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临安刚要跟她说话,井口处传来一道焦急的询问声,“主公?”
“是我。”
上面那道声音像是终于松了口气,“您要是再不出来,张先生可就要急死了。”
张先生?
苏酥认识的人里面,只有张府的人姓张的多一点。
“咦?主公旁边那位是谁?”老者微微遮住头顶的光线往下看,“怎么还有个小娘子?”
卫临安冷声说:“先拉我上去。”
“对对对,”老者拍了一下脑门,他咋差点忘了正事,连忙转动着木把手将人一点点拉出井口。
苏酥怕被两人丢在这儿,在卫临安上去的时候二话不说也抓住了绳子,只是……姿势有点难堪,草绳上的空间狭小,卫临安身高体长,一上去便把最合适的位置占了,苏酥只能稍微错开她挂在对方胸前,可透过布料,她依旧能感受到来自男人体表的滚烫温度。
昨夜的一些画面在这种暧昧的时刻重现在脑海,苏酥呼吸微微急促,只耷拉着眼皮不去看他,而卫临安在感受到腰间那两条紧紧箍着的腿时,居然轻轻地笑了一声。
井口处的老者听到了,免不得一番惊异,待看见两人紧挨在一起的身体时,老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还吓得他差点松手把人摔下去。
卫临安摸到井口就自己攀了出去,苏酥紧随其后。
老者偷偷斜眼瞧向二人,“主公?这位是?”
卫临安浅笑:“刺客。”
“什么?”
苏酥也瞪圆了眼睛,却听卫临安吩咐,“抓起来,严刑拷问。”
说完一甩衣袖就走了。
这人居然比自己还要拔雕无情,苏酥看向以老者为首的一圈侍卫,讪讪地笑了笑,“□□,见血不利。”
“小娘子,这可是主公的吩咐,那就休怪老朽心狠手辣了。”他摸了摸下巴上泛白的胡茬,大手一挥:“按主公说的,抓进地牢。”
苏酥磨平了一口银牙,摸出腰间那把墨绿折扇旋身而起,这边一群人混战在一处,掀起了地面上的一层黄土,卫临安慢悠悠转着玉箫,披上仆人送来的薄披风。
这会儿昭阳才从云层间吐露出来,早晨的风微凉,身上的衣衫依旧潮湿,他看了片刻,见面前那群人已经被苏酥揍得个个倒地哀嚎,只有老者勉强撑着打个平手,他低头跟身边的仆从吩咐几句,那人闻言跑去叫停,止住了打红眼的两人。
苏酥龇牙咧嘴地转了转手腕,冲卫临安喊话:“就凭他们几个,你知道根本杀不了我。”
“以前不知,现在在下知道了。”卫临安朝她温和地伸手,“过来。”
苏酥下意识偏头斜眼看他,“你又想玩哪样?”
从昨夜到现在,这人已经对她起了好几次杀心,她不会觉得对方刚才的命令真就是闹着玩的,多半是想试探她的伸手,如果能顺便除了最好,除不掉再另寻他法。
苏酥站在巍然高耸的古树下没理会他。
卫临安说:“你一身男装出现在陈府,又是喜服,而陈府昨日嫡长女陈月华成亲,你若不是陈月华,那……”
“你到底有什么事?”苏酥打断他的分析,戒备地走过去,余光却瞄向他身后的仆从,也不知道这人听了多少。
卫临安:“你伤了我那么多侍卫,我要你代替他们,做我的侍从。”
苏酥一笑,凑近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只要你能。”卫临安也笑了起来,那一口森森白牙在不太明亮的屋檐下似乎闪着一层寒光,苏酥眯了眯眼睛,“我现在的确不能,但不代表以后不行,你可要想好了,你方才还想杀我来着,我于你而言并无衷心。”
“是吗?墨东家应该比我清楚,衷心是可以慢慢培养的。”他说。
苏酥心头却忍不住噗通噗通跳,这人居然认出她来了,还这么光明正大、毫无遮掩地在一群侍从面前说出来了,她攥紧了手心,有种想杀人灭口的冲动。
卫临安示意之前那群侍从走过来,“以后她跟你们一样,编号就是……”她望了一眼苏酥,“十七。”
老者觉得不可,反对道:“主公,此人来历不明且对您有杀心,万不可收为己用,还是尽早处死较为妥帖。”
卫临安淡笑:“你杀得了她?”
老者一噎,恨恨把脚一跺,扭过了脸。
他杀不了,但府中这么多人,就算用人海战术或者拉来弓箭手,总能抓住她,主公这次明显就是在往火坑里跳。
苏酥还没能从身份上转变过来,卫临安已经朝她再次伸手了,“本君要沐浴,十七,你来伺候。”
苏酥:“……”
一众人:“……”
等两人走后,十六名侍卫忍不住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主公刚才说是要沐浴对吧?还让新来的十七伺候?我眼睛没瞎的话那可是个正儿八经的小娘子。”一名侍卫道。
“……是啊是啊,主公不是一向洁身自好、不近女色的吗?这回怎么让女子伺候沐浴了?”另一名侍卫跟着起哄。
他才说完就有一人挤眉弄眼地开口:“瞧不准,主公是终于开窍了,主公的年纪确实该有贴身侍女照顾了。”
众人叽叽喳喳,越说越八卦,老者一耳朵进一耳朵出,他回想起主公方才提到的墨东家三个字,忽然一转身往院外跑了。
“使点力气,没吃饭吗?”卫临安盘腿坐在浴桶中,温热的水流从肩头撒下,他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
苏酥咬牙切齿地把浴瓢往浴桶里一扔,“你是缺胳膊还是断腿,自己不会洗吗?”
卫临安伸手抹去脸上被溅到的水花,淡淡道:“墨东家如此急躁,是等不及想回陈府找小娘子?”
苏酥在桌案上摸到一盘子脆枣,一夜没有进食,确实有点饿了,边吃边说:“你是怎么发现的?又想这样威胁我多久?”
“那要看墨东家什么时候让我满意了。”卫临安给自己泼了一瓢温水,而后重新盛满递给她,“如果让陈县令知晓自己招赘的女婿是个女子,这蓬莱县恐怕没几日又要多出一则笑话了。”
“算你狠。”苏酥重重接过来,倒将水泼了自己一身,她皱着眉拧干布料,才强忍着愠色继续干活。
“我这院子不常住,许久没有人打扫了,一会儿就有劳十七你再仔细擦拭一遍了,记住……”卫临安闭着眼睛说,“要一尘不染、干干净净,我眼里见不得脏东西。”
还真把她当下人了。
苏酥用力捏了他一把肩头,果见卫临安好看的眉头蹙了一下。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捏过的地方已经冒出了血珠,那是她昨晚啃出来的伤口,一时间她手不知道往哪放。
淡淡的青草香弥散在这方空间内,卫临安长睫微颤,冷冽着眉眼道:“把门关起来。”
苏酥望了一眼身后,“不是有屏风挡住了吗?一个大男人讲究那么多做什么?”
“关门。”卫临安再次重复。
苏酥将手里的东西一甩,横走过去把门摔上了,她站在屏风处,拍着掌心咧嘴道:“公子这下可满意了?”
矫情鬼。
卫临安冷淡道:“日后本君的恭桶也由你清洗。”
“……”
两人折腾完,刚好有府上的管家过来传话,说是张先生邀请卫临安一道用早膳。
他略点头算是答应了。
苏酥这个间隙边走边观察四周景象,却发现越看越眼熟,这不就是头一号合伙人张景辰的府邸吗?
敢情男主跟自己的合作伙伴认识?
那她算不算歪打正着抱上了本世界最粗壮的金大腿?
“十七,发什么呆?见到先生还不赶快行礼?”脑壳忽然被一只大手敲了一下,苏酥猛然醒转,慌慌张张拱了拱手,结果现场包括一众仆人在内的所有人都望着她的举止发愣。
卫临安皱起眉头,命令道:“以下犯上,不知礼数,跪下!”
“……”苏酥瞬间抬眸看他,用眼神示意她别太过分,她手中可是掌握着剧情的金手指,惹她不高兴了,姑奶奶二话不说就能让男主躺尸。
尴尬的气氛只过了一瞬,张景辰出声笑道:“贤侄严重了,既是贤侄看上的人,自然差不到哪儿去,许是小娘子还未熟悉,回头细心教导一番便可。”xǐυmь.℃òm
卫临安瞥了眼左后方低眉敛目的苏酥,而后冲张景辰略歉意道:“亚父海量,是我管教不利。”
“无碍无碍,”张景辰似是想起什么问:“我方才听下人说,你把这位招为自己的侍从了?”
卫临安与他面对面跪坐在桌案两侧,淡声解释:“府中任何事都逃不过亚父的视线,想来您已经知晓了,我观此女有些拳脚,身边正缺人,暂且留下一用。”
张景辰瞧了瞧立在一旁东张西望的苏酥,笑道:“可有把握?”
卫临安当然知道他未说完的话是什么,顿了片刻回:“听话的狗,不急于一时调.教,亚父此言多虑了。”
竟然说她是狗?
苏酥绷不住表情,狠狠瞪了过来,一双拳头握得咯吱咯吱响。
“贤侄啊,我瞧你这次够呛,依我之见还是……”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用人得知根知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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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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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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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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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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