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冰冷的风迎面吹开了奥佳尔额前的发,她用尽全力往前跑着,大口大口地吸入冰冷的风,小小的身体跑过一条条陌生的走廊,嗅着空气中隐隐约约的消毒水混合着血液的味道,她的心更沉了几分。
她不敢停下来。
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这么恐惧死亡。
曾经她以为,死亡只不过是安稳的长眠,“死亡”这个词对她来说十分陌生。
但当她真正经历过一次死亡之后,才明白,活着,是一件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只有活着,才能够感觉到喜怒哀乐,只有活着,才能够寻找自己被剥夺的记忆,只有活着,才能感受风的冷冽、花的芬芳,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死亡后所感觉不到的。
她说不清楚在被黑刃杀死之后自己究竟经历过什么,她现在所记得的全部的事情,也只不过是被杀死时的疼痛,但也就是那样的疼痛,在死亡之后也感觉不到了。
那是一片无边的黑暗,比眼前的夜色还要更让人绝望。
黑夜,总会有过去的那一刻,总会有破晓的阳光穿透黑暗的一瞬间。
但死亡,并没有终点。
那是起点,更是终点。
在那样的黑暗中,不会再有人记挂着自己,不会再有人听见你的声音。
剩下的,只有绝望了……
“呼……呼……呼……”
奥佳尔跑下了楼梯,楼道墙上满是血迹,还未凝固的血迹顺着墙壁流了下来,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奥佳尔来不及想片刻之前在这楼道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她眼角余光看见那一大片血迹,只感觉到不祥的预感。
那片血迹,让她想起了几分钟之前,襁褓中的孩子被枪杀后染红了襁褓的血,也让她想起了在禁闭室中被暴走状态下的黑刃杀死的人以及他们最后剩下的支离破碎的尸体。
恐惧。
无边的恐惧。
就像是一只冰冷的手,慢慢揉捏着她脆弱的心脏,让她窒息,让她透不过气来。琇書網
她扶着楼梯的扶手,一口气跑下了五层楼,一直到子楼二楼的楼梯口前,隐隐约约听到了来自不明生物的吼声,本能告诉她附近有危险,她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继续往楼下去,而是沿着子楼二楼的廊桥,朝着主楼而去。
“哒哒哒……”
急促的脚步声踩过廊桥的地面。
她跑出了子楼,跑入了主楼。
就像是从一个怪物口中跑入了另一个怪物口中。
主楼的黑暗,又在顷刻间将她的小身体吞没了,那片黑暗,就像是一只蛰伏了许久的野兽,终于等到了自己的雷武,每一寸空气中的寒意,都透着迫不及待,都透着狰狞无比。
“哒哒哒——”
奥佳尔跑入了主楼二楼,没有走几步,眼前就是一个楼梯。
她停下了脚步,听到走廊的另一边影影栋栋的,似乎有一些生物正朝着这边靠近。
她犹豫了一下,转身往楼梯而去,沿着楼梯,跑上了五楼。
手腕上系着的黑色丝带随着她的跑动而飘动着,那黑色的丝带表示着她的身份是刺杀组玩家,但讽刺的是,她现在反而被踢出了刺杀组的行列,而沦为了刺杀组的猎物。她一下子从游戏中的猎人变成了人人喊打的猎物,但她可悲的已经习惯了被追杀的感觉,似乎从一开始她就注定了是被捕猎者的身份,这个身份,才是最适合她的。
“哒哒哒……”
奥佳尔沿着楼梯而上,但她刚走到第三层楼的时候,就遇到了正从主楼四楼下来的公爵。
她浑身是血,不知道是她自己的血,还是被她杀死的攻击型生物的血,但那血确实染红了她深棕色的头发,并在黑色的衣服上留下了一大块洗不掉的污渍,她正提着手枪下楼的时候,就遇到了匆忙上楼的奥佳尔。
两人在楼梯间内一上一下,公爵站在四楼的楼梯上,奥佳尔站在三楼的楼梯上,目光擦过白色的栏杆,对视的那一刻,双方都愣了一下。
“奥佳尔?你怎么在这里?”
公爵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自己脸颊上的血污,似乎不想因为这些血污吓走这个小家伙,此刻,她那双睿智的眼眸中隐藏着几分狡黠,就像是一个张罗好了陷阱,随时等待着猎物一头撞入其中的捕猎者,用尽可能温柔的表象隐藏呢心汹涌的杀机。
奥佳尔往后退了一步,连着下了几个台阶。
“我……我……”
“看你慌里慌张的样子,似乎有人在追杀你呀?”
公爵往旁边走了一步,靠着白色的栏杆,俯身看着下一层楼的奥佳尔,居高临下的眼神,依旧带着她独有的倨傲。
奥佳尔稳了稳心神。
毕竟知道自己就是目标人物的人不多,除了换药室中的洛林、独眼与黑刃,其他人应该并不知道她身上胎记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此刻眼前的公爵所知道的信息,应该就只有目标人物从新生儿改变为“安妮的女儿”这件事情。
如果自己隐瞒得好的话,说不定可以脱险……
奥佳尔这么想着,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
她知道,自己远远不是公爵的对手,况且对方手上还提着一把手枪,如果这时候自己慌里慌张地逃走,说不定反而会引起公爵的怀疑,到时候她出手杀了自己也未可知。
与其如此,倒不如演一场戏。
一场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戏!
“额……我……我刚才遇到了几个丧尸,它们追着我跑,我……我有点儿被吓到了。”
奥佳尔靠着楼梯间的墙壁,怯生生地说。
“丧尸?”
公爵若有所系地点了点头,并用手枪拂开了鬓边染了血的头发。
她缓着脚步,一步,一步,走下了台阶。
奥佳尔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要转身逃走。
她就这么站在了第三级台阶上,看着公爵走到了三楼的楼梯口,自上而下,看着自己。
“你身上的血……”
经她提示,奥佳尔这才低下头,看见了自己身上染着的一大片血迹。
——那是之前抱着带血的襁褓时,沾染在自己身上的血。
但,她知道自己此刻绝对不能透露有关新生儿的事情。
“唔……这个……这个是刚才丧尸留下的。”
“哦?你居然学会猎杀丧尸了?”
“额,碰巧的。”
“奥佳尔,好孩子,可不能说谎哦。”
公爵说着,又往下走了一级台阶。
夜色中,她盯着奥佳尔的那双眼睛,更多了几分深邃。
奥佳尔不禁打了个冷颤。
本能告诉她,现在有点儿危险。
特别是眼前的这个捕猎者,更是有点儿危险……
“公爵……大姐姐……”
奥佳尔咽了口唾沫,往后退了一级台阶。
她看着公爵盯着自己的眼神,她并不陌生那样的眼神,之前在【镜面连结】的时候,公爵要抓她的时候,也是那样的眼神盯着自己。
“你,是新的目标,对吧。”
不等奥佳尔说太多话,公爵打断了她。
“啊?”
奥佳尔一愣。
“你以为,就凭你那一点小伎俩,能骗得过我吗?”公爵淡淡一笑,“你方才说话的时候,眼神躲闪,鼻翼扇动,手部的小动作变多了,双脚也做出了后退的姿势……这一切肢体动作都在告诉我,你在说谎。”
公爵一句话,就戳穿了奥佳尔内心的不安。
奥佳尔看着公爵,一瞬间,有被完全看透的不知所措。
“我……我……”
“当然了,最主要的是,又人告诉我,你身上胎记的事情。”公爵说着,拿起了自己腰间的对讲机。
奥佳尔一愣,这才想起了在刺杀组玩家行动之前,每个玩家,都在警署中拿走了一个警署的对讲机。
而现在,又是谁在对讲机中……
“奥佳尔,对不起,我也是刺杀组的玩家,我不得不将你的情况告诉其他人。”
科林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来。
听到科林的声音,奥佳尔的心一冷。
她抬起头,看见楼梯间的监控摄像头正对着自己。
没错。
在监控摄像头后面的人,是科林。
是那个从刚开始就与自己分道扬镳并成功找到了医院监控系统的人……
他轻而易举地知道了在换药室里发生的所有事情,每一个监控都是他的眼睛,他对于自己逃亡的路线、所处的方位,自然了如指掌。
“不得不说,有时候会电脑的人,还是挺好用的。”
公爵微微一笑,重新将对讲机别回了腰间。
“多谢夸奖。”
科林谦逊的话从对讲机中传来,但这句话在奥佳尔听来,却是格外的可恶。
他果然还是这样的人。
能够随时随地调转船头对付弱者的人。
在【镜面连结】中,她被他出卖了一次;没想到,在本场游戏,她又被他出卖了。
“我讨厌你,科林哥哥。”
“对不起,奥佳尔,这是游戏规则,我说过的。”
“你太自私了!”
“这是人类的通病,不能怪我。”
“咔嚓。”
就在两人争论间,公爵手中的手枪上了膛。
“看来今天注定是大开杀戒了,不过没关系,多杀一个,少杀一个,也没差。”
公爵说着,将枪口对准了奥佳尔。
奥佳尔的脸色刷的白了。
她知道,就算是此刻自己转头就跑,也来不及了。
或许,刚开始公爵就已经知道她就是新的目标人物,只不过装作不知道罢了。
可笑的是,她以为需要演戏的人是自己,但实际上,从见到自己的第一面起,公爵,就已经在演戏了,怕吓跑了她,这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靠近了她,在她跑不掉的时候,一口咬住了这只“煮熟的鸭子”。
奥佳尔本能地往后退了一级台阶,但此刻,公爵已经准备好扣下扳机了。
“咔嚓。”
第二声手枪上膛的声音在楼梯间中响起。
公爵与奥佳尔都愣了一下。
“如果我是你,我可不会开枪的,金丝雀。”
伊卡洛斯从公爵背后的楼梯口走了出来,将枪口对准了公爵毫无防备的后背。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在公爵捕杀奥佳尔的时候,似乎还有人,也同步做了一个更大的陷阱,等着公爵走到楼梯口前,完全暴露自己的弱点。
“……伊卡洛斯,你怎么在这儿?”
公爵微微回过头,果不其然,看到了伊卡洛斯那张脸。
经过在产房与丧尸群的鏖战,他也浑身浴血,金色的头发被暗红色的血液染红,衣服也残破了,身上、脸颊上多了几道丧尸的抓痕,但所有的伤口都是皮肉伤,却没有实质性的重伤。
在【法官】与【银狼猎人】分别离开产房后,他们各自冲杀,在丧尸堆中冲散了。
在公爵杀光周围的丧尸后,便没有再看到亚瑟与伊卡洛斯的身影。
她原以为他们都已经走远了,但没想到,伊卡洛斯就在下一层楼,并没有走远,更没有想到,伊卡洛斯还留了一手,等着埋伏自己。
“我?作为保卫组玩家,当然不能离保护对象太远了,否则怎么能算是一个称职的保镖呢?”
伊卡洛斯轻笑了一声。
“本来我还好奇,究竟谁才是新的目标人物,多亏了你,金丝雀,帮我指明了方向。”
奥佳尔看到伊卡洛斯的出现,默默松了口气。
她不了解伊卡洛斯,但却知道那是个极其厉害的人物。
至少有他在,就能减少一丝被公爵枪杀的风险了。
“伊卡洛斯大哥哥……”
“奥佳尔小姐,很高兴为你效力。”伊卡洛斯的视线擦过公爵曼妙的身材曲线,落在楼梯上的奥佳尔身上,“我是保卫组玩家,伊卡洛斯。”
这个可怜的七岁女孩,看起来是那么孤立无援,似乎随时一头野兽都能够将她撕碎。
放任她一个人在这个可怕的世界里游荡,的确太过危险了。
他之前没能好好保护安妮以及安妮生下的孩子。
但现在,是他“有所作为”的时候了。
奥佳尔扶着墙壁,又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次,她退到了平台上。
公爵想阻止奥佳尔的逃跑,但身后,伊卡洛斯的脚步便又接着逼近了。
“对孩子,还是适当地给他们一点自由才好,不是吗。”
伊卡洛斯说着,轻轻踩过白色的地砖,已经来到了公爵身后。
公爵嗅到了伊卡洛斯身上的血腥味。
与她相同的血腥味。
“看来我们注定是敌人了。”
“或许吧,挺刺激的。”
伊卡洛斯轻笑。
他的视线擦过公爵的肩膀,落在了奥佳尔身上。
与奥佳尔对视的那一刻,奥佳尔读懂了伊卡洛斯给她的眼神中的含义。
她默默点了点头,握紧了拳头。
“夜还长,我们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伊卡洛斯说着,抬手,打向公爵的后颈。
公爵听到了伊卡洛斯出手的声音,她侧身躲开了伊卡洛斯的左掌,两人就这么打了起来。
奥佳尔看准时机,转身往楼下跑去。
“砰——”
在她身后,响起了枪声。
但她没空顾及那枪声来自谁手中的枪,只是埋头往楼下跑去,越快越好,仿佛稍有迟缓,身后的黑暗,就会将她完全侵吞入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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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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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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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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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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