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尤其是今年,热闹事情特别多。”大婶挑了两根白萝卜塞篮子里,“便宜点呗,一个铜板。”
“我说你这人怎么老爱占便宜?小心家里女郎学了你嫁不出去!”青年商贩虽是这么说着,还是不情不愿收了对方递来的铜板。
身后的老者却突然遗憾道:“前些日子女阎王成亲,却没摆十几年前那样的流水宴,也不知道老头子我还不能吃上一顿好的。”
“大爷您醒醒罢!”青年嫌弃道:“上次你就说这个,天天念叨着,你不烦我都嫌烦了。”
“呔,你这个臭小子!”老者伸手丢来一颗白菜。
“姐夫,你这段时间去哪了?”陈音音抓住苏酥就不撒手,“我阿姐可担心死你了,你瞧瞧咱院子里那几颗梨树,被她抽成什么样儿了。”
苏酥没来由感觉脊背发寒,只怕陈月华不是想抽树而是想抽她吧?
一回过头,就见女阎王正摸着腰间长鞭朝她看,她立马打个哆嗦加快了脚步,启料在出院门时迎面撞上了一人。
秦牧扶住她,诧异问:“墨东家多日不见,让我等好找?”
“咳咳……”苏酥尽可能忽略身后那道令她不自在的视线回:“迷、迷路,掉河水里了,修养半个月才回来。”
“哦?护城河水湍急,墨东家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秦牧浅浅笑着,在她肩上拍了两下,随着衣领跟着力度稍稍离开脖颈,他并未看到红疹。
这人骗人的手段还真是高明。
苏酥快要绷不住脸上的笑意,“遮汩堂还有事情,我先去处理了。”
秦牧:“我正巧无事可做,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若也跟去瞧瞧。”
“对对对,一家人了,姐夫我也要去看。”陈音音痴迷于遮汩堂那些油纸伞可不是一两日的事情了,他兴奋地摇着苏酥的袖子,眨巴眼睛说:“我要去别院!”
“……”苏酥脸上肌肉轻轻颤动:“好。”
要不是因为生意紧急,她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易容回墨舒的容貌,苏酥心里叫苦不迭,面上却还要跟两人应和,好在陈月华没有跟过去,到叫她压力减了不少。
苏酥来到阔别多日的遮汩堂门口,人群依旧如往日一般嘈杂,门神一样的巴图尔看见她来,豁然睁大了眼睛,跑上前弯腰躬身,“主公。”
苏酥让他起来,一行人进入店中,墨砚跟娇娘正忙得不可开交,三岁大的小女郎蹲在柜台后面数铜板儿,时不时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你,”娇娘手中算盘突然落下,墨砚也瞧过去,赶忙叫了一声:“东家。”
他要过去行礼,被苏酥拦住了,她问:“最近生意如何?”
大堂内太吵,墨砚对新来的几名学徒吩咐几句,便跟着人进了后院,陈音音与巴图尔暗中较近,秦牧则慢悠悠走在最后面。
“东家,一切都好,张府还给我们新添了几处造纸作坊,我信不过他们,安排了我们的人进去。”墨砚小声说,他看向身后不远不近的一干人,又回头问:“东家,陈府结亲的事……可是真的?”
他看到了那日的跨马游街,但依旧不愿相信。
难道东家跟娇娘之间不是夫妻关系?可稚子童真,唤的阿爹不似作假,墨砚有些蒙。
苏酥道:“如你所见。”
墨砚震惊,他的神情被一旁的秦牧收入眼底,他眯了眯眼睛,目光停留在主仆二人的脸上,不知在思忖什么。
“你瞪什么瞪!本公子虽然风流倜傥,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资格直视的!”陈音音掐着小细腰,活像只炸毛的花孔雀。
巴图尔冷哼一声,“聒噪。”
“你居然说本公子聒噪?你一个奴隶也敢训斥本公子,谁给你的胆子?”陈音音龇牙咧嘴的,偏他还比巴图尔矮上一个头,就算要揍人恐怕都要跳起来。
“聒噪!”
“你是不是除了这句话就不会说点旁的?”陈音音扬起下巴,从鼻腔里哼出冷气。
巴图尔皱起眉,“滚。”
陈音音:“……”
要不是有苏酥在,墨砚差点没憋住笑意,秦牧则微微侧过身,没想到与苏酥来了个“深情”对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对方笑起来的模样有些眼熟。
“墨东家可是觉得在下这张皮囊俊俏?”秦牧单边挑眉,令苏酥记起了孔非教授,她当即在身前比了个叉,“我对男人没兴趣。”
“可我怎么听说墨东家好男风。”
苏酥:“……”
几人凑一起说了会儿话,小女郎屁颠颠跑来了,一来就直唤‘阿爹’,还要阿爹抱,现场陷入死一样的尴尬,陈音音瞪着震惊又满是求知欲的眸子,巴图尔则习以为常,秦牧却眼含笑意等着看好戏。
头顶有麻雀飞过,稀稀疏疏的光斑从银杏树下抖落下来,娇娘随后跑进来说:“孩子乱叫习惯了,大家别介意。”
“原来如此。”陈音音拍了拍胸脯,“姐夫,你可要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
“始乱终弃。”秦牧接上话茬,“但墨东家还能回到陈府,想来不是这样的人。”
苏酥莫名觉得今天的秦牧有些针对她,可她不记得自己哪里的罪过此人,她一边陪小女郎玩闹一边皱着眉,娇娘回堂屋沏了壶茶,给众人倒上了才把孩子抱走。
“那夜墨东家身中媚毒,不知最后是如何得解的?”秦牧话题转变得有些快,叫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巴图尔最先反应过来,瞬间睁圆了眼睛,他盯着苏酥一错不错。
而陈音音也后知后觉,红着耳尖从后面戳秦牧的腰,含糊说:“表哥,你怎么说这个了?”
因为府上要搜寻苏酥,他失嘴将事情透露了出去。
石座上的青年只顾着低头喝茶,在心里把秦牧骂了一百遍,这仇她记下了。
“我掉入水里,后面的事情不记得了,应该是水太冷,媚毒并未来得及发作。”她笑着解释。
秦牧平静的目光盯得她脊背发毛,她终于想起来这人像谁了,可不就是男主卫谦嘛,但两人模样大相径庭,一个冷硬犀利,一个温润明睿。
苏酥不会觉得这两人有半毛钱关系,以至于后来知道真相后追悔莫及。
等众人喝完茶水又去巡查店铺,事情忙完后已经接近傍晚了,陈音音在油纸伞作坊偷师了一下午基本把纸伞的原理学得差不多了,他兴奋地打算回家再砍掉一根金镶玉,虽然他院子里的已经砍完了,但老爹院子里还有一小片。
正在喝酒的陈梁冷不丁被呛了一下,他压了压狠跳的眼皮问对面的王氏,“音哥儿怎么还没回来?”
王氏叹口气:“臭小子多半还在遮汩堂,我一会儿让小厮去看看。”
她正说着,就听见一串欢快的脚步声,陈音音手里提着一个磨得蹭亮的铜斧,见到陈梁居然跟阿娘在院子里喝酒赏月,惊得立马掉头就跑。
“你看清他手里拿的什么没有?”陈梁问,因为上面的密令无法完成,他今晚没忍住多喝了几杯,脸上已然微醺。
王氏拄着下巴说:“好,好像是斧头。”
“斧头……”陈梁眯起的眼睛陡然冒起了精神,他气得从座位上站起身,吩咐:“没有我的允许,二公子不得踏入院中半步。”
“老头子大晚上不睡觉,学人家做什么饮酒赏月?”陈音音嘟起嘴,在小竹林中窜来窜去,最终选定了一根粗壮挺直的翠竹。
平子跟安子看得直惋惜,“又一根好端端的竹子要被祸害了。”
一刻钟后院内响起了熟悉的“咣当滋啦”声,四方院今晚注定又是一个无眠之夜。
靠水而建的清风院隔着老远都能听见聒噪的声音,因为屋内多了一个人,陈月华愈发难以入眠,她就要跟往常一样出去把陈音音提留起来,苏酥从外间的躺椅上坐起来了。
“你又打算跳河?”陈月华摸到长鞭,随时准备捆人。
苏酥抽了抽嘴角,“不是,上次是陈音音下药,逼不得已,我今晚就是有点不习惯,我去耳房休息。”ωωω.χΙυΜЬ.Cǒm
陈月华没再说什么,这人走了她倒是自在。
耳房跟这边只有一道墙壁之隔,没一会儿她就听见关门的声音。
苏酥重重舒出一口浊气,才躺下,余光瞥见房梁上闪过一瞬间的冷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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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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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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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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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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