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风望着烛影下的不言婆婆,她低着头兀自抽着烟杆儿上的黑泥。这黑泥没有烟草的味道,飘出的尽是泥土气息。
岚风道:“听闻婆婆治病算命是把神手,今日来是想请婆婆看看我这兄长的眼睛。”
不言婆婆顿了顿烟杆儿,眼神眯向海夜笙的双眼。她看了一会儿道:“你们这两个娃娃,没事儿不要拿我这老婆子寻开心,走吧...”
“婆婆何出此言?”岚风问道。
不言婆婆见岚风跟她装傻,便道:“异色双瞳,除了山间成了气候的精怪,人间也有偶现,虽不同于常人,但与病症无关。”
说到这,不言婆婆有意瞥了一眼岚风道:“你们两个来这,不是为了这眼睛来的吧。”
岚风笑道:“婆婆好眼力,只因我们初来此地,多了些好奇心,又在市里听得人们夸赞婆婆的妙法神术,便想过来看看婆婆是如何施展神通的,还望婆婆不要生气。”
那不言婆婆见岚风巧舌如簧,却也不吃这套。她道:“我这不过是一方破屋子,平日里帮相亲们看看风寒,测个吉凶罢了,哪有他们说的那么神乎。时候不早了,你们两个娃娃还是早些回去吧,老婆子我也要睡觉了。”
岚风见这不言婆婆不肯露手,便悄悄从身上扯下一枚凤羽放在桌上,他道:“婆婆,我们还想看看您的算命法门,这枚羽毛算是卦钱。”
这不言婆婆接过凤羽,她见这羽毛流光溢彩,隐隐间有火气流淌,不像凡间鸟羽,心中霎时起了波澜。她看向岚风与海夜笙,神色里透出一丝惊疑。
“你们是何人?”不言婆婆道。
岚风道:“陌人不留名,婆婆这卦算还是不算?”
不言婆婆起身,从案桌下拿出了一个布袋。她将布袋打开,里面放着十来个鸡蛋。
接着,她又从抽屉里拿了两根笔签递给岚风二人。
她一边将烟杆儿里的黑泥洒在桌上,一边道:“你们二人一人拿一个鸡蛋,用这笔签沾上黑泥在鸡蛋上画一个弯月,然后给我。”
岚风与海夜笙一愣,虽不知缘由但既然人家说了也只能照做。
“弯月?”岚风一边画着一边想到,“莫非真与那巫月一族有何关系么?”
二人画好之后交给了不言婆婆,后者接过鸡蛋,蹒跚上了阁楼,片刻后从阁楼上端下了一个火盆。接着,她便将这两个鸡蛋扔了进去。
岚风问道:“婆婆可与我们讲讲这鸡蛋算卦的事么?”
这不言婆婆本不愿与岚风二人说话,但念及收了岚风的凤羽奇物也是不好推辞,便道:“天地未分之前,就如同这鸡蛋一般形似混沌,待后来盘古开天便分了清浊气,才有了天地。如今此鸡蛋卜卦,便是要以这鸡蛋为媒介,将你二人命运的化为专属自己的小天地,看看你们自己的天地会发生什么故事,这便是你们的卦象。”
岚风二人听罢称奇,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鸡蛋里面还有这等学问。
“那月亮符号和这黑泥又是怎么回事呢?”岚风又问。
可是这一次,不言婆婆却没有回答他们。
“娃娃,不该问的事还是别问的好。”她道。
岚风知是心急了,漫漫长夜,且和这不言婆婆慢慢说道。
约摸过了十分钟,火盆里的两个鸡蛋已经壳成焦黑,那月纹也没了踪影。不言婆婆见差不多了,便拿起一旁的竹夹将这两枚鸡蛋夹起放在了桌上。
“娃娃,剥壳吧。”不言婆婆道。
岚风与海夜笙依言将这鸡蛋剥开,见那蛋白如雪、凝如脂,并无什么异样。
可当不言婆婆拿着小竹片将这两枚鸡蛋对半切开时,三人竟同时看傻了眼…琇書網
只见这鸡蛋里面饱满填着的全是蛋清,那蛋黄竟不翼而飞!
岚风与海夜笙二人还好只是觉得奇怪,可这不言婆婆见到这蛋中无黄后,额上却开始渗出了冷汗。
她颤抖着拿着这两枚鸡蛋小声喃喃着:“蛋黄呢…怎么会没有呢?”
岚风见她如此便问:“婆婆,这是个怎么说法?”
不言婆婆没有看他们,仍旧盯着手里的鸡蛋喃喃道:“此占卜,当以蛋壳为限包罗天地人三界,蛋清为天、观天时,蛋黄为地、查地利,人写月纹、显人和。人之命运与天地是脱离不开的,将月纹烧入蛋清蛋黄,所显黑纹与蛋黄的位置不同,方能知晓一生卦象…
黄靠白尖,黑纹盘底则一生富贵;黄靠白底,黑纹挡头则命途坎坷。若黄居中央,黑纹游离四周,方显王侯将相;若有二黄填白,黑纹浮于白上,便是超脱天地羽化登仙之相!”
“婆婆?”岚风见这不言婆婆自顾自的嘀咕便又唤了一声。
那不言婆婆,缓缓抬起头,一脸差异的盯着岚风二人道:“地长万物生灵,记苍生命数。如今蛋黄不见,除非…除非你二人是无命数之主…这天地三界,无命之主只有神妖,你二人,是神还是妖!”
岚风与海夜笙听到这里,内心也是惊愕。这不言婆婆到底是从哪里得知了这些信息,又是从那里习得了这鸡蛋占卜秘法,仅从一枚无心鸡蛋便能推算出他二人的身份。
岚风知道,此番是瞒不下去了,但也不可能做出杀人灭口的事来。既然你判我神妖之间,那我便先入为主做个神仙吧。
念及此处,岚风眼角燃起妖火。双肩散出八个火球悬在空中,好似个仙火道人一般。
“我等乃增长天王帐下的天火斥候,奉命来查探巫月一族。你可知道?”岚风道。
这不言婆婆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双腿一软便是要跪下。
岚风见状一挥手,将这不言婆婆扶住道:“老人家不必惊慌,我神族只是奉命查探,不必行礼。”
不言婆婆颤巍巍的道:“巫月?老身,老身不知啊。”
岚风眉头一皱,又道:“巫月一族应是与你巫族有些瓜葛,我等来此查了数日,唯有你这房门招牌上画有弯月符号,这才乔装过来询问。你若是知道相关的线索,大可告诉我们。另外,你可见过这个符号?”
说这,岚风燃起火线在空中勾勒出了那个鬼脸符号。
那不言婆婆,看着那符号摇了摇头道:“老身没有见过这鬼脸,我之所以用弯月来做招牌,完全是因为这黑泥的原因。”
岚风早见这黑泥有些蹊跷,却始终得不到机会询问。此时听这不言婆婆提起,便问:“我听闻你治病救人全是用的这黑泥,其中可有什么说法?”
不言婆婆走出案桌,将烟杆点着的黑泥抹尽,她望着岚风和海夜笙二人踌躇良久,道:“二位请随我来吧。”
说着,她弯着腰慢慢向一旁走去。原来,方才灯火幽暗,岚风与海夜笙没有发现,在这木梯背后还有一道用黑布遮挡起来的暗门。
二人随不言婆婆穿过这暗门,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两丈见方的天井内。
从这里仰望,只能看见一点点星空,外面喧嚣的闹市也穿不进这里。而这天井的正中,则立着一颗六尺来高小树苗。
看这树叶,叶分五指,叶色火红。枝干白玉呈半透明状。
整棵树苗在漆黑的夜空下泛起一层红光,隐隐透着一点火气。
而正是这棵树苗,让岚风似曾相识。
这树苗让他想起了他在鹏王梦境里,看到万里云海上的参天火梧桐。
但是这棵树苗显然不是梧桐树。火梧桐的叶子虽也是分成五角,但其叶面宽大形似手掌。而这树苗的叶片却更加细长。
岚风二人接着往下看去,方见这树苗下的泥土正是那不言婆婆烟杆儿里抽的黑泥。
只见不言婆婆从一旁的桶里抓了一把普通的黄土洒在那树下,不一会儿,那黄土便在这红光火气下变成了黑色,与周围的黑土融为一体。
接着,那不言婆婆抽出一块小竹片在自己掌心划了一道口子,又抓起一抔黑泥洒在伤口上。
不出三秒,她掌心的伤口便和好如初。
岚风暗暗心惊,这树苗的力量和火梧桐的涅槃之力如此相似,看来得好生问问。
他道:“老人家,你这树苗从何而来,又与弯月有何关系呢?这树下黑泥如此神效,想必不是凡物吧。”
此时天井外面喧嚣渐渐宁静,若雪与娇儿也在这闹市里逛的有些倦了。她二人转头寻找岚风与海夜笙,但走街串巷仍旧寻不得。
那娇儿困意来袭,只道是岚风他们逛的无聊先回去了,若雪想罢也是,便矮身下来将娇儿背在了背上,她两人就借着四周渐息的灯光往吊楼上慢慢走去。
而岚风这头,缓缓的宁静也牵扯起了不言婆婆的记忆。她缓缓走到那小树苗前跪了下来,双手抚摸着散着火气的树叶。
这小树苗似乎通有灵性,那枝头上的红叶随着不言婆婆的手上下起伏,就似个多年老友一般回应着不言婆婆。
良久,不言婆婆转过身来盘坐在地上,她静静的看着岚风二人道:“两位若是有空,便听老身将一个故事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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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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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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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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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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