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钊却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摸出手机翻了张照片出来,指着照片上的人问工作人员:“你确定是她吗?”
工作人员侧目瞟一眼手机,点头:“是她,错不了。”
闻钊眼前闪过公交站台边上那张清丽的脸,“你看清楚了?”
“嗐,我说你这人……”工作人员被他问得有些不耐烦,但碍于职业素养又不能发火。因为职业关系,他见过太多天人永隔的场面了,闻钊反复确认的行为在他看来就是典型的不愿相信事实,俗称悲痛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工作人员叹了口气,耐着性子道,“尸体是昨天上午运过来的,今早八点进的焚尸炉,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们这边是一条龙服务,但妆容这块儿那对老夫妻说要自己找人弄,吵着要把那项业务给剔出来退他们钱,当时闹挺难看的吧,这两天当班的几乎都知道这事儿,这人呢肯定错不了。”工作人员说罢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的亲女儿啊,到走都还想着省钱……”
闻钊紧拧着眉,他没跟夏晗的父母接触过,但之前有一次无意中听到她接父亲的电话,言语里大概也能猜出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沣市墓地贵,带回老家又麻烦,寄存在这里也花不了几个钱,倒像是那对夫妻能做出来的事。
工作人员见他半晌没吭声,又好言劝了他几句,大抵是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叫他不要太过悲痛。
闻钊的心思却在别处,敷衍地点了点头,离开时看到外面有个花店,想了想还是买了一束白百合折返了回去。
闻钊忙了一天,晚上刚进家门又被一通电话叫到了医院,在老爷子的病床前扮了一晚上孝子。
他其实又累又困,但因为心里装着事儿,干脆也没回家补眠,一大早从医院出来就直接来了宝翠楼,穿的还是昨天那身。
他扯着衬衫领口嗅了嗅,一股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他反感地拧起眉,三下五除二解了扣子将衬衫脱下来扔到一边。
宝翠楼离市医院近,闻钊接手后让人在办公室里弄了个小隔间,为了往来医院方便,他偶尔会歇在这边。
昨天淋了不少雨,再加上一宿没睡,铁打的身体也有些受不住,他抬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从裤兜里摸出烟盒,一边点上一边抓起桌上的内线拨了出去,“来我办公室一趟。”
桌上的手机震了两下,闻钊瞟了眼来显,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狠吸一口烟,摸过手机接了起来:“妈。”www.xiumb.com
“嗯。”电话那头传来陈云枝淡淡的声音,“昨晚在医院守了一夜?”
闻钊没吭声,那头等了几秒兀自道,“莲姨今早拿汤过去,碰着换药的护士了。”
言外之意她并没有刻意打听,是人护士嘴不严主动跟她讲的。
“昨晚情况不怎么好,”闻钊这才接话,“医生来的电话,说家属最好守在身边。”
陈云枝又嗯了声,“我听说老大最近天天往医院跑,就差住里边了,你上点心跑勤一点,趁着老爷子意识明朗,多在跟前刷刷存在感。”
这些老生常谈的话闻钊耳朵都快听起茧子了,自从老爷子病危住进了市医院,陈云枝的电话内容几乎都是这些。
闻钊头更疼了,他不欲在这件事上多说,乖顺的应了句“知道了”,母子都没有闲话家常的习惯,非常默契的结束了通话。
挂断电话闻钊咬着烟骂了声操,起身将身上皱巴巴的西装裤脱下来甩到地上,他祼.着身子大马金刀地坐在办公桌上,慢滋滋儿抽着嘴里的半截烟。
门口传来两道短促地敲门声,他想起两分钟前拨的那通内线,头也没抬的应了声“进”。
夏歧捏了捏手里的信封,忐忑地等在门外,听到一声喑哑的“进”才推门走了进去。
在敲门之前,他组织了许多开场白。
这些年他跟夏晗见面的次数极少,更遑论了解,他试着用从邱敏芬和夏怀礼那里得到的信息,想象着如果身处于此的是夏晗本人,她在交出这封信的时候会开口说些什么场面话。
可当他推开门,看到一个近乎全.裸的男人坐在办公桌上抽烟的时候,他那张淡漠的脸上惯长的处变不惊还是出现了裂痕。
“把手里的工作先放一放,”闻钊咬着小半截烟转头下命令,“替我去查……”后面的话在对上门口那张脸时生生卡在了齿缝里。
他“嚯”的从办公桌上弹了起来,因为太过震惊,唇间的烟掉到了地上都没察觉,他直愣愣地瞪向门口,鹰一般的视线牢牢地锁在来人脸上,似要在上面凿出个洞来。
他要查的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站在了他面前,突兀的,不用他费半点人力物力,就好像心之所想,然后这人就从天而降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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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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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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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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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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