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家常的三菜一汤,卖相极好,入口嘛……
“怎么样?”闻钊坐在夏歧对面,一脸期待地看着他,问。
夏歧喝了口汤,“你是不是没放盐?”
“放了呀。”闻钊端着碗喝了一口,“汤本来就要喝淡一点,你口味太重了,要不得。”
夏歧觉得有道理,点点头,“好吧。”
“尝尝这个菜。”闻钊又道。
夏歧很给面子的夹了一大筷子送到嘴里,怎么说呢,不算难吃,但肯定也称不上好吃。
“怎么样?”
夏歧实在说不出那么直白的话,想了想,真诚发问:“你家是除了盐没买别的调料吗?”
“买了呀。”闻钊给自己盛了碗汤,边喝边道,“齐得很。”
“那我怎么只在菜里吃到了盐和鸡精的味道?”
“没听季淮说么?让你饮食清淡。”闻钊道,“这个时候就别挑三捡四了,我想脚还是比嘴来得重要些吧。”
夏歧努了努嘴,心说人家说的清淡怕也不是光放盐和鸡精吧。不过吃人嘴短,何况闻钊也是为他好,虽然嘴上说得不大好听就是了。
许是夏歧的回答令闻钊不大满意,一顿饭两人吃得异常安静,夏歧几次张口欲缓和下沉闷的气氛,都被闻钊不冷不热的态度弄得把话咽了回去。
夏歧这人说话不太会委婉,这是在以前单位的时候无意间从同事嘴里听到的,当时夏歧对这话并不在意,这会儿在这只有碗筷碰撞的饭桌上,他平静的内心终于有了那么一点懊恼。
嗯,下次记得委婉一点,夏歧如是想着。
思忖间,闻钊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起来,从夏歧的角度看不见来显是谁,不过从闻钊瞬间拧紧的眉来看,这通电话他不太想接。
手机震了能有十多秒,在对方耐性快要告罄自动挂断前,闻钊搁下筷子接通了电话。
“妈。”闻钊对着手机说。
夏歧挑了下眉,低头扒饭,耳朵却不自觉竖了起来。
“又去?”闻钊推开碗,整个后背靠在椅子上,“昨晚我在那儿守了一夜。”
不知陈云枝说了什么,闻钊的语气明显带了些不耐烦,“文件他都已经签字了,也在几个高管面前宣布了这件事,你还担心什么?”
夏歧扒饭的动作停了停,又听闻钊道:“今晚去不了,明天吧。”
陈云枝不知说了什么,闻钊又道:“夏晗在我这儿呢,我今晚得照顾她。”
夏歧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夏晗”是自己,忙抬起头冲闻钊摆手,意思是你有事就去忙,我不用你照顾。
闻钊却好似看不见,继续道:“是啊,她脚爱了伤,我就把她接到我这里来住了。”
“都订婚了,住一起不是挺正常的吗?”
不知为何,夏歧总觉得闻钊讲电话的语气比先前还轻松了不少,他怀疑闻钊是为了气他妈。
“早晚都要住一起的,我只是把时间提前了而已。”闻钊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语气沉了沉,“妈,过河拆桥可就不厚道了!”
夏歧虽然听不见陈云枝的话,但也能从闻钊的话语里品出些意思,陈云枝大概是在叫他跟“夏晗”分手。
“闻砚山虽然躺在医院里,可他还没咽气呢。您这么着急,就不怕他醒来反悔?”闻钊轻描淡写道,“闻靓手里的东西可不比我拿到的少。”
“没,您是我妈,我怎么可能威胁您呢。我只是提醒您。”电话那头的陈云枝不知道又说了什么,闻钊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夏歧脸上,半晌后挑了挑眉,道:“当然不是交易,我们是因为爱情才走到一起的。”
夏歧扒饭的动作一顿,条件反射地抬眼看过去,然后便对上了闻钊沉沉的目光。
他这话是在应付他妈,夏歧很清楚,可当他对上闻钊的眼睛,耳边听着这样的话,突然就有种恍惚感,好像周遭都被镀了层黄昏色般的滤镜,自己好似突然成了某部电影的主人公。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夏歧自己都吓了一跳,他甩甩头,心想一个下午连看三部电影的后遗症也太严重了,即便是学习,也不可操之过急。
等他回神的时候,闻钊已经挂断了电话,筷子和碗被他推到了一边,不知是吃饱了还是被这通电话给气饱了。
夏歧将碗里最后一口饭扒拉干净,一边打量着闻钊的神色一边问:“你妈叫你跟我分手?”
说完似觉得这话问得不对,又蹙着眉改口,“叫你跟假未婚妻分手?”
闻钊挑眉看他,“你不就是假未婚妻么。”
夏歧:“……啊。”
“对,他说我们订婚是因为交易。”闻钊说。
夏歧赞同地点头,“她说得没错。”
闻钊抿着唇,下颌线因为这个动作拉成了条直线,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
“你担心分手后闻……老先生反悔把给到你的股份要回去,所以违逆你母亲的意思。”夏歧分析道:“你母亲想不到这点?”
“你觉得她会想不到?”闻钊反问。
夏歧不太觉得,但陈云枝的举动又着实不应该,便虚心请教,“那她为什么还要拆散我们?”
说完他又忙改口,“拆散你和你的假未婚妻。”
“行了,你多解释说明这么一句不嫌累么?”闻钊白他一眼,“这里就我俩,谁还听不明白了?”
夏歧也觉得自己挺多此一举的,难得的没反驳闻钊略带着情绪的指责。
“因为她不相信爱情。”闻钊耸耸肩,“她觉得我不应该结婚。”
夏歧皱了皱眉,而后道:“你本来也不可能结婚。”
闻钊定定地看着他,夏歧忙解释,“你不是喜欢男的吗?我国婚姻法还没出台男男可婚政策呢。”
闻钊:“……我谢谢你。”
夏歧自觉自己又因为不太直接而说错了话,忙转移话题:“她为什么觉得你不应该结婚?”没有哪个父母希望自己的儿女婚姻不幸福,陈云枝这样的母亲,夏歧还是头一回见。
“因为她觉得爱情这东西是最虚假的,我作为她的儿子,就应该跟她一样,摒弃、唾弃,甚至远离。”
闻钊说得轻描淡写,但夏歧却听得心惊,觉得陈云枝也太过极端了。可一想到闻钊的出身,想来陈云枝之所以这么认为,该是闻砚山对不起她居多,不然她也不会处心积虑让儿子回到闻家抢公司了。
夏歧皱着眉,一时心里百感交集。
从夏歧跟着夏怀义他便是光棍一条,三十年了,依旧如此,所以夏歧在情爱上发蒙太晚,平时也没机会接触到这样的事,舌头在口腔里囫囵几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样的话,才算得上安慰。
半晌后,夏歧开口,“你母亲的话固然重要,但我觉得你应该遵从自己的本心。虽然我没经历过吧,但每个人对情感的理解,以及跟人的相处都不一样,就好像一个人,我跟他不合,不一定你跟他也不合。”
夏歧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话,没想到闻钊不但不领情,还好笑地问:“你是在安慰我吗?”
夏歧点头,“真难为你能听出来。”
“我知道了。”闻钊说着站起身,收拾着碗筷往厨房走,边走边道:“放心吧。”
夏歧云里雾里的眨了眨眼,放心什么?
厨房里传来水流声,夏歧一瘸一拐的走到厨房门口,不好意思道:“要不,我来洗吧?”
闻钊扭头看向他,夏歧更不好意思了,“你都做饭了。”
“嗯。”闻钊点头,手上动作却没有要停的意思。
夏歧摩挲着滑门门框,“我……”
“你腿脚不方便,先记着吧。”闻钊头也不抬的说,“等好了再洗。”
夏歧心里那点不好意思得到了些许缓解,“好的。”
夏歧又拖着伤脚回到了客厅的沙发上,想起闻钊下午说那药要喷数次,便翻出药又对着脚踝喷了几下。
闻钊洗碗的速度很快,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杯温水,“把药喝了。”
夏歧这才想起来还有吃的药,他感激地冲闻钊道谢,估计是受人恩惠太多,就想说些赞扬的话,他按着说明书抠出药片,说:“没看出来你还挺贤惠的,跟你处对象还挺享福的。”
说完夏歧愣了一下,觉得“贤惠”这个词用得不太恰当,那是形容女孩子的,可一时之间他又想不到更合适的词了。
闻钊的重点却没放在‘贤惠’上,他挑挑眉,笑道:“嗯,你现在不正享着么。”
夏歧‘噗’一声,差点把嘴里合着水的药片给吐出来,好在他咽得及时,但药片卡在喉咙口,被水一激,源源不断的苦涩便席卷而来。
夏坡难受得将剩下的半杯水全喝了才止住那股苦味,闻钊却像是看戏般盯着他,“你也太容易激动了。”
夏歧:“……谁让你乱说话的。”
“这可不算乱说。”闻钊正色道:“之后说话你可得注意点,可不能在我妈或闻家人面前再说这样的话了,不然分分钟穿帮。”
夏歧心说我没事儿在他们面前说这些干嘛,不过闻钊特别提醒,估计是怕他做得不好,便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我都让你享福了,你是不昨是报答报答我?”wWW.ΧìǔΜЬ.CǒΜ
夏歧将空杯放回茶几上,“怎么报答?”
“等脚伤好一些后陪我去医院吧。”闻钊说,“老爷子一时半会儿的估计是出不了院了,作为儿媳妇,你得经常去探望探望。”
儿媳妇这个词儿听着不大顺耳,但以夏歧现在的身份又说得过去,虽然不大乐意听,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谁叫他享了不该享的福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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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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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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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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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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