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抢个妹夫当面首>第 68 章 何当共赏夷山雪?
  京城平野千里,最佳赏雪的地点,便在城郊夷山。山势最高处,有处平台,周遭开阔,可望见万里雪飘。上百万人的大城,此时如同婴儿,沉睡在鹅毛般的雪床里,安详,洁净。

  凌清舒向来有个毛病,饮酒后,热气集聚心口附近,发不出来,手足四肢冰冷。

  太后不准她多饮,她以前便赖着曹承钰带她偷喝。

  待曹承钰也发现她这个毛病,本也不肯再答应她。却抵不过她柳眉一挑,盈着水的眼波似怒非怒,朝他脸上飞一圈,一颗心顿时软做一滩春水。

  便想了个法子,每当她喝得微醺,抱了她去骑马,借马儿奔跑颠簸之势,助她行酒。

  此刻雪地之中,侍卫又守在山腰,不能骑马,只好将她双手合在自己掌心,轻轻替她搓着。

  过了一会儿,凌清舒手背开始温热,掌心仍冷。曹承钰拉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哈气。

  哈了七八下,忽然顿住。

  凌清舒伏在他怀里,酒意微醺,原本快要睡着,一下子惊醒。手掌碰着冰凉的肌肤,掌心有微微刺痛,似是从冰层下钻出青草尖,毛毛的,刺手,却又酥痒。

  指尖流过温热的液体。

  她终于睁开眼,却有一只手掌落在她眼皮上,遮住落雪后深蓝的星空。眼前重又一片黑暗。琇書蛧

  有个喑哑的声音在耳边说:“别看,清舒。不要看。”

  她重又安静下来。

  直到手指尖的湿意化作薄薄的冰,动一动,碎成细小的渣滓落下。

  她轻声问:“你知道我的来意了?”

  他不答。搂住她的怀抱却忽然一紧,从他手臂上传来死死的,压抑着的大力。

  她感到自己下一瞬就会被揉碎。他的力量像是块巨大的黑色叠石,用一根干枯发脆的头发丝系着,悬吊在人心口上。

  奇怪的是,她并不害怕。

  在曹承钰面前,她从来不会有那样的感受。

  她全然地信任他——她坚信,哪怕将来有一日,她或许不再爱他,这份“他绝不会伤害她”的信念仍会一如既往。

  男子的强大,从不在如何暴虐地使用力量,成为力量的奴隶,而是控制它,战胜它,用它来保护和尊重,而非伤害与□□。

  无疑,曹承钰正是这样的君子。

  她爱他。

  她拉开他覆在眼皮上的手,睁开眼,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剑一样傲气斜飞的长眉,笼着万千星辉的深深眼眸,薄薄的双唇,紧抿时略显冷酷,一旦微笑,却如春风拂过万里荒原。

  她的手一样一样抚过他的眉,他的眼,在他唇边轻轻流连,“曹承钰,我答应过你,要陪你看夷山的雪。”

  他慢慢松开手,凝视着她:“其实你没答应。我记得很清楚。”

  凌清舒白他一眼,却又忍不住微笑,将头靠在他怀里,低声抱怨:“你记性太好,跟你吵架特也无趣——动不动就翻旧账。”

  曹承钰手指微微颤抖,眼角酸热。

  他与她,哪里还有翻旧账的机会?

  低垂眼脸,遮住通红的眼眸,微笑道:“晋王殿下念叨这么久,其实冤枉你了。你哪有跟我私相授受?就连那么微不足道的要求,你都不肯答应——亏我绞尽脑汁,破解你的难题。”

  他说的是太学那回,凌清舒考较他。

  第一题便刁钻古怪:“杜甫为何一生忙?”

  在场的歌姬不乏通文采者,却也难免茫然。纷纷交头接耳:杜甫一生很忙么?

  就算真的很忙,原因自然也是千头万绪,哪能一句话概括完全?忙于公务,忙于应酬,忙于谋生,或是忙于逃难?怎么答都是挂一漏万,算不得正解。

  凌清舒听着歌姬们的议论,笑得得意极了,眉眼中流蕴万重光华。

  曹承钰一直望着她,直到她开始不耐烦起来,才轻笑着回答:“因避父讳不敢闲。”

  有个心思灵慧的歌姬凝神片刻,叫了起来:“妙呀,杜甫之父,可不就是叫做杜闲?”

  凌清舒收了笑容,磨磨牙,出第二题:以咏美人为题,七步成诗。要求:通篇赞美,却不得有一字实夸。既要文采精深,无一字无出处,又要浅显易懂,老妪能解。

  这题一出来,歌姬们目光中满含同情,看向这位丰神俊朗的曹郎君。

  唔,这样的可人儿,却要去门口当众大呼三声:“我是小犬。”实在让人看着不忍心。——所以待会儿一定要跑快点,免得被挤出人群,看不着热闹。

  许是歌姬们的目光太热情,曹承钰这回没像上一题一样耗时许久。略一沉吟,微笑道:“在下不敢自比曹子建,却也愿以微末才学,供美人一笑。”

  拿起筷子,轻敲玉碗,朗声作歌:“骨作微风扇,神是华幔长。性如养素全,人言托老庄。”

  众歌姬听了,茫然不知何意。凌清舒却脸一红,嗔目怒视他。

  曹承钰见她发怒,知她听明白了,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两人目光相接,一个怒目,一个微笑,过不多久,凌清舒自知无理,只好转过目光。

  心跳却快得有点慌张。

  她听出来,曹承钰这首诗集自嵇康,分别为“微风清扇、华幔长舒、养素全真、托好老庄”四句,每句少一字,正是前朝流行的缩字诗。

  这少的字眼,便是全诗的谜底:清舒真好。

  嵌入诗中,则是骨清、神舒、性真、人好。

  完美契合她的要求——通篇赞美,却无一字实夸。无一字无来历,却又浅显一如大白话。

  更深一层,题目是咏美人,他却直接用她的名字成诗,这是什么?这分明是隐晦而大胆的当众示爱。她却不能公开恼他。

  又深一层,她向来喜爱魏晋中人天然风流、旷达傲世,曹承钰用嵇康的诗文做缩字诗,是恰好与她心有共鸣,还是早已了解这一点,所以投她所好,讨她欢心?

  奉承她,讨好她,赞美她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其中不乏长相出众、身份尊贵的,可曹承钰是第一个让她生出心动感觉的男子。

  最后一道题,凌清舒问的是:“山海经有云,昆仑之北有水,其力不能胜芥,故名弱水。鸿毛不浮,芦花沉底。今欲横越,何以渡之?”

  曹承钰应声作答:“弱水三千,一心可渡。”

  凌清舒追问:“何为一心?”

  曹承钰紧紧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所谓一心,形不偏、不散、不杂,意至精、至专、至纯。有此形意,虚彻灵通,可渡弱水。”

  也不知怎的,明明那么大一处轩室,明明百十个歌姬侍女在侧,却好似天地之间只剩他们二人。

  她问,他答。间不容缓,火花四溅。

  歌姬们不由自主屏住呼吸,侍女们情不自禁停了手里的动作。

  凌清舒沉默下来,空气也似凝滞。随后众人便听到她冷幽幽的声音:“天生万物,均为一心。却有三心二意之说,何也?”

  曹承钰这回没有继续回答。反而微一抿嘴,轻轻摇头,沉声反问:“象只一头,却有如墙,如柱,如圆管,如长梃之说,何也?”

  凌清舒意外地睁大眼睛。

  她没想到,他愿意讨好她,却也不惧怕挑战她。这是拿盲人摸象的故事,责她为表象所迷,不肯相信事物本质。

  杏核般的眼睛亮起火,那是被指责后的怒气,却也有恰逢对手的欣喜。

  曹承钰没有退缩,他也凝视着她,手缓缓按上胸口:“我曾立誓,一生一世,一心只许一人。”

  许久,许久,凌清舒看着他,从唇角开始,蔓延至额角眼尾,绽开一个耀眼生花的笑容:“我承认,你赢了。不用去叫‘我是小犬’。”

  歌姬们这才缓过一口气来,彼此相视,都为方才的紧张好笑不已。侍女们重又穿插倒酒。

  人声渐沸,曹承钰却恍若未闻,他依旧目光不移地看着凌清舒,轻声如耳语:“夷山若雪,大小姐可能陪我赏之?”

  彼时,凌清舒一挑眉,眼波流转,微笑道:“我说过,就算你赢了,我也不一定答应。”

  两人都慢慢回想着往事,凌清舒轻轻抚摸他脸庞,柔声道:“我心中是答应你了。”

  “我知道。”曹承钰只简短答了三个字,喉头哽咽,再无法说话。

  她答应了他,所以今日夷山初雪,她应约而来。

  他知道她答应了,所以见到雪地尽头出现大红披风的身影,他一点也不意外。

  可他不愿意现身迎接她,不愿意出来见她。

  他在大石头后,呆呆地凝视她从远处孤身行来,看着她环顾四周,慢慢坐下,看着她摸出不知从哪里顺来的酒囊,看着她一口一口,懒洋洋地喝完。看着她面颊渐渐绯红,却也知道她必定手脚冰冷。

  终究不忍心,转出大石头,来到她身后。替她温暖手脚。

  哪怕这可能便是今生最后的相拥。最后一次为她做这样细琐的事。

  因为他心里更加明白的是,她今日来这里,既是赴约,更是告别。

  她终于提起那个名字。

  “凌清芝……我昏迷那日,你与她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会答应娶她?我怎么问外婆,她都不肯说。”凌清舒似是有些冷,往曹承钰怀里躲了躲。

  曹承钰抱住她,低头在她头上,发鬓,耳朵,不断地落下轻吻,好似一旦停下,就会有什么东西从胸腔里夺口而出。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因为她已经自己回答了。

  “后来我不问了。我大概能猜出来。我曾经恶毒地揣测过,她究竟是故意的,还是好运气终于轮到她了。可是,我再怎么恶毒,也无法改变事实。”她肌肤上的酡红渐渐消散,雪风吹得她嘴唇发白,“无论如何,你们救了我。”

  曹承钰忽然停下,少见地打断她,声音粗哑冷厉:“不要说‘你们’,清舒,不要用这个词。”

  “好。”她从善如流,微笑道,“你与凌清芝救了我,让我能够活下来,让我有机会得偿心愿。曹承钰,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感激你们——你和凌清芝。”

  “所以,”她费劲掰开他手指,一边掰,一边低头道,“我今天来这里,与你做一个正式的了断。”

  曹承钰也低着头,早已有所预料的语句落进耳中,并没有带来即刻的疼痛。直到手指被一根根从她手臂上掰开,他怀中一空,凌清舒起身带起的雪风瞬间填满衣袖。

  浑身都似冰冻。

  凌清舒站起来,伸手放在他头顶,好似高僧摩顶:“我把你曾许过我的心还给你,曹承钰。”

  他此前剃发出家,头顶尚只长出寸断的黑发,触着掌心,根根如刺。

  虽然曹承钰始终低着头,不肯看她,她仍然维持着微笑,轻声说道:“你自由了,当然,我也一样。”

  “你是君子,好好待你的妻子。而我,大周第一镇国公主,我或许会找一个英雄盖世的驸马,或许会养许多英俊的面首……”

  曹承钰终于抬起头来,第一次,让她看见他眼中发亮的泪水,也让她看见唇角微弱的微笑,“殿下,你会名垂青史。”

  凌清舒一扬眉:“你对此有过疑问?”

  曹承钰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膝盖跪得太久,几无知觉。

  他努力站直身子,努力露出微笑,努力让自己听上去没那么绝望:“不,从未。”

  两人静静站着,凌清舒轻声道:“谢谢。”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她走得不疾不徐,百来步后,忽然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大红披风挂在雪地枯枝上。

  曹承钰踢翻一地雪沫,急追上去。

  凌清舒反手一摆,阻止他靠近。自己一点点撑着坐起,不顾狼狈,费劲扯过披风。咔擦一声,折断枯枝。她站起来,头也不回,朝前走去。

  红色背影消失在山坳后。很快,山下传来数十人马的吆喝声,马嘶声。不一会儿,马蹄得得,朝帝京方向疾驰而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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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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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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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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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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