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宫里头一个,听说陛下高兴极了,满宫都有赏呢!”
两个宫人隔着窗棂窃窃私语,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传入琼枝殿内,让阿赫雅听清。
“要我说,这宫内的娘娘们,论宠爱到底是虚的。没有根基,宠爱再多,也是无根漂萍。瞧瞧德妃,犯了那么大的事儿,靠着肚子里那个孩子,一下子便又风风光光的了。”
“嘘!你这话不是戳里面那位的心么?德妃是因为谁进去的?不就是阿赫雅姑娘?如今人家有了龙子,只怕阿赫雅姑娘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两个宫人齐齐瞥了琼枝殿内一眼,唉声叹气:“早知道,当初还是该去进德宫伺候,如今也能跟着长脸。”
一门之隔,阿赫雅听着刺耳的议论,微微眯眼,面色不变。
她平静地将手中的话本翻了一页,一边咬了一口糕点,舒服地喟叹了声。
“我去把她们赶走。”柳奴皱紧眉头,含着冷意,望向殿外。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波“路过”失言的宫人了。
一个个的势利眼,恨不得借着此事,将公主贬低到泥里似的,句句话里都带刺。
或直接讽刺,或明褒暗贬,这一晚上,就没能消停过。
“欸。”阿赫雅抬手,拉住了柳奴,莞尔一笑,“赶她们做什么,多好的一出戏啊?”
她眼神中闪过一丝凉光,垂眼将话本又翻过一页,漫不经心:“琼枝殿人多眼杂,少不得钉子,如今情形特殊,这些难听话,不过是想激起我的危机感,逼迫我对德妃下手罢了。”
柳奴咬牙,面色冷沉:“那就这样让她们嚼舌根么?”
阿赫雅摇摇头,指尖在话本上点了点:“柳奴,你猜,德妃有孕,宫里最急的是谁?”
“淑妃。”柳奴脱口而出。
阿赫雅轻笑一声,啜饮一口茶水。
是啊,淑妃。
这一个晚上,来来回回的人不少,总有一个声音没变过,就是淑妃派来的那个眼线。
若自己真被挑动,向德妃下手,打掉了她腹中的“孩子”,那淑妃就是最大的赢家。
一来,德妃失了胎儿,对淑妃没了威胁。二来,自己落下谋害皇嗣的把柄,会成为满朝文武的公敌。
一石二鸟,淑妃倒是打的好算盘。真把别人当作傻子呢?
阿赫雅轻笑了一声,抬手,慢吞吞将茶盏举起,一点一点地撤开手,眼神冷然。
一声脆响,茶盏顿时四分五裂,瓷片迸溅。
“主子?”柳奴愣了一瞬,不解地开口。www.xiumb.com
公主明明没有生气,为何打碎茶盏?
“柳奴,把这些碎片扫起来拿出去。”阿赫雅抬眼看她,微微勾唇,“有人打听,不用瞒着。”
“就说我发火,把茶盏摔碎了。”
淑妃想挑拨,想看自己愤怒,那自己就如淑妃所愿。
但若要说把自己当枪使,就得瞧瞧,谁能更技高一筹了。
柳奴虽然不明白,却也没有再问,只是点了点头,带着碎瓷出去了。
阿赫雅坐在窗边,慢条斯理地将话本合上,眸光一点一点变得晦暗。
戏已开场,希望这一回,她们可别让自己失望。
夜色渐浓,阿赫雅吩咐宫人熄灭了殿中的烛火,只留下了榻边的一盏。
德妃诊出身孕,为表恩宠,谢桀的圣驾自然是一直落在进德宫,不曾动过。
今夜的后宫,唯有德妃处灯火通明,其余宫阙,落寞寂静。
琼枝殿也不能例外。
昏暗摇曳的烛光照着美人的侧脸,阿赫雅面前翻开了一本书,目光却显然不在上头,眼睫如蝶翼轻颤,眸光如水,泛出某种脆弱的破碎感。
德妃的假孕,到底牵动了她的记忆。
阿赫雅不可抑制地想起自己前世没能留住的那个孩子。
想起那满眼的血色,冷寂如冰窟的宫殿,和接踵而来的强加之罪。
自己失去亲生骨肉,反而被说成是为了陷害德妃,亲手谋划的一场毒计。
那种百口莫辩的痛苦,真叫阿赫雅生不如死。
可是不等她走出阴霾,德妃又称有孕了。
满宫庆贺,所有人都喜笑颜开,期待着新皇子的到来。
只有阿赫雅还记得她的孩子。
一家哭,一家笑。杀人骨肉,反有福恩,何其讽刺?
脚步声突然响起,阿赫雅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久久不能回神。
“怎么不让人点灯?”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低沉而疲惫。
阿赫雅一怔,缓缓地转过头去,带着几分不敢置信。
“陛下?”她愣神似的,直直地望着眼前的身影,眼中逐渐积蓄起了泪意。
“宫中短了你烛火不成?”谢桀勾出了一个笑,微微低头,无奈地凝视她,“昏天黑地的看书,不怕伤眼睛。”
“我以为您不来了……”阿赫雅抿抿唇,到底没能忍住那股酸涩,抽泣了声,很没出息地揪住谢桀的衣袖,喏喏问,“您不应该在进德宫么?”
他既然想用德妃的假孕,给何家下套,这个时候自然是对德妃越体贴越好。
前世纵使自己刚失去孩子,他不也义无反顾地去了么?
阿赫雅把头埋在他怀中,眼泪如珠。
可偏偏谢桀今晚来的是琼枝殿。
他对自己,终究有几分特别。
阿赫雅没有欢欣,无数的话语哽在喉头,只觉得心如刀绞。
若他前世也能如此,何至于她回首那段日子,只有无尽的痛苦与怨愤呢?
谢桀喟叹了声,反手把人打横抱起,径直塞入了被褥中:“虽是春日,夜里还是冷。你穿得少,别被冻着了。”
关切的话语,却只能让阿赫雅愈发感到悲哀。
阿赫雅望着他的眼睛,勉强地扯出一个笑来。
也好,这至少说明,自己在谢桀心中,已经有些不同了。
他会对假孕的德妃加以无尽荣宠,但也会在私底下安抚自己,不叫自己心惊胆战。
这对于一个高高在上的君王来说,已是难得的例外。
阿赫雅缓缓伸出双臂,揽上了他的脖颈,在谢桀晦涩的眼神中,献祭般的亲吻了上去。
“陛下。”
她喃喃地叫他,声音带着颤,“我好爱您。”
谢桀的眼睛一瞬变得幽沉。
他反身将人困在身下,俯首嗅闻她肌肤中泛出的幽香,指下力度很重,恨不得把眼前人揉进骨血里一般。
送到嘴边的肉,他没理由不吃。
阿赫雅惊叫一声,紧接着便被疾风暴雨似的亲吻压得喘不过气,只能从颤抖间艰难地吐出几个断断续续的字。
她双眸含水,一片潋滟,凝在谢桀身上,声音娇啭泣啼。
“陛下……”
谢桀……
她如菟丝子般攀附着他的臂膀,香汗淋漓。
烛火幽暗,在缠绵之中,阿赫雅偷得了一夜的温存安心。
她湿润着眼,柔软得有些逆来顺受,仿佛在风雨之中,被打得摇摇晃晃的花。
等到明日太阳升起之时,这大胥后宫中一切明里暗里的刀剑都会加快步伐。
没有人容得下一个新生的皇子。前世的阿赫雅如此,今生的德妃也一样。
何家要为他们的选择付出十倍的精力,才能从一波一波的来自各个势力的手段中护住德妃为何家偷来的荣光。
而阿赫雅,也会凭借着先知一般的记忆,在这骤然掀起的惊涛骇浪中,搅动一方风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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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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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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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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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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