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堇漫不过是换了个发式,又披了件寻常不穿的袍子,趁着将如芳支开的这段时间,在盼儿的相助之下从宫奴院的后门悄然溜了出去。她这一溜,倒是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也少了被人跟踪的麻烦。
此时的撷芳亭倒是仍旧亮着灯笼,昏黄的宫灯闪烁着柔和的光芒,愈靠近宫门,甚至还可闻见一股清雅的花香。
闻着这股子香气,苏堇漫脑中便不由得浮现出高婕妤那张清秀的面庞来。生得一张清秀的面庞倒算不上什么难事,不过她那通身散发出的素雅气质,恐怕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无法学来的。
原本她是不会想着找上高婕妤的,可是若想在妃嫔的圈子里生存,单打独斗想占得上风的可能性实在是极低,找个靠谱的盟友对她来说确实是极有必要的。恰巧这位高婕妤曾说过同她投缘,甚至还说过她们二人或可成为知己好友。
当时的苏堇漫只恨不得不跟这后宫产生半点联系才是,却是半点也没将高婕妤的话放在心上。这会想起来,连同高婕妤当时为她请来医佐诊治之事,都让她不得不重新开始考虑同高婕妤之间的关系。
成为知己好友倒是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在这后宫里头,更多的时候在背后捅刀的便是那些所谓的姐妹、朋友。但无奈的是,她苏堇漫在这宫里头没有半点根基,在前朝也没有可以依仗的势力,若是再不从盟友这方面辟出一条路来,很可能还未等她找上曹贵妃的麻烦,便就被宫中某些妃嫔当做眼中钉拔去了。
“还请你速去通报一声,告知你家婕妤主子,便说是一个欠她恩情的人有事来寻她。”苏堇漫先是深吸了了一口气,随后便掏出一锭银子朝着守在撷芳亭外的宫女走了过去。宫女原是不打算理会苏堇漫的,但她手中的那锭银子却在宫灯之下闪烁着一层让人无法忽视光芒,不由得将她的目光也吸引去了。
“你是什么人,我家娘娘已经歇下了,恐怕是不会见你。”宫女似是想要刻意控制自己不去看苏堇漫手中的银子,但她的目光却暴露了她的欲望。
苏堇漫不由分说的直接将银子直接塞到了她的手中,“还请这位姐姐帮我这一次,只是通传而已,婕妤娘娘定然是不会怪罪你的。”
守在门前的宫女微微蹙起眉头,雪白的面庞之上是一脸的为难神色,只不过她也并未‘为难’太久,当苏堇漫将第二锭银子塞到她手中时,她面上的为难已经彻底消失无踪。两锭银子,几乎抵得上她半年的月例银子了。
“你先在这等着,我这就去通报,不过娘娘她愿不愿见你,可就不是我这个奴才能决定的事情了。”
苏堇漫连连应着好字,“还请这位姐姐替我将这物件交给婕妤娘娘,相信她看了之后,自会明白我的意思。”边说着,又将一封信递到了宫女的手中。
信中的内容倒算不上有什么出奇的,不过是写了有关高婕妤母家的一些事情而已,她相信高婕妤能明白她的意思。
果不其然,通报的宫女不一会便出来了,行走的速度甚至比之前去时还要快上一些,“姑娘快请进去,我家娘娘有请。原来是娘娘的好友,是奴婢有眼无珠,还请姑娘莫要怪罪。”
苏堇漫抿唇一笑,倒是没有多说什么。随着宫女径直到了高婕妤的寝宫,苏堇漫一眼便认出了娉娉婷婷立在屋中的高婕妤。
“行了,你们先退下罢。”这话,自是高婕妤对寝宫内的几个宫女说的。
待人都走尽了、屋中只剩下高婕妤同苏堇漫两人之时,苏堇漫方才抬起一直低垂着的头,欲跪下朝高婕妤行礼。
“苏妹妹何须行这些虚礼,日后,你我多半就要以姐妹相称了呢。”高婕妤忙伸手扶住了苏堇漫的身子阻了她行礼的动作,亮如黑曜石般的眸中满是温柔的笑意。笑意虽带了几分疏冷,却不会让人感到她是故意如此,反倒是能让人打心底生出几分敬意来。
“娘娘说笑了,奴婢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宫奴而已,可当不得娘娘这般关照。”苏堇漫口中虽说着当不得,却也还是任由高婕妤扶起了自己的身子。
两人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却是高婕妤先开了口,“苏妹妹漏夜前来,想来不是为了同本宫说一说本宫家中的事情罢?”
高婕妤边说着话,边将一封信递到了苏堇漫的眼前,正是苏堇漫之前拖宫女带给她的那一封。
信是苏堇漫写的,其中的内容她自然也是再清楚不过。不过是写了高婕妤那位四品通议大夫父亲高正德近日曾在朝中遭人弹劾之事而已,原本这样的事情她这个深宫中的宫奴是打听不到的,可是借着慧儿同石总管的关系,让石总管帮着打听高婕妤的家中事,却是不难。
打听到消息之后苏堇漫起初却是有些不解的,根据她对高婕妤的印象,这一位在宫里头素来是属于不怎么争宠的那一类,却一直奇迹般的保持着自己的地位。原本苏堇漫还以为她定然有地位显赫的母家,不过调查得出的结果却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高婕妤不争宠,母家的地位又不高,那她到这宫里的目的是什么?难不成是为了妃嫔的身份,亦或者她是真心的喜欢皇帝?不管原因如何,在得知了高婕妤家中的消息之后苏堇漫便有了同高婕妤结盟的想法。
首先,高婕妤的外在条件本是极佳的,这也为她的争宠打下了基础。其次,苏堇漫也不觉得她会放任自己的父亲遭弹劾而置之不理,为人子女,孝心是最基本的东西。当然,那些没有良心的自然是没有这一特性的。
苏堇漫还记得高婕妤在自己昏迷时曾给予过的照拂,这也让她对高婕妤生出了好印象,直觉她该不是那等冷心肠的女子。她想同高婕妤结盟,可不是为了踩着高婕妤往上爬,若是两人可以有双赢的局面亦是再好不过。
“娘娘说得没错,其实奴婢这次冒昧前来叨扰,是想求娘娘帮一帮奴婢。”说这话时,苏堇漫的视线始终不曾离开高婕妤的,两人在昏黄的灯光下对视,眼底虽有不同的情绪,却无一人闪躲。
“自从上次娘娘在撷芳亭,为了奴婢这个小小的宫奴不辞辛劳请了医佐过来替奴婢诊治,奴婢便将这份恩情铭记于心,只是一直愧于没有机会报答娘娘。如今,奴婢又遇上了麻烦,厚颜叨扰娘娘,还请娘娘莫要怪罪才是。”
“苏妹妹休再如此客气,当日本宫便说过,你我二人投缘,如今本宫也依旧是这般的想法。只不过,苏妹妹如今已是宫中的红人,是被皇上看重的女子,不知是有怎样的事情困扰着苏妹妹,本宫若能帮上忙,自然也是乐意至极的。”高婕妤绝口不提自己家中的事情。
苏堇漫却是一副了然的面色,高婕妤的神态和言辞都已表明了她是愿意和自己结盟的。便将最近自己日日被人跟踪的事情说了,说完之后,她又状似羞赧的道:“奴婢知道自己说这些话本是没有资格,只是皇上他……”
说着说着,却又是难以启齿的模样。
高婕妤并未急着接话,而是耐心等着苏堇漫继续往下说。
“皇上他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倒是想寻个法子报答他,却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不知娘娘可有什么高见,可以偿了奴婢这个心愿。”
说话的同时,苏堇漫也借着屋中的灯火状似不经意的打量起高婕妤的神色来,想要看看后者面上会否出现不寻常的神情。只不过很可惜,她看了好几次也没有任何发现。
高婕妤面上确是没有多余的神色,不过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惆怅确是出卖了她的情绪,“不瞒苏妹妹说,本宫自入宫以来,便甚少有得见龙颜的机会,这件事请怕是帮不上妹妹。只不过,苏妹妹所说的跟踪一事,本宫倒是可以寻个法子替妹妹解决。”
这倒是引起了苏堇漫的注意,日日被人跟踪,这实在是太影响她的计划了!为了摆脱那些跟踪者,她不知费了多少心思!若是高婕妤真能在此事上帮到她,也真算是帮了她一个大忙了。
“这件事,彻底断了根源怕是还需费些功夫,不过本宫却有法子给苏妹妹你制造出一些不被人跟踪的机会。明日本宫便着人将宫奴院的人请来撷芳亭搬弄花草,到时候苏妹妹你寻个机会到我的寝宫来,让人替你换一身宫女的衣裳,再寻个好时机从角门离开撷芳亭,想来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这个想法,倒是同苏堇漫想到一处去了,事实上她今夜用的也正是这样一个‘金蝉脱壳’的法子!只不过她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当真是费了不少的功夫!
“奴婢谢过娘娘,若是日后奴婢有了本事了,定不会忘了娘娘几次三番的相助之恩。”苏堇漫面上满是诚挚之色。
高婕妤会愿意帮她,这虽然早已在她预料之中,可真正面对之时,心境却还是有些激荡难平。这一刻,苏堇漫也不知该感叹自己运气好还是旁的,遇上高婕妤原本只是巧合,到了此时这个巧合却变成了她同高婕妤结盟的契机。
两人其实并未将话说得太开,但又有种不用说都能懂得的默契。
离开撷芳亭之后,苏堇漫却还是未急着回宫奴院去。横竖已有慧儿替她打掩护,她早些回还是晚些回,都已没有太大的区别。
说来也怪了,这段时日她对竹生的思念似乎愈发的深了,明明已经知道皇帝会派人照顾竹生,可她心中的不安感却并未比从前淡去分毫。
皇帝会派些什么人照顾竹生?这是她半点也不清楚的。她唯一知晓的是,不管他派什么人,都不会是竹生的亲生母亲,或是慧儿和自己。而除了这几个人,换了谁照顾她都不放心,所以一有了机会,她便恨不得立马飞到竹生身边去。
在暗黑无边的天幕下行走,苏堇漫甚至已经忘了自己从前最是怕黑。
似乎自打穿越后,有许多她原来极为惧怕的东西,都变得没那么要紧了。比如怕黑,比如怕鬼,这两样朝阳宫都是占全了的。
苏堇漫也曾从宫中人的口中听说过有关朝阳宫的一些传闻,据说这朝阳宫原本是前朝一位恩宠极盛的公主所居之地,只是后来那位公主竟不知何故在自己的宫中上了吊,死状很是凄惨。在那之后,便时常有宫人自称看到朝阳宫外有鬼影飘过,加之有皇帝将朝阳宫作为禁宫的旨意的颁布,靠近朝阳宫的人便就愈发的少了。m.χIùmЬ.CǒM
再后来,甚至有传闻说只要靠近朝阳宫便不会有好下场,连带着让朝阳宫周遭的地界都变得人迹罕至起来。
最初在朝阳宫外看到那个黑色的身影时,苏堇漫几乎以为自己是眼花了。此时此刻,怎么竟好像有人在宫墙之上跳动?
人,怎么可能在墙上活动?苏堇漫顿觉后背一阵发寒,如若不是人,那还能是什么东西?
她甚至觉着自己的双腿都有些发软,已经没有半点力气再朝前走。可是一想到竹生还在朝阳宫里睡着,她的心便是怎么都放不下来。
如若是人,那么他会是何种身份?如若不是人,那么竹生会不会有危险……
纵然心中恐惧,苏堇漫却还是深吸一口气朝朝阳宫的位置奔了过去。外头的宫门关得紧紧的,并没有半点被人打开的迹象,可当苏堇漫推开门之后,却一眼见着了半掩的寝宫门扉。更为让人惊骇的,便是此时寝宫之内的灯火。
寝宫中无疑是有人的,苏堇漫极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定睛往寝宫处瞧去。
一大一小两个黑影倒映在墙上,隐约似乎还可听见小孩的哭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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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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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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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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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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