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便是最尽头的房间。出了那扇门,便到了外边。
慕容却罗大步便想过去,却被凌清舒一把拉住,低声道:“不急。且听听他们说什么。”
来人停在刚才堆满法器的房间,有几人正交谈着什么,语气似乎十分高兴。
他们说的都是雪阳语,凌清舒一个字也听不懂,只好游目四顾,打量这个上锁的密室。
屋内与先前不同,地面并无其他物事,唯有西边角落摆着一张花色艳丽的厚实毛毡,毡毯上是一座一肘高的黄金浮屠,里头似乎有个什么东西,黑黢黢的,看不分明。
她轻声问慕容却罗:“他们在说什么?”
慕容却罗斜眼看她:“大小姐不是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怎的还要来请教我一个乡下小子,不读书的胡人?”
难得有机会在学识上头为难凌清舒,慕容将军眉毛飞起来,胸口浊气为之一空,英俊漂亮的脸上,神采熠熠,连那道疤痕都在闪闪发亮!
看上去比平时更为——可恶。
好在此时房里能听懂雪阳话的,不止他一个。凌清舒轻哼一声,转头看向曹承钰。
他站在较暗的地方,光线落在他身上,只能看到身形轮廓,看不到脸上神情。他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凌清舒与慕容却罗这番对话,似乎也没有传进他耳朵。
凌清舒张了张口,却又忽然闭嘴。
算了,慕容虽然可恶,等回去宫中,却不难从他口里套出真话。
曹承钰的话……她心弦一颤,不愿去回想方才。
进屋的时候,许是着急,曹承钰轻轻环住她,带着她飞快闪进来。进屋之后,即刻松开,并无丝毫不尊重。
只是,在那个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她似乎有种错觉,他的怀抱里,有一种强大的,无法言说的,拼命抑制却又无法控制的力量。
那是绷得紧实无比,却又轻轻颤抖的肌肤,是骤然急促却又瞬间移开的呼吸,是鼻端耳畔,无处不在的寂静与喧嚣。
那是,渴望。
这个词浮现出来,叫她心中好一阵自嘲:凌清舒,你什么时候也成了这样自作多情的人?一个已经不爱你的人,你却去奢望什么渴望与留恋,还有比这个更好笑的事情么?你的骄傲哪里去了?
她一挑眉,眼中傲气闪现。她凌清舒,绝不会去爱一个无心于她的男子。
哪怕那人是曹承钰。
“他们在说,这些法器蒙尘多年,总算迎来重见天日的时候。似是有个从尼婆罗来的多吉上师,带来了密宗新法,重新赢得王太后的信任与欢心。”曹承钰的声音沉沉响起。
慕容却罗诧异地看他一眼。是他的错觉吗?这位曹世子的声音,似乎比方才要冷淡许多。
门外脚步逐渐往这边移动,有人发出一声诧异的叫声,接着高声说了句什么。
“他们发现锁断了。”曹承钰快速说完,一指那扇透着光的门,“没时间了,即刻出去。”
早在外头那人惊呼的时候,凌清舒已然带着两个侍女动身,不过她不是冲往门外,反而是冲到屋子西壁,伸手卷起那毛毡,连带里头的黄金浮屠一起抱走。
慕容却罗到了门边,看准门锁位置,从袖中亮出手刀,寒霜一闪,那锁应声而落。他推开门,一马当先,曹承钰殿后,护着凌清舒主仆三人,五人从屋里闪身而出。
外头仍旧是一片忙乱景象。到处有人在走动,既有汉人装束的买卖人挑着竹筐,推着独轮车,或是炭柴,或是鲜蔬,或是牛羊肉。也有雪阳人在来回跑动,或是引着独轮车往库房,或是就地拿了杆秤称量。
几人出来后,正要向门口走去,没走两步。凌清舒与曹承钰霍然站住。
使馆门口,一群人拥着个穿雪阳官服的瘦削男子,正往里走。
是论波惹。
他们一停下来,在当下各有忙碌的环境下,即刻显得刺眼。论波惹的目光朝他们几人瞧来。琇書蛧
凌清舒一转身,待要往回走,又看到一群僧人从他们刚刚离开的库房冲出来。奇怪地是,他们本是急慌慌地出来,见到论波惹,居然停下脚步,不再嚷嚷,过了一会儿,反而一派状若无事地走开。
这古怪的一幕让凌清舒心头充满疑窦,下意识抱紧手里的毛毡。
论波惹身边一个下属朝他们走过来,指了指凌清舒,用雪阳话问道:“她拿的是什么?”
慕容却罗见曹承钰不作声,只好自己胡乱答了:“回老爷,是铺地的地垫,僧人老爷说一定要女子送过去。”
那人眉头一皱,低声咒骂了一句“贼秃驴”。一摆手,不再搭理他们,回身自去了。
几人不敢站在原地,只好拣了人少的地方慢慢走去。一路发现僧人们四处散开。这些僧人头顶乌黑,僧袍也与中土不同,倒更似天竺来的苦行僧。他们目光在人群中四处搜索,似是在寻找什么。好几人目光扫过凌清舒一行,却未多做停留。
凌清舒抱着毡毯,镇定自若地往前走。两个侍女有些脸色发白,急急跟在她身后,不敢左顾右盼。
几人正没头绪,曹承钰忽然轻轻“咦”了一声,随即压低声音道:“往西北方向走,那里有颗枣树,去那座小院子。”
凌清舒按他说的方向掉头,眉头微蹙,问道:“怎么,你看到什么了?”
“刚才进那院子的,似是高昌国的王次子。”
慕容却罗精神一振,脸上浮现笑意,手握拳头,低声道:“曹世子,你已有诺大军功,这份功劳让与我可好?”
曹承钰会意:“放心,我不与将军争功。”
慕容却罗大喜,还来不及谢他,凌清舒却淡淡插话:“将军忘了,此行是以我为主,便有功劳,也该是我的。”
“你?”慕容却罗愕然看着她,“你一介贵女,争这样的功劳做什么?”
“这你就不用管了。”凌清舒看他一眼,眼中黠光一闪,又道,“不过你放心,我既然跟阿舅讨了你,自然会替你美言。你桀骜不驯、不听指挥的那些事,我都替你瞒下去,不会叫你回去受罚。”
慕容却罗气得想跳脚,却又顾忌到这里四处是敌非友,强行忍住,低声怒道:“我哪件事没听你的?”
曹承钰也含笑劝道:“大小姐还需慕容将军照应周全,此时惹恼他,大是不智。”
凌清舒还没回答,慕容却罗已朝曹承钰皱眉:“我与大小姐的事,不劳曹世子费心多言。”
好心不得好报。曹承钰不由得愕然。
凌清舒一笑:“功劳的事,回去再说。别让煮熟的鸭子飞了,这才是正经事。”
几人一起,朝曹承钰所说的枣树下小院子走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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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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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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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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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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