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家的马车陆续自大道入宫。宫人各司其职,纷纷紧了皮子,生怕出一点错漏。
角楼钟声响起,回荡朱墙之间。
宫宴,开始了。
阿赫雅闭了闭眼,从梳妆台前站起了身。
她竟然穿了一身正红,发间簪着谢桀送来的金钗珠簪,琳琅堆积在一起,晃得人眼疼。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眸光闪烁。
那日太平楼过后,谢桀接连几日,都借口政务,不往琼枝殿来。
直到昨日,周忠才领人送来了这套绣金宫装与首饰,连带着还有谢桀的一句意味不明的夸奖。
他说,进德宫中,她做得很好。
阿赫雅忍不住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神逐渐坚定。
为心中所求,尽管有明枪暗箭,亦无惧无悔。
含元殿内,各级官员及家眷已经按品级坐定。
大胥风气开放,宫宴并不分席。
在这万家团圆的年节,宫妃们可以与自己的家人们短暂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已经是能让许多人一年到头盼望着的慰藉。
阿赫雅到时,原本和乐一片的大殿之中,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她红衣如火,裙摆用金线绣满吉祥纹样,唇不点而红,原本便偏向明艳的五官在极致奢华的衣裳与簪钗的修饰下,愈发显得耀目,竟如九天神女,叫人不敢直视,又忍不住偷眼窥这艳色。
她目光扫过殿上空空如也的正座,忍不住微微蹙眉。
谢桀竟然还没来?
“阿赫雅姑娘。”
德妃目光死死地盯着她,若是眼神能化成刀子,恐怕阿赫雅都不知死多少次了。
她碍着面子,没有说什么,身边的大宫女却最是懂得主子的心思,阴阳怪气地开了口。
“今儿个是宫宴,殿上不是妃嫔,便是官员家眷,可没有您的位置。”
“您是跑错了地方……还是认错了自己的身份?”
“嗯?”
阿赫雅顿了顿,歪了歪头,似是不解:“今日宫宴,是德妃娘娘操办的吗?”
“是淑妃娘娘。”一个坐在边上的女子缓缓开口。
阿赫雅朝她望去,便见她友好地露出了个微笑。
只一眼,阿赫雅便分辨出了她的身份。
那是淑妃一系,宫中公认的老好人,林美人。她也是林衡的胞妹,闺名无月。
阿赫雅朝她颔首,算是打了招呼,又将目光放回德妃身上,唇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哦——”她故意拉长了声音,笑了声,“那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位置呢?”
“陛下分明说,想与我共迎新年。”她撇撇嘴,有些娇嗔似的,更多的却是故意的挑衅,“还说,要与我坐得近些。这殿中,怎么会没有我的位置?”
她句句不离谢桀,微微昂着下巴,骄傲得像极了受宠的猫儿。
然而这副模样在德妃眼中,却刺眼无比。
“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德妃压了压火,才能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既然是陛下给的恩赏,你自去下头寻着坐下吧。”
她与淑妃同为妃位,自然该是离陛下最近的。
这个小贱人再如何受宠,也不过能在妃嫔之末得一席位罢了吧。
她想到这里,心情才好一些,偏偏又见阿赫雅脚步轻快地往上位走,顿时眸光一厉。
“站住!你往哪儿走!”
“那儿呀。”
阿赫雅顺从地停下了脚步,一指上首。
“那是陛下的位置。”德妃像是终于拿捏到了她的错处,立即发难,“你竟敢有这种心思,简直是藐视君上,藐视宫规!”
阿赫雅抿紧唇,脸上顿时浮出几分委屈来,她皱了皱鼻子,似乎有些不解:“我不是跟德妃娘娘说过了么?”
“陛下说——要我近些。”
她勾了勾唇角,微微抬起下巴,示意德妃看去。
不知何时,周忠已经带着人,在上首的帝位旁,设下了一张小案。
殿中先是一寂,随即便喧哗了起来。
能与皇帝平起平坐的,唯有皇后!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暗示诸臣,凤位有主了?
德妃显然也想到了这一茬,望向阿赫雅身上正红的衣裙时,顿时感觉有了别的意味。Χiυmъ.cοΜ
原本还能欺骗自己,这红裙不过是贱人不知礼数,又不在宫妃之中,不受宫规约束,才胡乱穿的,如今……
她眼睛里顿时爬上了血丝,咬紧了牙根,手中的帕子都快绞破了。
“谁许你穿这颜色的衣裳?”她的声音尖锐,几乎有些破音,十分刺耳,“脱下来!”
阿赫雅眼中闪过几分冷意,还未开口,便听身后传来熟悉的男声。
“朕许的。”
谢桀缓步越过大殿,朝她走来,周围是一阵山呼的万岁。
他却只是眼神幽沉,先落在阿赫雅艳若桃李的脸上,凝了许久,才施舍似的转向德妃。
“德妃,这是要扒谁的衣裳?”
德妃被他的气势压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只挤出了两个字:“陛下……”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他淡淡道,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警告,“做事前,多想想承不承受得了结果。”
这话有些重,如同一道惊雷,响在德妃头顶。
“是。”她的脸色几乎是立时惨败下来,眼中闪烁着怨毒,指尖几乎嵌进肉里,才能勉强维持住脸上的表情不变得扭曲。
对于眼高于顶的德妃而言,这般被他当众落了面子,比死还要难受。
谢桀收回目光,牵上阿赫雅,带着她走向上首,落了座,才缓缓抬手。
“众卿平身。”
诸臣这才能站起身,陆续落座,面面相觑,眼中尽是惊诧。
殿上那女子究竟是谁,竟然让陛下为她斥责了德妃?
那可是何家的掌上明珠,未来皇后炙手可热的人选啊。
众人窸窸簌簌地交谈起来,一边偷眼去看何相一家的反应,目光或是怜悯,或是幸灾乐祸,都叫人如坐针毡。
何相的脸色变了又变,半晌,朝下首投去了一个眼神。
登时便有一个言官出列,一掀衣摆,朝谢桀直直跪下。
来了。
阿赫雅眼皮子一跳,心中暗道。
便听他语气坚定,掷地有声,仿佛当真是毫无私心的进谏。
“此女子来历不明,与陛下同坐,实在不合规矩啊!”
“臣斗胆,请陛下——逐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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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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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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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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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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