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三天后了。
旁边传来小女郎奶声奶气的抽噎声,视线再上移,便瞧见手里正端着一碗中药的娇娘。
她回来了?
陈梁会这么容易放她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脑中突然闪现秦牧那张脸,但想想这个人也没有理由要帮她,便下意识不往那处深究。
“你醒了。”娇娘放下汤药,扶她坐了起来。
苏酥舔了舔干裂的唇角,开口才发现嗓音喑哑的厉害:“我怎么……回来的?”
娇娘道:“是秦牧送你回来的,你在陈府发生了什么事?”
苏酥愣了一下,有些不在状态地回:“陈家小公子染了风寒,我给他瞧了下病。”
娇娘微噎,倏地放下手中汤药出去了。
苏酥皱眉,这女人又怎么了?
她靠在床头揉起了眉心,却骤然记起那日他跟陈音音离开遮汩堂时,对方还活蹦乱跳、一点也不像有病的样子,所以说,她刚才的实话听起来就像在信口胡诌?
谎话说多了,又一天说真话居然没人信。
苏酥扶额,待手脚恢复些知觉才慢悠悠下床,小女郎紧拽她胳膊,迈着小短腿跟在身后。
一连休息七八日,苏酥身体才彻底调养过来,她这次来势汹汹的大病叫巴图尔跟墨砚都紧张了起来。尤其是巴图尔,以后除了防火防盗,这位门神估计还要防陈府了。
“这几天酒坊跟油纸伞的生意怎么样?”苏酥刚进别院,迎面就扑来一阵阵浓厚的酒香味。
巴图尔说:“没什么异常,就是张家这几天又来人了,张岩的意思是现如今的杜康酒跟油纸伞的供应量不够,大抵是要我们再多生产一些。”
“还有呢?”
巴图尔补充道:“还有一件事就是……”他眼睛微微发亮,“张家主想请您过去一叙,奴猜肯定是关于修炼的事情,主公您什么时候再去?”
这段时间少见有这样温和又不刺眼的阳光,苏酥不禁避开阴凉处走,“是你想听罢?”
巴图尔笑着抿唇,又挠挠头,算是默认了。
苏酥算算时间:“你且去刘老匠头家再打造几座炼酒器来,做完这些,咱再过去。”
巴图尔高兴地应着,说了句“奴去忙了”便脚底抹油般跑出了院子。
“修炼……”苏酥拍了拍脑门,“001的书里真是啥奇葩都有。”
笑罢,他便瞧见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半干的油纸伞间来回晃悠,一会儿伸手摸摸这个,一会儿低头嗅嗅那个,如何瞧都不像个在干事的。
苏酥莫名觉得眼前这个身影有几分熟悉,她往前走两步,那人刚好转过身,是从未见过的一张脸。
她皱了皱眉,正欲离去,却忽然记起什么,面色陡然一沉,飞起一脚朝那人抓去,对方没想到会遭此一劫,胸口结结实实挨了一脚,反应过来后立刻捏碎一颗弹丸飞离此地。
烟雾散尽,只余一地七零八落的油纸伞。
苏酥用力磨了磨后槽牙,“秦!牧!”
“哈哈———!”
飞鸾刚说完这几日假装奴隶混入墨家别院的所见所闻以及苏酥最后难看的脸色,便听见主公轻笑出声。
“您是没看到墨舒发现我时候的样子,恨不得提刀杀了我………”飞鸾一边说一边摸来杯子倒酒喝,等一口冷液下肚他才咋了咂嘴继续道:“但说来也真奇怪,那油纸伞作坊里面别有文章,您瞧那伞骨上面薄薄一层、像丝布一样的东西,非动物兽皮,亦非人皮,主公您绝对猜不到那是什么东西做的。”
“哦?还有这事?”正在翻阅典籍的秦牧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咱们游历山川这么多年,奇人异事见过不少,但这油纸伞绝对称得上“上奇”,”飞鸾摸着下巴,声音逐渐变得苍老,“老朽闻所未闻,居然可以将木材制造成防水的布片,还风水日晒都扛得住,您说奇怪不奇怪?”
“若非这几日老朽亲眼所见,这样点石成金的事情是想也不敢想,”他说着不知想到什么,低声道:“主公,我看这墨舒确实有惊世之能,待查清她的真实身份,如果此人不是那人的羽翼,不若早日将她招归麾下,您三番五次帮她,她也该感激殿下您的………”
秦牧没有立刻回答,他放下手里的竹简,此刻正是傍晚,夕阳的余晖穿过窗棂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辉,他缓缓转过身,却是另外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再等等。”秦牧说话间,后背披散的长发便抖落下肩头,他微微侧过面庞,下巴就顺其自然融进了黄昏里。
恍眼的余晖霎时衬得他整个人都有种不容俗世的飘忽感………
飞鸾很少看见主公在外面露出真容,他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竟有些不想摘,“还是年轻好。”
秦牧微微一笑,白色的袖袍被满屋的酒水香味浸染,淡淡道:“飞叔不过四旬,如何为老?”
飞鸾把夕阳兑于酒水中一并喝下,“殿下大事未成,老朽又如何敢老。”
秦牧无声失笑,却听对方几盏酒水入腹后又把话题绕了回来,“那墨舒若真如殿下所言,与苏家十一子苏洵模样一致,那这之中可会有何玄机?”
“飞叔的意思我明白,我已经派人暗中去调查了,得来的消息确如沭城郡守府对外宣称的那般,苏姜氏当年只产下一子,没有同胞之子,就算苏府有什么难言之隐要隐瞒世人,也不会二十来年一点风声都没有。”
他喃喃:“………更蹊跷的是……墨舒这个人竟然查不到任何上溪村以前的踪迹。”
“身份是假的,可人是真的。”
秦牧望着摊开在桌案上的竹卷,陷入了沉思。
“您的意思是说,这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完全就是巧合?”飞鸾仍是不信,“世上怎会有如此惊异之事?”
这不可能。
“难道也是易容?”他再次发问。
秦牧却摇头,“上溪村时我近距离观察过,并非如此。”
“怪哉!”飞鸾连灌下几口酒水,竟感觉有些头晕,嘀咕道:“这也对不上,那也对不上,莫不成这人还能是凭空冒出来的?不然怎么解释如此多的巧合与异常?”
一语惊醒梦中人,垂眸的秦牧豁然抬起头,可下一瞬又觉得此事太过匪夷所思,想法被他生生压了下去。xiumb.com
飞鸾好酒,一坛竹叶青几乎是被他一个人喝完的,这会儿竟不自觉犯起困来,“少年时曾听师父说过,世间事大抵如此,因果相承,反常者,必有奇因。”
他说完便咣当一声倒了下去。
秦牧无奈摇了摇头。
夜幕将近,有丝丝缕缕的晚风从窗台吹来,也吹皱了窗边人浅淡的眉心。
……
苏酥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都没遇到任何麻烦,不光油纸伞跟酒水生意发展得比预期顺利,就连陈府都在那日之后没再派人来捉她,她猜测陈音音的病情应该有所好转,否则陈梁早就拿她开刀了。
还有,陈府的刺杀之事至今在她心中都是个隐忧,都闹到要取人性命的份上了,只怕里面的水不是一般深。
苏酥是不想参与这些,可那晚的巧合硬生生将她卷了进去,之前跟陈月华交锋时不幸丢掉折扇,之所以还能安宁一阵子,想来是因为陈梁为了追查她的身份而故意做出的假象,那这一次在对方已经得知她并非墨舒之后,为何还能任她逍遥法外?
即便她跟那些死士没有丝毫关系,单凭伪造身份文牒便已是大罪,陈梁要想逮捕她,轻而易举。
这么大的把柄落人手中,许久都无动静,这显然不是一个好征兆。
如果她此刻离开蓬莱县……
苏酥才想一半就被自己打断了,无论从生意还是成功逃离的可能性上来说,都弊大于利。
她事业才起步不久,这个节骨眼上决不能离开。
至于陈梁那边,到底是对方想跟她猫捉老鼠的游戏还是有人帮她,苏酥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陈音音的事情给她提了个醒,如果没有足够的能力,剧情君的死亡倒计时随时都可能降临。
她此刻最紧要的就是收集能量值,而根据她的观察,能量值的来源除了关键人物与道具,便是一些美石美玉,这些东西像是能够储存天然能量一般,就好比陈音音的玉佩,但这类东西没有气运值一说,因而含有的能量值都极低,且吸收完一次后不会再产生。
她打算等闲下来去附近的玉器店铺逛一圈。
苏酥这么想着,对面突然走来一人,定睛一看,居然还是老熟客,张府的管家张岩。
“墨东家,我可已经在此等候您多时了,我家主公请您去府上一叙,现下时辰正好。”张岩一边捏着嘴角的八字须一边斜眼打量她,虽说两人算是不打不相识,又碍于合作关系不好闹事,但私下里的交锋依然只增不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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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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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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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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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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