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让咱家祖师去搭救下妹夫家的弟弟,烧香,跪下替我求。”
左小磊感到事态严重,跑去母亲的屋子烧香。
玉皇、观音、碧霞元君、财神、王母,挂着帘子的祖师。
这是母亲供奉的神祇。
一位三炷香,烧了十八根。
对,厨房还有个灶王爷的香炉,又点上三炷香。
谁知道那位神祇管这事儿?
母亲打电话来:“烧上了吗?”
左小磊说:“七个香炉,全都烧了。妈,你跟我说,应该怎么请祖师。”
母亲说:“这事儿只烧碧霞元君那炉就行,都烧了也不要紧。你跪下,诚心诚意求她保佑,快,一定要诚心。”
左小磊不知道“诚心”是什么意思,看了眼碧霞元君前面的香炉,香灰竖着,好像没什么异常。
索性跪下,闭上眼,默念着“神仙保佑,神仙保佑!”
念了几遍,睁开眼,三枚香灰冒出点星火,瞬间齐刷刷的断了,掉落在香炉里。
左小磊深深吸了口凉气,感到背脊发冷。
难道,真的有祖师,有神祇?
如果真的有,三炷香的香灰同时截断,不祥之兆啊。
抓起电话:“妈,那人可能要完,三枚香灰都折了。”
“断了啊,都断了啊···”母亲喃喃自语。
然后,母亲催促着妹夫赶紧走。
第二天,左小磊就接到了报丧。
母亲说,妹夫连夜出发,只见到了最后一面儿。
左小磊精神恍惚,这件事冲击了他的世界观。
香灰到了一定高度,必然会折断。
可三枚香灰同时折断的概率,也太小了吧。
左小磊宁愿这是个巧合。
把徐薇薇叫回来,跟姐夫开着一辆车,奔丧。
左小磊跟姐夫说了这件事,姐夫沉默了会儿,说:“吉凶未来先有兆,这似乎跟祖师没什么关系。”
左小磊说:“那这个‘兆’是什么东西?又是怎么来的?”
姐夫开着车,说:“搞不懂,就别想了。但是,你也别老跟咱妈说什么‘无神论’了啊,公家都提倡宗教自由,她信奉土生土长的神祇,你管什么啊。”
左小磊打开一瓶矿泉水,喝了两口,想来想去,说:“你说的也有道理,我没法证明有,也没法证明没有,不过她确实有宗教信仰自由。喂,姐夫,你有没有信仰啊?”
姐夫聚精会神的开着车:“信仰?我有啊,我是党员。”
左小磊一口水从鼻孔里窜出来,呛得流泪:“得,姐夫,你赢了,我不跟你聊了。”
车子停在另一座城市,一座偏僻的山村。
不管你在哪里混,换成啥样,往上数三代,都是农村人。
落叶归根,终究能顺着脉络找到自己家的根,这个根大多在农村。
悲怆的乐曲,满目的白幡,正中央摆着灵位,供奉着骨灰。
两个没成年的孩子,跟母亲一起,哭的肝肠寸断。
妹夫操持着丧事,脸上挂满了悲怆。
这一幕,似曾相识。
曾经的叔叔,曾经的自己。
从那以后,丧礼上左小磊再也没流过泪。
但,也止不住心里的悲怆。
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还有人愿意停下来思考这个问题吗?
大家都在拼命忙碌,为了自己明天过的更好,为了子女成长的更好,一直在拼命的跑步前进。
跑着跑着,有人就倒下了,毫无征兆。
左小磊很感慨,很想停下来。
但是,六口之家,嗷嗷待哺的三个孩子,又让自己舍不得停下来。
时代裹挟,身不由己。
妹夫领着两个侄子过来叩头答谢。
左小磊和姐夫一人搀起一个,姐夫叹了口气,转身出了灵屋。
左小磊也呆不下去,跟着姐夫出去了。
下午,出殡,送丧的人群,一起来到墓地。
墓地上的小石碑,刻着一个个的名字,密密麻麻的,看不到头。
很多墓已经没有石碑了。
他们存在过吗?
肯定存在过。
他们还在吗?
或许还在。
又或许已经在后代的记忆里连痕迹都已经被抹去。
“别愣着了,走吧。”姐夫拍了拍左小磊的肩膀。
“我觉得这里挺安静,挺好的。”左小磊说。
姐夫吓了一跳,拉着左小磊上了车。
“小磊,你不能再做文案了,前年我们喝酒的时候,你说感到自己有轻度抑郁,现在看来,你必须调整了。”
左小磊也被自己吓了一跳:“是不是我真的得了神经病?”
姐夫开着车:“或许未必,只是多愁善感时间长了,整个人有点儿不对劲了。”
吃了丧饭,回到荣东,左小磊不放心,偷偷跑去了四院。
四院给他做测试,一张答卷。
左小磊如实填了,医生拿过去看了看:“得分不错啊,不该有病啊。”
然后让他做脑电图,拿出结果来看了看:“不像有毛病啊。”
于是换了个心理医生,是个女的,跟左小磊谈话:“先生,最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或者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吗?”
左小磊说:“老是思考人活着的意义,还在想是不是真的有神仙。”
女医生说:“除了思考这两个事情,平时生活还正常吗?”
左小磊说:“衣食住行,没受到什么影响。”
女医生拿起笔:“那你跟我说下,你对这两个问题的思考结果是什么。”
左小磊想了想:“还没有结果。”
女医生放下笔,莞尔一笑:“你不用紧张,我们探讨下。我觉得,活着的意义就是享受生活,拥抱明媚的阳光和清新的空气,每天有个好心情,自由自在的活着。”
左小磊说:“你工作轻松,旱涝保收,受人尊敬,肯定有心情享受这些。”m.χIùmЬ.CǒM
女医生并不生气,继续说:“我们压力也蛮大的,也要评职称、搞学术,还要参加‘末位淘汰’竞争,没有你看起来这么闲。不过,即便是这个样子,我不是也在开开心心的过每一天吗?”
左小磊说:“你眼袋有点大,气色只不过比我好一点儿,说明你有轻度焦虑;你放下了笔,却没有关上记事本,说明你想制造放松的氛围来交流,却让人更能感受到你的刻意。”
女医生很无语:“你是病人,我是医生。”
左小磊说:“我感受不到你在开心的过每一天。算了,我走了,我在这里浪费什么时间,挂号费我就不要了。”
女医生摇了摇头:“结合问卷和检查,以及刚才跟你的交流,你是长期睡眠不足,导致的神经衰弱,具体表现为偏激、焦虑、多疑,偏好独处,容易陷入一些思考中过度亢奋,而经常心里烦闷。”
左小磊看了她一眼:“这病怎么治?”
女医生说:“我们这里有很多配套疗法,这病需要慢慢治。”
左小磊站起来:“神经衰弱最典型的病症——记忆力衰退我没有,我觉得你比我还焦虑,要不然自己治治试试吧。”
女医生气的要骂人,左小磊早已经溜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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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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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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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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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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