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飞鸾那边也来了好消息,查到了曹家私吞赈灾款的证据。
彼时曹太守正在跟人喝茶,突见一群官兵将府宅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起来。
为首的人是黄山,众人不认识他,但认识他身后的人,不正是最近为瘟疫跟粮荒忙得脚不沾地的临安君吗?
“不知安王殿下是何意?”曹太守还没从眼前的状况中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被人按住了,他是习武之人,使劲挣脱两下没有甩开后才认命地跪在地上。
卫临安让人呈上证据,将他罪名一一罗列。
直到被皇城来的禁卫军拖出府门,都一直在喊冤。xǐυmь.℃òm
“安王是打算杀鸡儆猴?”黄山对他的做法并不满意,他跟在皇帝身边办事多年,这种私吞粮饷的事情见过不少,素来都是等证据足了,再把所有人一网打尽,临安君此举难道不怕打草惊蛇吗?
卫临安缓缓踏上马车,落下帷幔前淡淡解释一句:“淮南王还能在澧阳待多久呢?”
什么意思?
黄山眯起了眼睛。
对方却没有再多解释。
帷幔落下,卫临安靠在车厢壁上阖上眼皮。
卫瀚给他的时间不多,如果一直藏在暗处调查,费时费力,还容易暴露他这些年埋在大启各处的暗桩。
短短两个月时间,不翻出一点水花就把案子查清,回到澧阳,卫瀚对他的戒备只会更胜从前。
只有张扬的将案子结清,刻意表现得笨拙,才能打消对方顾忌。
曹太守被抓一事不出两天就已传进楚州核心官员党耳中,淮南王不在,群龙无首,一时间底下乱成了一锅粥。
卫临安乘胜追击,用曹家子孙性命相威,从曹太守口中套取贪污人员名单,连夜调动禁卫军去抓人。
至此,楚州这潭水彻底被搅浑了。
苏酥听到消息时候,正瞅待在屋子里要发霉了,打算过去凑凑热闹。
她没见过这样大的场面。
届时卫临安正跟黄山审讯犯人,她才走近牢房就听见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
脚步倏然顿住,跟在他身后的十六一路催她回去,可惜他武不及苏酥,对方又是大启朝未来的安王妃,没能拦住人。
嗅着空气中的皮肉焦味,前面的身影没再往前迈一步。
十六眼瞧有希望,要再次出声,牢房门口出来一人。
骄阳下,白衣如练,卫临安隔空望向两人。
他云锦纹样的银靴上染了几滴鲜血,是适才审讯时不小心溅到的。
似乎差距到了苏酥的异样,他将手负在身后走过来,“怎么来这里了?”
话是看着十六说的。
少年额角渗出密汗,没等他说话,苏酥抢先回答:“我自己要来的。”
“这里又脏又乱,先回去。”卫临安拽着苏酥离开府衙,直到坐上马车,他才解释,“这种事情,在所难免。”
苏酥定盯着她脚上的血迹看,脑中却在想自己被关押蓬莱县牢房时,陈梁确实对她仁慈了。
“事情进展得还顺利吗?”她转移话题。
卫临安松口气说:“还差临门一脚。”
见苏酥不明所以望过来,他笑了笑继续道:“楚州是淮南王的地盘,这些人常年在他手底下讨生活,弄不好有什么把柄落在姜永昌手中,短时间内难以全部和盘托出,但也不会太久。”
姜永昌如今还在澧阳,卫瀚选在这个时候让他南下,必然是有这方面考虑的。
因为此时最好下手。
苏酥伸了个懒腰,撩开帘子望向街道。
墙根三三两两地坐着流民,面黄肌瘦,严重者已经倒地不支,她问:“粮食的事情还没着落?”
“就这两天。”卫临安说,要不是受到疫情影响,速度应该会更快。
苏酥诧异,根据狗男人最近的大动作,试着道:“真打算挖楚州官员的墙脚?”
“赈灾粮不知何时下来,为今之计只有放手一搏了。”
街道有人朝这边张望,卫临安拉下车帘子,她视线受到阻隔,不解回眸。
狗男人却正儿八经道:“瘟疫还未彻底消除,注意安全。”
……
黄山是老皇帝身边的人,审讯犯人很有章法,晚间时候一众官员就将贪污罪行交代得七七八八,他将竹卷呈到卫临安面前时,对方特意多看他两眼。
黄山依旧是一副冷漠脸,“安王好手段,微臣可以回去交代了。”
“慢着,”卫临安坐在四方官帽椅中,眸色深沉,他缓缓摩挲着竹卷上的人名,“你方才是在试探本王?”
黄山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恭敬道:“臣不敢。”
卫临安冷笑:“陛下所托,本王自然不会怠慢,黄大人急什么?”
黄山立在一旁,就跟没听懂一样。
这种事情也确实不能明面上说。
“算算日子,淮南王再过几日应该就回来了。”卫临安曲指敲着桌面,烛台上的火苗因为这番动作惊得颤颤巍巍,他说:“曹太守已经伏诛,楚州兵权一半在他手中,本王这个时候接过来,让你看一出好戏如何?”
黄山这回是真不懂了,皱起眉,“安王何意?”
卫临安倏地往后一躺,手臂搭在椅子的扶手上,“谋逆这种大事,自是不会有多少人知晓,就算你将牢房里的人都杀了,也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
黄山惊出一身冷汗,“安王派人监视我?”
他下午在对方走了之后确实审讯了官员有关谋反之事,愣是一个字没套出来,而卫临安这几天却毫无动静,所以他适才有了试探之意。
“黄大人何出此言,”卫临安还是那副朗月清风的模样,烛火的微光将他五官照得更加鲜明,他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手里的白玉箫,说:“本王可什么都没看见。”
黄山要走,卫临安叫住他,“黄大人要是知晓什么请明说,本王担心事情生出异数。”
“并无。”
“既如此,陛下为何派你前来?”
“自是疫灾严重,协助处理。”黄山答得干脆。
卫临安哂笑,“黄山啊黄山,亏你在陛下身边待了十几年,这种话也就只能骗骗小孩了。”
“臣言已至此,信不信由安王。”他恭恭敬敬做了一揖,拉开了书房大门。
冷风灌入,吹得人心底发慌。
卫临安声音凉凉,“陛下这番急切,怕是龙体欠安,一朝天子一朝臣,黄大人要多多为自己考虑才是。”
门口的人僵住。
卫临安继续说:“跟本王下了楚州浑水,来日怕再难抽身,如果黄大人需要本王相助,安王府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黄山眼底浮现一丝挣扎,片刻后大步走了出去。
没多久,飞鸾拿着一份急报进来。
“主公,应歌城有消息了。”他急切地将竹卷递给卫临安。
男人缓缓解开封泥,快速看了一遍内容,久久后,说了一句:“召集楚州所有可用兵马,本王要守株待兔。”
飞鸾立刻出去照办。
朝廷赈灾粮下来了,却被拦截在应歌城,桑幼娇不负所望,找到了囤积粮草的地方,比之更可怕的是桑怀歌居然暗中招兵买马、打造兵器,还与澧阳那边频频往来。
粮草、兵马、兵器……
这三者一旦齐聚,桑怀歌就算有一百张嘴也摘不掉谋反的罪名,再加上他让人顶替自己参加皇帝寿辰,足见早有准备。
前脚在皇帝那边露了脸,后脚劫走楚州赈灾粮,不会有人将这件事跟他联系到一起。
皇帝要真查起来,自可栽赃到山匪身上。
思虑缜密,只可惜半路杀出了桑幼娇。
如果那晚他没有去千娇楼把人接走,卫临安不会料到有两个桑怀歌。
一子不慎,全盘皆乱。
更惊悚的事情还在后面。
结合到适才黄山的表现以及桑幼娇最后的话,桑怀歌一直暗中与澧阳联络,卫临安觉得这次谋反可能没有表面那般简单。
桑怀歌、淮南王、卫瀚、澧阳城……
他倏然想到二十年前那场叛乱,这手法……卫临安猛地坐起身,房门被人推开了。
凉风习习,借着屋内尚不明朗的灯火看清了来人容貌,他悄悄松口气问,“怎么想起找我来了?”
苏酥坐在屋子里,闭眼查看了一下午的《不二良辰》,企图从里面发现赈灾粮的的线索,可惜里面并未详写,因为不久后楚地将会发生□□,反派秦牧也是在这时候正式撞面男主卫临安,还差点将他杀掉。
而现在疫情并没有发展到书中那般恐怖,士兵应该不会暴动吧?
她还是有些担心,她不想秦牧跟卫临安碰上。
“我想去兵营里看看。”苏酥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叫卫临安着实没反应过来。
她又重复了一遍。
卫临安疑惑:“你去那边干什么?”
“我以前听人说兵营是个大启最戒律森严的地方,有机会碰见了,想去看看。”
看什么?看男人?
里面只有男人,还是一帮子常年见不到女人的男人,卫临安怎么可能放心她过去?
就算苏酥长得雌雄莫辨,但归根结底是个女人,去那种地方合适吗?
这话不能明面上说,卫临安委婉道:“等回澧阳,带你去看,这几日公务繁忙,时间不太充裕。”
能拖一时是一时。
苏酥早就料到他会如此说,索性挑明了,“我有个朋友在里面,他还欠我几百钱没还,我要去找他算账。”
朋友?
卫临安将她资料查了个底朝天,并没有这号人物,当即讶异问:“什么人让本王的王妃这般惦记?”
苏酥没听出他话里的酸意,慢悠悠走过来,毫不见外地拿起桌上的竹卷翻看,边看边说,“他叫秦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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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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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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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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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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