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赫雅指尖微紧,缓缓蹙眉。
恐怕此时留在清和殿中那些糕点,已经被替换过,确实没有问题。
或者说,从始至终,被下了毒的,只有昭宁爱吃的那几块豆沙酥。这个阴谋,从一开始就是在用昭宁的安危,来陷害自己。
至于谢缘君,自然将她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只是个疼爱昭宁的长辈罢了。
阿赫雅看清楚了谢缘君的算计,险些冷笑出声。
她眼睫微颤,声音轻缓:“昭宁带来的糕点,还剩了许多,也请太医令一并验过吧。”
阿赫雅朝伺墨使了个眼色,伺墨立即走入廊下,将那个食盒取来,交给了太医令。
太医令一块块地把糕点掰开,放在鼻下嗅闻,又用银针验过,沉吟了片刻:“只有豆沙酥有毒,应当是丹砂散,与红豆沙融合之后,颜色上就看不出问题了。”
这会儿功夫,去清和殿取剩余点心的金吾卫也回来了,将一个食盒交给太医令。
太医令又查验了一回,便向谢桀拱手行礼,复命道:“陛下,这些糕点是无毒的。”
谢缘君眼中极快地闪过几分胸有成竹的快意,再抬起眼,望向阿赫雅,面上满是恨怒:“你还有何话可说?”
昭宁长公主的豆沙酥是从清和殿带出来的没错,但如今已经证明,清和殿的糕点无毒,那下毒的矛头,就径直指向了阿赫雅。
阿赫雅揉了揉眉心,像是累极了,单薄的身躯愈发脆弱,仿佛一阵风过来,都会让她倒下。
她的声音里满是疲惫,又似是轻嘲:“这豆沙酥和这些糕点,都是长公主带来的,我竟不知,宫中已经如此奢靡,随时随地备着如此多的零嘴点心。”m.χIùmЬ.CǒM
谢桀眼神冷了冷,瞥了谢缘君一眼,显然起了疑心。
阿赫雅叹了口气:“我居住琼枝殿中数月,却也不知道,殿里还留了一个可供幼儿进出的墙洞,还不如久在行宫的昭宁长公主,当真巧合。”
谢缘君脸色变了变:“昭宁年幼,最喜欢四处乱跑,找到一两条别人不知道的路,也并不奇怪。”
“至于糕点。”她隐忍地攥紧了拳头,深深地望了阿赫雅一眼,语气里满是狠意,“那是昭宁……特地让人做给你的。”
阿赫雅怔愣了片刻,下意识看向了昏迷的昭宁。
昭宁小脸煞白,被谢缘君抱在怀里,小小的身影像极了一个瓷娃娃。
“她以为你们是朋友。”谢缘君声音有些颤抖,像是后悔至极:“早知如此,我便不该由着她的性子。”
“我竟没想到,你是如此狠心!”
阿赫雅缓缓地闭上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狠心?昭宁是谢缘君一手养大,情分上与亲生母女也没有差别了。
可谢缘君为了陷害她,在昭宁最爱吃的豆沙酥里下毒时,犹豫过吗?
到底谁狠心?谁冷情?
谢缘君又将昭宁抱得紧了些,眼神落在昭宁毫无血色的小脸上时,就像被烫着了一般,迅速挪开。
她跪伏在地上,含着泪,向谢桀道:“长公主回宫之后,便祸事不断,次次都与阿赫雅相关。”
“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谢缘君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坚定,“请陛下,为长公主做主。”
谢桀的声音微沉,带着冷意:“阿赫雅,你说呢?”
这事还有很多疑点,仅凭着现在的证据,不足以对阿赫雅定罪。
他忍不住想知道,此时此刻,阿赫雅会不会肯低头。
只要她软下性子……
阿赫雅指尖颤了颤,缓缓抬头,看向谢桀。
她眸中一片悲凉,泪水含在眼眶之中,又倔强地睁大了眼,不肯落下眼泪。
谢缘君想用昭宁中毒一事,给自己定罪,却不知道,自己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这些时日,谢桀在琼枝殿外徘徊不入,自己与他之间的对峙,已经陷入了一个僵持阶段,急需要一个外力来打破。
而如今,这个契机在谢缘君的推动下,终于到了。
阿赫雅深深地望着谢桀,咬着唇瓣,轻轻问道:“陛下信我么?”
谢桀,你愿意为了我,放低你身为帝王的身段么?
谢桀按在玉佩上的指节曲起,面上依旧冷沉:“朕在问你,你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谢缘君照料昭宁,行事向来稳妥,他不想怀疑她的用心。
可他也不相信,以阿赫雅的性子,会对昭宁下手。
此事定然还有别的内情,只要阿赫雅解释一句不是她所为,谢桀就会让金吾卫彻查到底。
谢桀凝视着阿赫雅,丝毫没有发觉,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阿赫雅在他心中的地位,早早超出了他所以为的利用与豢养。
谢缘君咬紧牙根,低下头,掩盖住自己眼中的不甘与怨愤。
事到如今,陛下竟然还在给阿赫雅机会。
她心中渐渐被嫉妒的藤蔓爬满,连往日的进退有度都顾不上了,红着眼开口:“陛下,昭宁昏迷之前,都在指认阿赫雅,向你我求救,您到底还有何顾忌?”
谢缘君颠倒黑白,将昭宁想让太医为阿赫雅解毒的动作,说成了指认。
她哽咽着,像是心痛昭宁遭遇,忘了分寸:“昭宁是陛下的亲妹!难不成在陛下心中,昭宁也好,妾也好,都是不惜自身,栽赃陷害之辈么?”
这话出口,周围顿时寂静了下来。
谢缘君这几句话,几乎是在逼谢桀做出一个抉择了。
谢桀眼神冷厉,望向谢缘君,带着审视。
他给谢缘君颜面,是感念她丈夫功勋,她也算忠心耿耿,却不是让她一次又一次逼迫于自己的。
阿赫雅垂下眼,声音轻飘飘的,却仿佛带着百般的复杂与悲哀:“长公主所中之毒,与我无关。”
她扯了扯唇角,微微摇头,像是自嘲:“然而,就算我这么说,恐怕陛下也不会信。”
谢缘君这么多年,一直维持着在谢桀面前的形象,怎么可能会轻易破功?
她既然敢这么笃定,把给昭宁下毒的罪名栽到自己头上,此时琼枝殿中某处,恐怕已经藏进了一包丹砂散。
阿赫雅掩住眸中的冷意,朝谢桀跪下,行了叩拜大礼,声音虚弱,却足以让众人听得清楚。
“阿赫雅,听凭陛下处置。”
她将选择权交给了谢桀。
他是要信谢缘君,还是信自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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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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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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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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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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