敲得哎哟叫起来。
“好了。”林无月无奈地按住气哼哼的周沅沅,又白了阿赫雅一眼,“今日我们来,是有正事与你商量的。”
林无月正了脸色,看向阿赫雅的眸中满是认真:“你可知道,先前那个……曾发下旨意,让礼部遴选秀女,准备大选。”
林衡毕竟是谢桀的心腹,又真切参与进宫变之中,对何家弄出来的真假皇帝,林无月也知道几分。
阿赫雅微微蹙眉:“怎么?”
“朝中都盼着这回选秀,能往宫里进些人,偏陛下平息叛乱后又说劳民伤财,将此事拒了。”林无月抿唇,“如今,几位老大人都在御书房求见,陛下方才匆匆离开,恐怕也是为了此事。”
国无储君,根基不定。朝中有野心之人,盼着第一个皇子能出在自家。没有野心的,也希望谢桀能早些有子嗣,免得出了差错,又是一个乱世。m.χIùmЬ.CǒM
林无月叹了口气,心里跟明镜似的。
陛下或许能中断大选,但各家往宫里送人的事儿,总少不了了。
周沅沅的消息没有林无月灵通,如今一脸无措,揪着手指,小心翼翼地观察阿赫雅的表情。
阿赫雅姐姐与陛下好不容易和好,这……
林无月显然也是担忧阿赫雅,欲言又止:“阿赫雅,你可有什么打算?”
阿赫雅却不像她们所想的,既不低落,也看不出吃醋,只一挑眉,失笑道:“就为了这个?”
周沅沅有些着急:“阿赫雅姐姐,你如今都……”
尚且没有定下名分呢。
阿赫雅摇了摇头:“选不选秀,乃至封不封妃,都与我没有关系。”
“我只是陛下的客。”她轻声道。
是客,总有一日要告辞的。
她又怎么会去干涉谢桀的选择呢。
阿赫雅垂眸,端起茶盏,啜饮了一口。
只是今日的荷叶茶,也许是放了太多糖,腻得发苦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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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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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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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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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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