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便找到了邮政大楼旁的那条古玩街。
这条街果然很热闹,远远地望去,这里人头攒动,狭窄的街道上一大早就摆满了地摊,都是卖诸如古钱币、玉器、木雕、鼻烟壶还有邮票等等小玩意,甚至还有几个藏人在卖手工艺品。
钟魁混在人群中,东摸摸西看看,也看不出什么明堂。人家做生意的根本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因为钟魁一看就是个初中生而已,不是目标客户。
“老板,你这副铜项链多少钱?”钟魁走到一个地摊前,随手拿起一串项链。
“你哪只眼看到这是铜的,小子,这是金的,金项链,懂吗?”那龅牙老板翻着白眼。
“老板你别生气,我这不是不懂才问的嘛,听说古玩这个行当里,很有学问,我就是来见识见识的。”钟魁不以为意,装作吓了一跳,“这是金子做的啊,哎呀,怕是值不少钱哩。”
“那当然,知道人行柜台黄金收购价是多少吗?娘的,上月又涨了一成!100块,有多少收多少!”龅牙说道。
“100块一斤啊,太贵了。”钟魁点头称是。
龅牙闻言气乐了:“小子,滚,你是成心来捣蛋的吧,要不,你就是闲着没事,拿我寻开心的。你家黄金是论斤卖的吗?是1克100块!”
“啊?”钟魁的表情做的很到位,“那1斤黄金,就是500克,值5万块,天呐,把我卖了也不值这么多啊。”xǐυmь.℃òm
“你这样的半大小子,谁会买呢。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啊,我家那小子就是恶鬼投胎的。哈哈。”龅牙笑道,那两颗突出的门牙显的更加雄伟,他指着自己的金项链,吹嘘道,“这不仅是金子做的,还是个老物件,乾隆年间老艺人的手艺,我好不容易收来的,所以这价钱另算,不能按黄金收购价算的。”
钟魁将金项链拿在手里,半天也没看出来这是乾隆年间的物件,笑道:“要是金锭呢,我在书店看到有图册上印的,那么大的一块应该值不少钱吧?”
“金锭啊,这要看本身的成色,纯度越高自然越值钱,有铭文的,那就算是文物了,年代越久越值钱,价钱当然另算,文物嘛。”龅牙很有显摆的潜力,吐沫飞溅,“金锭一般有马蹄形的,长方形,立方体形的,还有葫芦形的。我听说燕京那有个同行,手中有个十两锭,上面有铭文,是清初官锭,按现在人行的黄金收购价,最少也值三万七,因为是文物,有人出十万他也不卖,换我,我也不卖。”
“古代的“两”,跟今天的“两”,是不是不一样啊?”钟魁问道。
“古代一斤十六两,正所谓半斤八两嘛。古代的一斤,从唐代到清代一直是接近六百克,十两就是相当于现在的三百七十多克。”
“老板,您真有学问!”钟魁竖起大拇指。
“那是!”龅牙咧着嘴笑。
钟魁突然觉得自己书包里的金锭很烫手,他的金锭上面印着五十两,明代的五十两,就是按普通的金子卖,也值十五万,更不必说金锭上刻有铭文,属文物。
原本他觉得在这个大家都普遍清贫的年代,金价应该很便宜,但没想到仍然这么值钱,尤其是跟收入对比。
更何况,书包里有两块金锭,挺沉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钱大维是省城收藏界的一位知名人物,在古玩街拥有一个店面,名叫百博园。门脸并不大,但后面另有一幢小楼,兼作收藏室。
他原本是省博物馆的一名文物保管员,为人极为精明,十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从别人手里得了几件古董,转手挣了他人生第一桶金。
从此,钱大维的人生变了,他不再满足于单位和家之间二点一线的单调人生,更不满足于清贫的生活,干脆辞职,做起了倒卖古董的买卖。
起初,他也交了不少学费的,被人坑被人骗是常有,也有自己看走了眼的时候,甚至一度因为欠了一屁股债想要自杀。
好在时来运转,他的生意越做越大,私家车早就买了,成了省城收藏界的一哥。
今天,他正好在店里。
店里窗明几净,当中放了个造型古朴的茶几,上面浮刻着八仙过海,几把价值不菲的红木交椅,茶罐、茶盏、茶匙,极为高雅。旁边有一座用太湖石堆成的小型假山,营造出山泉潺潺烟雾缭绕的胜景。
钱大维穿着吊带西裤,打着领带,领带上还别着别针,手中夹着一支古巴雪茄,一边看着当天的报纸,一边品着香茶,表情很是闲适。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用燕京人的话说,这叫“范儿”。
店里另一个年轻人,大概是店员,用一块干净的白布,正在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各种摆设。
俗话说,做这古玩生意,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钱大维并不介意从早上开门以来,没有一个人进来,哪怕是光看不买,他也落了个清静。
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钱大维抬起头来,见一个少年人正探头往里瞅。
“小家伙,到别的地方玩去!”钱大维皱了皱眉,挥着手道。
“老板,这不是做生意的地方吗?”来人正是钟魁,他刚才四处溜达,打听好了这家店生意做的最好。
“当然是,这里东西金贵,小心点,弄坏了宝贝,你赔的起吗?”钱大维没有说话,那位年轻店员喝斥道。
“我不是买东西,我是来卖东西的。”钟魁笑道。他自动忽略了店员的轻视,直接对着一副闲适之态的钱大维道。
“哦?你有什么要卖的吗?”钱大维闻言有些意外。
有年轻人瞒着家里人将家里的宝贝偷出来卖,他也不是没遇到过,只不过像今天这样年纪小的,还真没遇到过。
“敢问您是钱老板?”钟魁问道。
“正是!鄙人钱大维,这家小店的老板。”钱大维道。
“我有宝贝要卖,麻烦钱老板开个价。”钟魁走到跟前。
“拿出来看看!”钱大维也不废话,尽管他不相信钟魁能拿出什么让他眼前一亮的东西。
有许多来到店里的客人,神神秘秘的一副地下工作者的姿态,结果只是让他白白浪费时间而已。
钟魁坐了下来,从书包里掏出一根金锭,当那赤金色彩一出现,钱大维的目光就难以移开,当接过金锭,手中一沉,钱大维便知道今天遇到真宝贝了。
“小张,你看着店。我带这位客人去里间坐坐,不要让人打扰。”钱大维立刻吩咐自己的店员。
店内靠墙角,单独隔开一个小房间,操作台上还有一个台灯,灯亮着,一个戴着老花镜的老者正在专心地对付一个瓷罐。那瓷器估计是碎了,他想将它修复,这是个细致活儿。
“史老师,您先放下手中的活,帮我掌掌眼,这东西我有点吃不准。”一进了里间,钱大维急不可耐地说道。
那姓史的老者,慢腾腾地放下手中的工具。钱大维向钟魁介绍道:
“这是省博物管的史老师,他是咱西秦省文物修复的第一人!史老师退休后,我把他请到小店来坐镇。”
那史老师接过金锭,也是大吃了一惊:
“好家伙,这么大的锭,闻所未闻呐,搞不好,要出大新闻了。”
金锭上刻着“永乐十七年四月x日西洋等处买到九成色金壹锭伍拾两重”阴刻铭文。
“史老师,怎么样?”钱大维问道。
史老师似乎没有听到他的问询,戴着手套,用放大镜仔细端详着手中金锭,一会又迎着光逆着光仔细翻看,又放在天平上小心称量,1948克。
半个小时后,史老师仿佛活了过来,反问钱大维道:
“钱老板,你怎么看?”
“此锭有明确的纪年,纪时、纪地和纪重,极为罕见,文史价值极高。从重量上看,应该是目前发现古代金锭重量最重的,也填补了古代无大锭的历史空白。”钱大维道。
史老师点点头,道:“永乐十七年,应该是公元1419年,郑和第五次下西洋。况且当年郑爷爷下西洋是何等的威风,可咱也不是去欺负人去的,这黄金应该是从南洋买回来,返回来后铸成金锭的。此锭上铭文一个‘买’字,足以说明,郑和下西洋,是和平外交、平等贸易,这极具史料价值。价钱嘛……”
“我明白了!”钱大维会意,心中忽然变的有些忐忑,患得患失起来。
钟魁将金锭拿了回来,放进自己的书包,书包里发出清脆的金属声。钱大维和史老师二人面色,同时大变:
“你有几块?”
“包里除了刚才你们看到的,还有一块,家里还有另外五块。”钟魁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防人之心不可无。商人重利不怕,就怕商人贪婪没有底线,如果钱大维是个没有底线的人,钟魁这么说是想将对方吊着。
“把另一块拿出来。”史老师急吼吼地说道。
钟魁笑了笑,将另一块金锭取了出来。这一块拥有同样的形制和铭文,只不过方才那一块是九成色,这一块是八成色,铭文上清楚地写着。
“好东西啊!”史老师抚摸着金锭,神色很是享受。
钟魁却重新将金锭拿了回来,装进书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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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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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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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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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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