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母急得胸口发闷。
碍于女婿在场,她忍了忍说:“别自以为是了!你看看多少女人辞职回家,过几年回来根本就找不到工作了。”
颜如舜继续跟她吵:“你哪只眼看到的,还是有什么地方有权威的统计数据?没有吧?我告诉你,妈,这是不可能的。我们国家已经处于人口红利的末期,越往后,劳动力缺口只会越大,而不是越小。所以,就算我全职在家几年,想再找工作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屁个人口红利末期!”颜母喷女儿一脸的唾沫,“你不想想,之前我们国家才几亿人?现在我们已经十四亿啦!你去看看新闻,每年的大学毕业生还愁找不到工作呢,你以为你多金贵啊?”
“现在的人口是比以前多,但是工作机会也比之前多得多啊!我知道我的能力,我相信自己无论怎样也不会饿死。你不相信你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吗?”
“哎哟,求求你,你哪儿来的迷之自信啊?对,你是随时都能找到工作,请问是什么工作?端盘子吗?还是扫大街啊?”
颜如舜继续驳斥:“妈,你别搞职业歧视。我跟你说,依据时代规律,以后人工只会越来越贵,体力劳动者的收入会大幅增加。知道现在人家打墙、刷漆的小工收入多高吗?跟我一样,月入一万哪!”
“那你也准备去打墙、刷漆啦?”
“我又没这么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以后要找工作养活自己不是难事。”
“等你四五十岁了去找工作试试,看看有没有单位接你去养老!”
两人反应奇快,语速如飞,全场无缝连接。
母女均斗得像红了眼的牛一样,鼻子都要撞一块儿了,拉都拉不住。
颜父和辛微扬两人都拼命的拉住老婆苦苦相劝。
辛微扬说:“舜舜,咱们有话好好说,别跟妈吵啊。”
颜父说:“宁佳,舜舜怀着孕呢,急不得的。舜舜这只是在跟你商量,又没真的辞职,你至于这么急吗?”
颜母回过神来,深呼吸几次,喝了口水,斩钉截铁地说:“算了,这件事我不跟你争。总之,辞职就不要想了。带孩子有我们跟你婆婆妈呢,你放完产假该上班就上班去。”
颜如舜不服:“妈,孩子刚出生的那几年真的很需要妈妈的陪伴。根据我在幼儿园、私塾和早教机构看到的情况,妈妈亲自教养的孩子明显更有安全感,不仅身体更加健康,而且性格也更开朗,这跟其他孩子的区别非常明显。”
颜母振声质问:“你的意思是我带不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就好。你把孩子交给我,我保证带得健健康康的,不会出毛病。”
颜父和辛微扬不约而同地叹气:又吵上了,根本劝不住嘛。
颜如舜拼命的阐释自己的想法:“可是孩子又不是只要吃饱喝足就行的,它还需要充分感受妈妈的爱意,这样才会有安全感,有安全感了,它的大脑才能充分的发育。不然,你看看严姐的儿子小汪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颜母不耐烦地再次打断:“你下班的时候难道就不能给孩子爱啦?我就不能给它爱啦?家里面六个大人围着一个孩子转,它还会缺爱?”
颜如舜大声力争:“那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你做得到的,我做不到吗?就算我人老了观念落后了,你说你想怎么做,告诉我就是了,我保证做到。”
颜如舜气急:“妈,请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行吗?其他的暂且不论,你把孩子带大,以后它最亲近的人是你,跟我和微扬会有隔阂的。这种问题在小时候看不出来,到了青春叛逆期,我们说什么它都不听,专门跟我们对着干,学习不好好学习,跑去早恋泡吧,甚至嗑药打游戏,到那时候就算我做成老总了,挣下百万身家了,又有什么意义?”琇書網
颜母被女儿气笑,重重的“哈”了一声:“你就是我一手带大的,你从小到大学习不好吗,早恋泡吧了吗,还是嗑药打游戏啦?”
颜如舜红了眼,脑血上涌,冲口而出:“是,那些事我都没有做,但是你知道不知道,你女儿高中的时候差点儿跳湖自杀了!”
颜父颜母双双震惊,屋子里骤然陷入安静。
辛微扬道声不好,但话已出口,那是收不回来的。
他只好打圆场:“舜舜,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不是也没放在心上了吗?”
颜父不敢置信地问:“你高中还想过自杀?怎么不告诉我们?”
颜如舜虽然有点儿后悔,但话已经说出口了,就堵不住了。
她眼圈一红,有些哽咽的说:“我告诉过你们啊,我说过我不知道学习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不是值得我们每个人付出尊严的代价,但你们只跟我说好好学习,不要胡思乱想。你们从来没有相信过我。我当时很绝望,真的想过死!”
砰!
颜母将桌子一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她怒喝道:“你想用这个威胁我啊?”
好容易倾诉的真情就被老妈用蛮横的方式否决了。
颜如舜气得发抖:“我怎么会想威胁你?我只是想好好跟你说的,但是你红不说白不说的把我堵回来,根本不愿意听我一句话。妈,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知道我想要什么,我在做什么,难道我不能给决定我的人生吗?”
颜母头上都要冒烟了,张嘴想说什么,一眼扫到辛微扬,强自按捺住气性说:“扬扬,你们还没有叶酸吧,麻烦你跑一趟行不行?”
辛微扬忙不迭地站起来“好,我现在就去买。”
“不用买,去找社区领免费的。”
“没关系,一点儿小钱,直接买就行了。”
颜母强调:“社区的好,就用社区的!”
社区在哪里他都不知道,这摆明了是要把他支远,单独教训女儿了。
辛微扬担忧的看了老婆一眼。
颜如舜眼里带着水汽,却是对他微微颔首。
他深深看她一眼,心里想着一定要快去快回。
等到女婿出了门,颜母好好地理了理思路,尽量放平语气说:“舜舜,不是妈对你严苛。你要知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你没有收入,只能伸手要钱,别人会看低你的,到时候把你当作佣人一样喝来使去,你受得了吗?”
别人?哪个别人?
颜如舜压着气说:“微扬不是这样的人。他在国外留过学,他知道全职妈妈的贡献不比职场妈妈低。现在请个钟点工做家务,那一个月也是好几千,再请个育儿嫂带孩子,又是几千上万的。你去上班还不一定能挣这么多钱呢。”
颜母问:“扬扬不计较,你婆婆妈会不计较吗?”
颜如舜昂头:“是我跟微扬过日子,又不是跟她过。”
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辛母又怎么会不掺和。
何其幼稚!
颜父忍不住帮腔:“舜舜,你说的这些根本不是什么事,我们都可以做,一分钱不要。”
“爸,这不是钱的问题。你们那时候带孩子的要求跟我们不一样。你们只要把我们拉扯大就好了,现在不仅要拉扯大,还要带得好才行。”颜如舜苦口婆心地解释,“你应该知道,现在的孩子从幼儿园开始就有入学考试了,每座城市的学区房都炒成天价,培训班的费用越来越高,一个早教班动辄都是两三万一年。孩子的事不从一开始就规划实施的话,临到头就来不及了。”
颜母说:“我给你说过啦,你觉得需要怎么做,我们可以照你说的做。你要不放心,下班回来自己也可以陪孩子。你小时候,我们还没有老人家帮忙呢,不是也把你拉扯大了吗?”
她说了她们就能做得到吗?多少幼儿园老师还没做到呢。
何其天真!
这话不能直说,颜如舜只能切换了一个角度:“妈,你们那时候天天朝九晚五,几乎不会加班,是可以安排下班时间陪孩子。但我们呢,微扬就不说了,我忙起来一年两三百天加班是有的。而且一加班,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你让我怎么陪孩子?”
颜父颜母木然对看一眼,大概谁都没料到女儿在这个问题上这么坚持,而且这么难缠。
颜母索性不绕圈子了,敲着桌子说:“我不跟你废那么多话。凡事要做最坏的打算,我问你,要是你生了孩子辞了职,一分钱收入也没有,扬扬却突然要跟你离婚,你又有月供要还,又有孩子一张小嘴嗷嗷待哺,一时间又找不到工作,那时候你怎么办?”
来了,这个问题终于还是来了。
这世间,谁也不敢担保人心不变。
哪怕蜜里调油的小情人也有突然撕破脸的,哪怕新婚燕尔的小夫妻也有隔天离婚的,哪怕老实巴交的男人也有偷吃休妻的,哪怕供养老人辛苦育儿的贤妻也不免被老公忘恩负义的。
颜如舜实在不敢说她和辛微扬一定会恩爱一生、百年好合。
说白了,经济不独立的人确实没有说硬话的底气。
这世道人心浮躁,轻诺寡信。
男人再有钱,女人也不敢失去独立的基础。
所以,世人才如此不看好全职妈妈。
她不是不知道这现实,只是努力了却没有结果,能奈之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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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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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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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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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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