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伟的群山中,一处僻静的幽谷内,挂着【八宝云光洞】牌匾的洞府里,那名穿着考究、鹤发童颜的老道,缓缓站起身来。
他,好像感应到了有什么事要发生。
但具体如何,又难以确定,掐指推算,只知与自己在外立的道承——度仙门有关。
“似是又到了开山大典,度仙门收徒之日。”
度厄真人沉吟少许,决定还是去度仙门暗中看看。
对于这位真人而言,此前度仙门遭遇一批妖魔傀儡袭击,让大法师都现身相助,是一件颇没有面皮之事。
【可不能再出什么纰漏,惊动大法师下凡了。】
——老道如此思量着。
这老道哼起诵经小调,在这宽敞的洞府中来回走动。ωωω.χΙυΜЬ.Cǒm
他先去了一处整洁的隔间。
打开木柜,在其中挑选了一件银丝绒的灰色道袍,又转身看着,隔壁墙上挂满的一柄柄款式不同的拂尘。
度厄真人在其中选了一把,与自己这道袍相衬的,端在手上;
又走去隔壁‘云室’,挑了一款白中掺灰的云朵,踩在其上,飘然出了自家洞府。
不是每一把拂尘,都能被他度厄真人看上。
就如,并不是每一个散修,都有幸能被太清圣人收为记名弟子。
《讲究》。
这一路,不急不缓,驾云东行,一路欣赏着中神州的壮丽山河,很快抵达度仙门附近。
此时度仙门正热闹,山门之外人影重重,山门之内准备着层层考验。
度厄真人见状扶须点头,藏起身形,隐于云端,各处走走看看,对这般盛景颇为满意。
不多时,两名度仙门长老飞出山门,宣布弟子选拔开始……
“今日开山大典,拜师者自山门而入,行至主峰之前,一路总共十八关磨难。
凡被门内仙人选中收徒者,可自行决断去留;
未被门内仙人选中,但资质出众者,可留山做杂役弟子,门内自会安排修行日程。
本次大典,遵掌门之命,新增气运之石,若测得气运悠长者,亦可入门内修行……”
气运?
度厄真人闻言轻轻挑眉,也觉得有些道理。
当下,这位真人继续躲在云上看着,轻松看透了度仙门的护山大阵,看清楚接下来所发生之事。
这一幕,门内表面上的三位金仙都未曾察觉。
但……
‘度厄真人真过来了?’
李长寿负手立于小琼峰湖边,细细思量着。
他本是想,以气运为引,让掌门代师收了李靖;但此时看来,自己的众多安排或许并无必要。
有备无患嘛。
而度厄真人的现身,也进一步佐证了,此李靖便是彼李靖!
略作思索,李长寿转身回了草屋。
气运法器已经交给了掌门处置,且稳妥起见,李长寿也做了两手布置。
其一,他对掌门点明了,这批弟子中有一人气运十分惊人。
——当然,这是用大法师的名义。
其二,李长寿会全程紧盯少年李靖入门的情形;
万一李靖气运不足,李长寿就会搞一搞那气运法器上留下的‘后手’。
此刻混在众少年、孩童中的李靖,全然不知前路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于是,半日后;
破天峰前,一道深紫色的光亮冲天而起。
云上本打算离开的度厄真人不由一惊,齐聚度仙殿中的各位长老涌出殿门。
就算提前得了李长寿叮嘱的掌门季无忧,此刻也被这股气运之力震动了心神,用手肘遮着嘴咳嗽几声,驾云赶往测运石旁……
不过转眼,有些手足无措的少年李靖,就被道道身影围了起来……
草屋中的李长寿轻笑了声,继续留一缕仙识注视着李靖周遭,大半心神归于山门之外。
普通权臣还有普通的事务要普通地忙碌。
西海龙宫附近安插的纸道人,这两日观察到龙宫周遭,有大量的仙蛟兵不断调动,颇为反常。
西方教此时应该已经积攒了不少怒气值,估计就要以西海龙宫为宣泄口。
西海龙王……
危。
为了方便指挥、统一管理,李长寿晋升水神之后,也将纸道人分类进行了一次升级,成立了江河湖海事务的【水】纸道人军团。
得益于这几年,玖师叔勤奋地剥削门内各处老灵树树浆,李长寿的纸道人库和灵爆纸道人底牌库,迅速充盈了起来。
此前李长寿就将半数【水】纸道人调到了西海,应对西海随时可能出现的变故。
按西方弹弓的行事风格,推算西方教接下来的行动,估计西方会逮着西海龙宫这一只羊猛薅。
自己能做点事,就做点事吧。
然而,李长寿刚安顿好几个纸道人军团,神念便听到了小龙的那一声……
“教主哥哥!出事了!”
‘龙族这次,反应倒是比自己还要及时。’
李长寿如此想着,通过神像放出神念,将敖乙拉入梦境。
这海神教的大小教主见面,颇为默契地同时开口……
李长寿说的是:“西海龙宫周遭情形不容乐观,我已经发现了不少鸿蒙凶兽的影踪。”
但敖乙说的却是:“金光师叔带着一群岛上的女仙人,赶去咱们安水城的海神庙了!”
二人言罢,不由齐齐一愣。
“金光圣母?”
“哥哥,西海怎么了?”
李长寿忙道:
“西海龙宫有些异样,我估计是西方要出手搞事,你且去通知你父王一声。
海神庙这边,我来应付便是。
你说的这些仙子……她们来时,是喜是怒,可有义愤填膺,又或是忧心忡忡?”
“是……好像没有太多情绪,她们原本都是在安慰金光师叔,而后便相约要来寻哥哥。”
李长寿缓缓点头,心底着实松了口气。
不用他催促,敖乙已是行礼后匆匆告退。
李长寿将西海各处纸道人藏的更深了些,留少许心神在西海,早早安排一具金仙境纸道人在海神庙中等候。
不多时,两朵白云自南海飘来,其上站着十七八位美貌仙子;
仔细一瞧,大半都算是熟悉面孔。
要么是在海神大典时见过,要么是在土洞中碰过面。
最前一仙子身着红裙、头戴凤冠,却是多宝道人钟爱的弟子——火灵圣母。
在火灵圣母身旁,便是身形稍矮的金光圣母;
金光圣母此刻正是神不守舍、失魂落魄,那张俏脸上满是憔悴,那身金丝做就的短裙,此刻都少了几分光泽。
李长寿主动驾云外出迎接,远远地行礼做了个道揖。
那火灵圣母微微皱眉,扫了眼安水城各处屋顶街头站着眺望她们的凡人,低声道:
“师叔,咱们去您庙中一叙吧。”
“善。”
李长寿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这群仙子入了海神庙中。
于是,坊间流传的‘海神韵事’,迅速增加了数十个版本……
此刻李长寿还没空对海神庙进行第六次改革,凡人们自是不知海神已换成了龙王爷;不过这般,也并不影响李长寿收香火功德。
到了内堂,宾主入座,满堂莺莺燕燕,各处流光溢彩。
李长寿也不寒暄,正色道:
“各位仙子自金鳌岛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当下,众仙子都是欲言又止,金灵圣母更是低头不言。
“师叔,”火灵圣母轻吟一二,又对李长寿露出稍显勉强的微笑,“此次来寻,是有一事相求……”
“让我来说吧,”金光圣母在旁主动开口,嗓音带着几分柔弱。
她抬起头来,美目中流转着些许忐忑,低声道:“公明师兄此前……可是来过您这?”
李长寿:……
上次东海之滨与云霄仙子相会过后,在截教之中,自己的地位和影响力,好像提升了许多。
虽然没什么用处……
而且并不想有更多因果。
“自是来过的,”李长寿含笑答道,“公明老哥看起来颇多烦恼,为了让老哥散散心,我还邀他去了天庭蟠桃宴上。”
金光圣母不由又问:“他可是烦恼的紧?”
李长寿顿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此时也不敢添加主观感受,只能客观反应。
他道:“也不算太紧……
可以说,有一点‘不知此身当何处’的迷惘,也有几分‘世间何物最蹉跎’的烦心。”
金光圣母闻言轻轻一叹,目中带着几分酸涩,低声喃喃道:
“我当真该死,为公明师兄添了烦恼。
早知如此,我也不必开口说那些话,也不该苦苦纠缠。”
周遭顿时有几名仙子出声安慰,让金光圣母莫要自责,说不得只是公明师兄抹不开面皮。
李长寿:……
还真不是。
赵大爷是不喜欢您这类小圆脸可爱系萌萌哒的风格啊!
看着金光圣母,在周围那些仙子打气声中,一点点又燃烧起了‘斗志’,李长寿心底也是有些无奈。
这种事,最怕旁人宽慰,长痛不如短痛。
不过李长寿并非截教仙人,在这件事上也不敢多嘴,只是在旁静静听着……
姻缘大因果,当年教训灵娥的话语犹在耳旁,他自不会牵扯其内。
待金光圣母振奋起精神,目中再次有了光芒绽放,她低声问:
“长庚师兄……
我心确实乱了,也不知该如何自处,您与公明师兄最是熟络,可否,可否帮我看看,这信中所写,到底是哪般意思。”
金光圣母将那封书信用仙力递来。
李长寿却咳了声,道:“其实,这封信公明老哥写时,我就在一旁。
此事说来也话长,当时公明老哥对我言说了发生何事,苦恼无法对你开口。
我这才提议,让他将自己想说又说不出的话写作一封书信……”
金光圣母不由一怔,喃喃道:“这般说来,他确实是烦我的。”
“怎么可能!”
火灵圣母站起身来,一把将那书信夺过,快步走到李长寿面前,将书信打开。
“师叔您仔细看看!”
李长寿于是仔细看了一遍,心底满是疑惑。
这表达的难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字里行间都在婉拒,就差把话直接挑明……
但,火灵圣母纤手一指:“师叔您从第三行开始,将这书信每一行的首字连起来一读,便知其意。”
李长寿定睛凝神,喃喃:“金、妹、莫、急、吾、心、久、已……这?”
这也未免太过强词夺理……
若真是藏头诗,为什么不从第一行就开始藏头?
然而,李长寿正要开口反驳,周遭众仙子顿时站起身来,一个个注视着李长寿。
而一旁金光圣母轻抿着小嘴,目中带着几分希冀……
就听一缕传声入耳,却是火灵圣母在旁言说。
火灵道:
“师叔,我们都知公明师叔何意,但金光师叔苦情久矣,我等实不愿看师叔这般黯然神伤。
哪怕公明师叔能与金光师叔相处半日,也算全了金光师叔多年的梦境。
我等对您的谋略才智素来钦佩,这次也是暗中相商,将金光师叔哄来您这。
还请师叔出手,助她一助,一应因果,我等来担。
若师叔觉得不妥,也请不要直接点破,给师叔一些念头,让她慢慢忘却也是好的。”
李长寿抬头看了眼身旁站着的高挑倩影。
火灵圣母眼底带着几分哀求,李长寿沉吟几声,叹道:
“这我也有些糊涂了,赵老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金光圣母那双眸子顿时充满光亮。
火灵圣母不由松了口气,但李长寿的一缕传声,已是传了回来……
“先立誓,我稍后会给你三只锦囊,让你相助金光。
但此事不可泄露半点,也与我无半点关联,一应举措都是你与各位仙子相商的结果。”
火灵圣母不由嘴角抽搐了下。
自己师叔师叔的喊了这么久,怎得全无作用……
这云霄师叔的准道侣,性子当真有些麻烦。
……
与此同时,度仙门度仙殿中。
少年李靖跪坐在蒲团上,低头不敢乱看,不少长老坐在左右两侧,依然在赞叹着这少年之气运。
紫气东来,大气运加身!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掌门季无忧刚刚也测了下自身气运,发现堂堂金仙境,也不过只是浅红……让门内各位长老直观感受到了,这少年的‘珍稀度’。
但这同样说明,气运与自身修为并没有直接关联。
偏殿中,度厄真人坐在椅中,季无忧在旁站着。
此时度厄真人已是决定收李靖为徒,但因李靖资质不强,故只是收为记名弟子。
但当度厄真人说,想将李靖带去西昆仑修行时,季无忧却沉吟几声,道:
“师父,不如将李靖留在度仙门修行。”
“哦?”
度厄真人奇道,“你莫非觉得,为师亲自调教,还不如他在门内?”
季无忧沉声道:“师父有所不知,若他气运较高,在门内或许机缘更多。
师父,时代变了。
咱们度仙门中,有了一位厉害人物。”
度厄真人不由更疑惑,“哪般厉害人物?”
“此事,师父千万不要外传,”季无忧凑向前去,低声嘀咕几句。
“啊?”
度厄真人站起身来,瞪着一双老眼,又压低嗓音喝问:“你可莫要诓骗了老道我!”
“弟子如何敢骗您?那是异象连连、机缘不断……”
季无忧正色道:“师父,您千万别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放心,”度厄真人动心很快恢复平静,笑道,“为师还能失了这般分寸?
来,详细说说,这位……这位贤侄,都有什么异象。”
季无忧点点头,开始小声嘀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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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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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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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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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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