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顾霄还毫无所觉,招呼暮沉道:“为师知道你不喜欢与人同睡,但只剩下这一间房了,你将就一下,今日就陪为师睡一晚吧。”
哪怕明知道顾霄这句话里的“睡”和自己想到的“睡”不是一个意思,暮沉还是忍不住幻想了一下。
顾霄这一句“知道你不喜欢与人同睡”不是空穴来风,自己猜的,而是暮沉自己和他说的。
暮沉四岁时天下已经大旱三年,赋税又重,他家孩子不少,他排老二,不上不下的位置决定了父母对他没有多少关爱,虽说是男丁,但上有大哥这个长子,下有五弟这个受宠爱的幼子,在姊妹都被卖得差不多后,父母理所当然地在三个儿子里选择了他。
暮沉打小聪明,他见过被卖姊妹的下场,知道在那个易子而食的年代被卖的结果是什么,所以在偶然听到父母商量要卖了自己之后果断跑了。
虽然跑了他一个小孩子独自在乱世也不一定能有什么好下场,但是不跑他就一定会死。
显然他的运气还不错,半路上被顾霄捡到了。
或者说是他看见顾霄长得好看,又穿得干干净净一看就很有钱才故意撞上去的。
那次是顾霄难得一次的下山,恰巧就撞见了他,看他可怜打算帮一把,结果发现这孩子根骨清奇,是个修仙的好苗子,就收下了他。
因为担心刚刚收的小徒弟在乱世受到了严重惊吓,而且独孤峰上是真的冷小孩子容易伤风,所以顾霄一直都是带着暮沉睡的。
顾霄自觉比暮沉大了那么多,暮沉只是一个孩子,一起睡当然没有问题。
暮沉当然不会也不想反对。
他们在一张床上睡了十年,直到暮沉长成了一个少年。
暮沉素来起得早,那日凌晨,他从迷乱的梦境中惊醒,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没惊醒顾霄,自己起来打水洗了澡,换了衣服,和从前每天一样去厨房准备早餐。
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再和他的师尊睡在一起了。
用完早餐,暮沉收拾东西要搬去旁边的院子,顾霄坐在主院里看书,看他忙进忙出,随口问道:“做什么要搬出去?和为师睡不好吗?”
太好了,好得我不敢再和你睡在一起,怕你知道了之后把我赶得远远的。
暮沉心想着,面上却笑道:“弟子都这么大了,总和师尊睡未免太打扰师尊了。”
顾霄懒懒道:“有什么打扰?床那么大,你又不占地方。”
暮沉垂眼不敢说话。
顾霄看向他:“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为师晚上睡得不安分影响你了?嗯?”
暮沉才刚刚明白自己的心意,被他这一声“嗯?”得心都酥了,话就没怎么过脑子,脱口而出:“没有,是弟子自己不喜欢与人同睡。”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他不喜欢与人同睡,那之前顾霄担心他和他一起睡了那么久岂不是自作多情?
好在顾霄也没说什么,只是叮嘱他把那院子里的聚火阵布严实些就没有别的交代了。
暮沉没想到这句胡乱说出口的话顾霄竟记到了现在。
他默不作声地将一手心的汗抹到了腰间的香囊上,笑道:“这有什么将就不将就的,师尊又不是旁人。”ωωω.χΙυΜЬ.Cǒm
他又看了眼顾霄的背影,脑子乱糟糟地说了一句“弟子去催一催热水”就急匆匆地离开了房间,只留下顾霄一人。
顾霄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一眼:“怎么了这是……这么急?”
六六冷笑了一声。
顾霄纳闷:“你不是说‘下线’了吗?怎么又出来了?”
六六道:“我来看你怎么毫无戒备地被哗——”
顾霄:“……你说了什么自带消音?”
六六阴阳怪气地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不听系统言,吃亏在眼前听说过吗?”
顾霄:“……”
他诚恳道:“本君只听说过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似是民间的俗语。”
六六:“……”
它自闭了。
顾霄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自顾自解了腰封,等到暮沉回来给他准备沐浴的东西。
他先前过得可不是这么精致,虽然也是每天沐浴,但也是和普通男性修士一样下水洗一下就完事的,可是现在……
沐浴时要加花瓣和香露、睡觉时穿的中衣必须有人提前准备好,自己束发基本不可能——他本来就不会束发,在暮沉帮他束发之前常年一根发带完事……总的来说他现在就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基本没有生活自理能力。
但没人在乎这个——修真界第一高手,不会这点小事无伤大雅。
顾霄也不在乎,暮沉帮他准备好了热水,他转到屏风后,脱衣沐浴。
六六躲在后台呵呵。
温水煮青蛙,看样子都要煮熟了。
不愧是主角,手段就是高明。
暮沉坐在外面,看着屏风后影影绰绰的身影,不由有些口干舌燥,端起凉透的茶水灌了一口,然后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拿的是顾霄的杯子,脸腾地一下红了。
这这这……
六六正巧看见了这一幕,心中一动:主角要温水煮青蛙就煮吧,毕竟这里是晋江频,它们系统也不能强求主角变直,它们只要宿主在上面就可以了。
看主角这个纯情害羞的样子,宿主当攻也不是不可能嘛。
顾霄沐浴完出来,见暮沉魂不守舍地坐在桌旁,有些莫名:“怎么了?”
“没事。”暮沉笑了笑,“师尊沐浴完了?”
“嗯。”顾霄道,“还有干净水,为师刚刚用灵力热过了,你去洗吧。”
暮沉道:“劳烦师尊了,这本来是弟子应该做的……”
“无事,去吧。”
暮沉去沐浴了,顾霄睡到床的里侧,给他的宝贝徒弟留好了位置,抖开被子。
顾霄皱眉:“只有一床被子?”
听到他这句话,六六以为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是啊,所以宿主你不觉得有什么——”
顾霄:“一床被子居然这么厚!这么热的天气……”
六六:“……”
它早该知道他的宿主是个木头的,真的。
暮沉出来时就看见自家师尊在床上等他,心中一热,面上却仍是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规规矩矩地睡在了床外侧。
顾霄分了他一半被子,轻声道:“把蜡烛熄了,睡吧。”
暮沉应声,弹指熄了烛火,合上了眼。
顾霄的睡眠质量一向好,合上眼后很快就睡着了,暮沉算着时间,估计他已经睡熟了,缓缓转身面对着顾霄侧躺,借着如水的月光看着他的睡颜。
顾霄无知无觉,睡了不知多久,他无意识地翻了个身,暮沉伸手,让他滚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看着怀里的师尊,在他额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好像蜻蜓点水那般轻。
他们相拥入睡,好像一对恩爱道侣。
暮沉笑了笑。
他有时会觉得自己真是恶心。
他的心思就像是这些夜中的暧昧一样,永远见不得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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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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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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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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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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