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赫雅指节捏得发白,努力掩盖住自己眼中的惊色。
这一动,若没能把谢桀困杀在宛城之内,就是株连九族的下场。
敢走这一招,沈三手中除了这五千兵马,恐怕还有别的倚仗。琇書網
阿赫雅抿紧唇,望向谢桀,就见他目光幽深,面色不变,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么一出。
“传朕命令,让林衡带五百金吾卫截断如意坊。”
宛城屯兵于城东,自东门至沈家,如意坊是必经之地,街道算不上宽阔,五百人稍作阻挡已是绰绰有余。
但这也只能解一时之急,不过半个时辰,沈三必定能突破防线。
阿赫雅眸里忍不住闪过几分焦急,她同谢桀一道进的沈家,沈三如若真成事,秋后算账之时,她恐怕也难逃一死,还要连累柳奴。
她的指甲深深嵌进肉中,垂下眼,犹疑之时,余光却瞥见谢桀唇角的弧度。
那位上国君王目光如炬,面上不但没有惊惧,反而带着几分运筹帷幄的沉稳,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便让她背后生寒。
她突然意识到,这只是他一个引君入瓮的局。
但说不定,也是她真正的机遇。
她眸光微动,缓缓抬眼,睫如蝶翼颤动,恰到好处的惊色与忧虑使她看起来愈发有一种破碎感,又仿佛鼓足了勇气,悄悄凑到谢桀耳侧。
“陛下,我知道一条路……兴许可以送您出城。”
“嗯?”
谢桀似笑非笑,眼中并无惊讶之色。
他只是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那双深潭似的眸子里似有笑意,竟然显出几分深情。
“阿赫雅。”他难得叫她的名字,语气里是漫不经心,短短一句话,傲气横生,“这是朕的国,朕的城。”
所以哪有反旗未立,国君先逃的道理。更何况,这所谓造反的叛军,还是他亲手逼出来的。
“是。”阿赫雅咬了咬下唇,眼中适时地流出几分崇拜的亮色,又克制地化成唇角勾起的嫣然一笑,灿烂如画,“是陛下的国,陛下的城,陛下的君,陛下的……。”
她骤然停住,仿佛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面颊飘红,止住不说了。
谢桀略一挑眉,终于露出了几分真切的情绪,调笑道:“朕的什么?”
“陛下的……”
阿赫雅嗫喏着,半晌,才抬起头,终于鼓起勇气般,小声地开口:“……人。”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尤其在这嘈杂的正堂之中,就似一句耳语落入喧哗。
谢桀却看得一清二楚。
他微微一怔,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眼前一阵模糊。
就仿佛在很久以前,也有这么一个姑娘,抱着一枝红梅,面若桃花地向他诉说心意。
而他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只一刻温软,就足以让这千万人之上的帝王丢盔卸甲。
“陛下?”
阿赫雅见他的眸色逐渐变得深沉晦涩,莫名心中一悸,向后退了半步,小心翼翼地唤回他的神思,手指却忍不住捏紧。
在那一瞬间,她竟然有一种错觉,仿佛眼前之人就是前世那个将她囚入金丝笼中的暴君。
“陛下看着我,在想谁?”她故意鼓了鼓脸颊,气哼哼地斜了谢桀一眼,装作吃醋,带着试探问。
谢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收敛干净自己眼底的异色,点了点阿赫雅的额头。
“揣测上意可是重罪。”
这话说得有些重,只是配合上动作与神情,不像是问责,反而像是某种调情。
阿赫雅略一怔愣,没有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眸中闪过深思,还未琢磨出个所以然,便见他已经转身,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剑,雪白的剑刃映着天光,在下一秒,血色乍现。
“啊!”
刹那之间,长剑砍下。
沈总兵的头颅滚落在地上,怒目圆睁,直直瞪着谢桀的方向,死不瞑目。
谢桀发难得太快,沈家人一时间甚至没能反应过来。直到沈夫人颤颤巍巍地摸向自己的脸侧,摸到的却是一手的血水,尖叫了一声晕厥,这堂内才真正乱了起来。
“暴君!我沈家为你立下多少功劳!”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啊!老天负我!”
尖叫与怒骂此起彼伏地响着,间杂着一些人的求饶,汇作一片嘈杂,惹人厌烦。
谢桀皱着眉头,眼底满是不耐。他的眼角也溅上了一滴血,眸里煞气与杀意毕现。
他冷冷开口,毫不犹豫地下令。
“杀。”
话音未落,压制着沈家人跪下的金吾卫们纷纷举刀,再落下,总兵府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阿赫雅还未能回过神来,愣愣地望着他。
不过这么半刻的功夫,这堂里还站着的,只剩下谢桀的人,沈家满门共一百三十二口,就此成了刀下亡魂。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面无异色,甚至带着几分闲适,只是一个眼色,周忠便弯腰上前。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沈家有负圣恩,胆敢叛上作乱,只灭一门而不诛九族,已是天恩浩荡!”
周忠语气平淡,短短两句话,便将沈家盖棺定论。
天恩浩荡!
阿赫雅背后一凉,已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就是暴君谢桀。这就是她要靠近甚至算计的人。
“阿赫雅。”
阿赫雅听见他唤,唇角勾着,似是在笑,眼中却只有一片冰冷。
她立即回过神来,抖了抖身子,欲言又止,微白的脸带着一种脆弱,叫人更想攀折摧毁,让她露出更加惊惧的表情,又不得不被猎人梏于怀中。
谢桀盯着她可怜的神色,饶有兴致地想着,甚至还有闲心思考要不要再吓一吓这只兔子,叫她知道只有学乖了,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下一秒,阿赫雅的举动却让他愣在了原地。
只见她抿了抿唇,似乎是鼓足了勇气,突然踮起脚尖,纤长的手指触上谢桀的脸侧。
“陛下。”
阿赫雅眼角有些红,像是被欺负得狠了,还乖乖地凑近捕猎者,给他舔舐伤口的天真小猎物。
“您不要伤到自己。”
她帮谢桀擦去眼角那点血迹,轻轻地开口,带着些鼻音。
蠢。
却又叫他乱了心跳。
只是他还来不及认清这种感觉是什么,便听得外头一阵嘈杂,马蹄震地,杀声连天。
沈三,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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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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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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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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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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