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真身在侧,比什么神仙佛祖的名号都管用。好几次有小妖循着味儿找上门来了,又活生生撞到金箍棒下,枉送一条小命。
“所以这怎么能怪我?我把我这宝贝金箍棒往那一放,那妖精自己撞上来的,他死了活该。”面对和尚的对于他下手过狠的质疑,悟空蹲在树上不肯下来,如此答道。
和尚坐在马背上,与他平视着,良久,垂眸叹了口气:“之前那只貂妖也就罢了,他洞府外的那几只小貂分明是还未开智的,只是普通生灵罢了,那貂妖一看就是发号施令的,其他几只貂不过是蒙昧地听命。若要说有什么害我之心,也只有那只领头的,你又何必专门把周围的貂都打死。”
“这叫以绝后患!”悟空得意道,“你懂个什么?我打死了它们大王,他们日后在这里偷偷成了精,说不定谋划着要来害我呢。我现在就断了他们生机,免得日后惹出什么麻烦来。”
他见和尚仍是苦着一张脸,不甚开解的模样,干脆跳起来揪了一把和尚白净的脸庞,那手感极为细腻,倒让悟空愣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又继续道:“你个小和尚啊,经历的还是太少,人间的热闹繁华里来的,不懂得我们外面的勾心斗角。这世间啊,是个无穷斗的世道,你不去惹麻烦,麻烦还要来惹你。这时候还想什么无辜不无辜,只会给自己增添无穷的后患。只有铁血手段,才能安详太平。若是软善了,须知马善被人.骑呢,你看看你屁股底下那匹马,它不是最好的例子?”
和尚摇头:“贫僧却不这么认为。这马肯为贫僧提供脚力,乃是因为它从小便受人饲养,受人照料,它驮着贫僧西行,贫僧也会尽力为它寻找草料,为它提供庇护。若它是一匹从来自由自在的野马,从未受过人类恩惠,贫僧又怎能骑.在它身上呢?这世间还是应该讲究一个公平。”
悟空嗤笑:“公平?你怕是读你如来那几本破经读得傻了,这世间哪里来的公平?就说你们凡人,有的人天生做皇帝,有的人天生做乞丐,这公平吗?更别说这世上最大的差别何止是皇帝到乞丐,那高高在上的玉皇大帝,和茅厕里翻滚的蝇蛆,更是天壤之别,又有谁来裁判他俩如何公平呢?一只苍蝇,玉帝踩死了便踩死了,就连你们人,他也是弄死了就弄死了,谁来说这公不公平?他说这是公平,这就是公平。”
悟空说完,空气一时沉默了。
和尚凝望着悟空嬉笑的面孔许久,像是已经过去了一纪元那么久,然后他轻声说:“那你觉得呢?悟空?你觉得这公平吗?”
悟空脸上的笑蓦地收了,他迅速转过身,拉起缰绳开始朝前走。
和尚坐在马上,一言不发,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走了一阵,和尚才听到风里传来悟空模糊的声音:“我觉得不公平……但是那又怎么样呢?规矩是由强者制定的,强者说是什么,那规矩就是什么。那些人受到不公的待遇,只能怪他们太弱。”所以,我要成为强者。
悟空和和尚这一次短暂的摩擦被一场关于公平不公平的谈话囫囵了过去,但在并不意味着事情就结束了。xiumb.com
几天后,悟空再次随手打死了路边吐着舌头的一条大蛇,再次被和尚唠叨。
“悟空,你强大,但那并不是你轻视别的生灵的性命的理由。”和尚平静道。
“那要怎么样?”悟空有点受不了这位恩人了,“你是和尚嘛,你见不得杀生,这我理解。可我不是和尚呀,我杀生——我随手,不小心,就弄死它了。我又不是有意——你们做人的不也杀生吗?你难道还能到屠宰场上一个个劝别人不要吃鸡鸭牛羊?”
“悟空,你知道,这不一样。”和尚仍是不紧不慢的样子。
悟空却暴躁了:“哪里不一样?怎么杀不是杀?我随手打死只蛇是杀,你们人宰鸭宰鸡就不是杀?你们还进山捕猎呢!我不找你的麻烦,你倒找起来我的麻烦了。”
说到最后,他气得不行,跳到树顶上发起了呆。
然而他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来和尚在树下求他下去。正在更加气愤与是否要转过去看一眼和尚在干什么的纠结之间犹豫着,他突又听到了和尚带着些软和无奈的声音:
“悟空,你先下来。”
悟空心里哼了一声,更加坚定了要好好晾一晾这不识抬举的榆木脑袋的决心。
“悟空……”
“悟空……”
和尚在树下一遍一遍地喊他,悟空心里满意了。他本意也不是要为难这小和尚,只是外面的事情复杂,这小和尚太天真,他不得不拿出“铁血”手段好好教育教育他,免得他以后遇事遭殃。
“你知道错了?”他实则并不和树顶接触,那树顶怎么能蹲人呢?他是浮在树顶之上一隙之高的地方的。此时消气了,就自动转了过来,低着头看五丈高百年老树下小小的和尚和他的马。
下面没了动静,悟空知道这和尚死脑筋得很,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他一下子转过来是难了,只得自己和自己和好,从树上一跃而下,牵起马往前走。
和尚没有主动求和,悟空便一直不怎么理他。只是行路间到底注意了些,没有再一路踩花踩草弄蚱蜢。
其实也是,他堂堂齐天大圣,整天跟几只小虫子小蚯蚓小猫小狗过不去,也挺没面子的。
悟空如此向自己解释道。
但是走了半个月,悟空都已经无数次用行动向和尚表示“我原谅你了”,偏偏和尚还不解其意,整日闷着。平时就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一天能说个七八句话都算多了,自从和悟空生过两场气,就更加话少,对着悟空干脆是一句话都没有,连他们借宿的农家大娘那里都比悟空要多得两句。
这日他们借宿一户农家,那农户主人是一对老夫妻。他们吃罢饭,悟空钻进老汉给他们腾出的房间里翻腾,和尚却转身出去帮老婆婆喂鸡去了。
悟空在铺着底下稻草的床铺上翻了几个筋斗打了两个滚,把老婆婆铺好的被褥床单整得一团糟。正得意呢,忽的听到外面传来和尚和老婆婆说笑的声音。
悟空立马就气愤了。
和我就一句话没有,和个老婆子就说说笑笑,还帮人喂鸡!
悟空风风火火地冲到了后面的院子里,把聚在一起吃食的鸡群撵得满院子跑,然后凑到惊呆的老人面前,左右看了看,狐疑道:“你们俩聊什么呢笑得那么大声?”
老婆婆把手在围裙上抹了抹,慈祥一笑,正要开口,和尚先她一步道:“悟空你这是干什么?突然跑出来把老人家的鸡都吓坏了?”
“没的事,没的事。”老人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悟空的眼睛也眯成一条缝:“那你们俩刚刚聊什么了?”
和尚嘴角微微上翘,脸上露出些慈悲的笑意:“刚刚和老人家谈到她高寿的秘方,老人家今年八十有三了,真是人瑞啊。”
悟空鼻子里出气,哼了一声,嘟囔道:“这算什么人瑞,不过八十几岁,我光是在五指山下就压了至少六个八十岁,我比她瑞多了,我可是灵猴。”
“那不一样。”和尚轻笑,“这位老人家至少普通人,和你们做神仙的不一样的。”
“哼,反正我比她活得长呗。”悟空不屑地撇嘴,接着又抱怨:“你总算肯和我说几句话了,前几天你不理我,我还以为你哑巴了呢。”
和尚无奈道:“我哪里敢不理你,你不是生气了么?我怕雪上加霜,这才不敢打扰你。”
和尚这小心讨好的表情顿时大大取悦了悟空,他扭了扭脖子,轻咳一声:“我哪里说过不准你和我说话,都是你自己想的。你不知道我最怕无聊吗?这么久都不说话,憋都憋死我了。”
和尚于是作了个揖赔罪:“那便是贫僧的错了。”
“嗯。你知错就好。”悟空忍不住嘴角翘起。
和尚笑着点头,朝他走近了,伸出一只手来,像是要摸他的头。
悟空哪里肯让人摸头的,那可是大不敬,神明都不敢摸他的头,这怎么可以!!
“诶!你……”悟空正要喝住他,和尚已经把手伸了回去,手里正捏着两根稻草棍子。
他把稻草随意扔到院子的角落,摇头失笑:“悟空你是钻了老人家的鸡窝么?怎么顶一头的稻草?”
稻草?悟空脑子里蒙了一下,忽然想起来屋子里床上被他捣过的乱。不知怎么,他心虚了一下,继而赶紧道:“哪里有稻草?还有吗?给我拿下来……我堂堂齐天大圣,顶着头稻草像什么样子……”
“还有,你把头低一下,我给你拿下来……”
日头不知什么时候偷摸着不见了,茅草屋里的老汉因为来客点上了珍贵的油灯,老汉咳嗽两声,影子被摇曳的火光倏地拉长,院子里的人声一下子远了。
夜降临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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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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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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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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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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