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姜独自坐在黑漆漆的屋子里。
她面色木然抬头,她看着面前一身红衣,满脸幽怨的萱宜兰,冷静道:“喝了碗里的东西,你就能帮我?”
“算是吧........”
萱宜兰已经习惯了江姜把她的话当故事。
穆江宇刺杀国君想要逼宫,却被大祭司拦了下来,等祭祀结束就要被处死。
江姜想要借用她的力量,救出穆江宇,这才叫她出来做交易。
眼前瓷碗里的,是仙华草精的心头血。
喝下去江姜就能突破长夷心魔放在她身上的封印,只要她恢复了记忆,很多事情就变得简单了起来。
“什么叫算是?罢了,反正我也没有更多的选择。”
江姜看着萱宜兰。
穆沉渊用江家阖族性命逼她留在七皇子府,不许她死也不许她逃,如今她所求的,不过是穆江宇能活下去。
这是她能够为穆江宇做的唯一一件事情。
萱宜兰弯腰将青瓷碗放到江姜手中,忽然心血来潮,玩笑般道:“如果喝了你会变成和我一样,你还喝么?”
江姜笑了,嘴角勾起一弯苦涩。
“呵,我巴不得和你一样呢,这样我就能亲手救人了。”
萱宜兰原本是想吓一吓江姜,可江姜的反应,却让她微微恍惚。
生前的她活得极其艰难,唯一的慰藉便是王轩。
可万万没想到,王轩一直把她当做肉中刺,甚至亲手把她送到深渊之下。
萱宜兰没能投个好胎,她的出生即地狱。
所以她也从未体验过爱情、亲情、友情这种美好的东西,自然不相信真的有人能够为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不计后果地付出。
如今她死了,却也看到了,原来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居然这么强大,强大到让人不顾性命、不计后果。
江姜抬起面前的瓷碗,毫不思索地将碗里的东西喝了下去。
随着清苦的味道溢满喉舌,江姜脑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
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眼角落下。
无数画面像是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从云梦江家到扶风门,从4037到穆江宇,原来穆江宇一直陪在她身边。
他曾无数次救她于危难,亦曾以损坏元神为代价护她一世安宁。
她怎么能忘记他呢?
穆江宇怎么敢不听她的话,擅自跟来呢?
“轰隆隆——”
金色的闪电撕裂了夜空,直直击打在蕴园上方。
团圆的心头血不仅能解长夷心魔的封印,更能让人修为突飞猛进。
雷劫对于渡劫人来说,是机缘的大考。
若是机缘不足,轻者渡劫失败,身体受到创伤,重者灰飞烟灭。
江姜抬眸看着天上密集的金雷,这绝对不是筑基到结丹这么简单。
漆黑的杏眸在夜色下晶晶亮,既然如此,那就赌一赌她的机缘和气运。
微微发白的唇瓣开阖,江姜声音不大,语气不容置否。
“我不怕.......”
无数道金雷直直击下。
这次江姜需要一个人面对,身旁不再有穆江宇替她挡着一切。
她抬眸看着天上金色的闪电,绽开一次释然的笑。
这次也让她赌上全部,救他一次罢。
一个时辰后,华丽的蕴园俨然成了一片废墟。
负责看守蕴园的仆从被吓破了胆,颤抖着手握着刀剑,站在蕴园废墟外不敢靠近。
众人瞪大了眼,看着蕴园中心那道月白色纤瘦的身影。
那人好像是七殿下即将过门的七皇子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七皇子妃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江姜祭出碧霞剑,沐浴着月色站在一片废墟之中。
身上还残留着撕裂般的痛楚,比以前任何一次受伤都痛,可想到穆江宇还在天牢里。
她忽然觉得又不那么痛了。
江姜转身看着跃跃欲试的众人,身旁围绕着剑气凝结起的剑。
“挡我者死。”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众人屏住了呼吸。
剑气诀凝成的剑,已经超出了这些人的认知,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众人见江姜往外走,纷纷自觉地让出了一条路来。
天牢里,一片幽暗。
当初喜着月白色长袍,不染一丝纤尘的人,如今手脚被上了锁链,满身污血地倒在地上,活像是具无人认领的尸体那般了无生气。
“你、你要造反?”
“老子和你拼了......”
狱卒的声音吵醒了躺在地上的人。
穆江宇抬起沉重的眼皮。
抬眸的瞬间,眸中流露出一丝惊喜,很快又被惊恐掩盖住。
“快走......”
他哑着嗓子看向江姜:“祭司不是人,你斗不过的。”
那日穆江宇钳住了国君,眼看着马上就能成功。
不料却被祭司轻而易举地拦了下来。
祭司的颂歌,迷了所有人的心智,除了穆江宇以外的人,纷纷交出了武器,束手投降。
祭司用的不是凡人能用的办法,她根本不是人。
如今江姜来劫狱,祭司和国君一定不会放过她和江家。
地牢里的血腥味盖住了江姜最喜欢的草药味。
她心脏一阵发疼,迅速斩断了拴在牢门上的铁锁。
一路来的时候,她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可在见到穆江宇的刹那,她终于忍不住带上了哭腔。
“穆江宇,你个恋爱脑,爱情比命重要么?”
“咳,想到你旁边会躺着别的男人,我就.......”
江姜气哭了:“你是醋坛子里生的吗?”
多么执着的一个人啊,即便是遍体鳞伤,他还是坚持要当个醋坛子。
她哭着抬手攀上了穆江宇的脸。
原本清秀的脸上全是血污,凤眸里全是疲态。
这些伤他明明不用受的,哪怕忘却了前尘,他也不会这么容易被那些人制住。
“如果王爷不束手就擒,他们就要杀你。”
一旁霁月忍不住开口,却被穆江宇打断了。
“闭嘴!”
他闷声道:“你快走,穆沉渊不会为难你的。”
“这次我们一起。”
她说着,拿出最后一碗心头血给穆江宇喂了下去。
天将明。
百姓围绕在宽广的白玉祭台周边,纷纷低头祈祷着,希望自己能够得到主神的庇护。
一个穿着水蓝色交领衫裙,带着金色发冠的女子站在祭台最高处的神像前。xǐυmь.℃òm
大祭司冰沁看着远处金色的闪电,眸子里流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
狂风把水蓝色裙摆吹得猎猎响,冰沁站在狂风中,喃喃道:“终于要结束了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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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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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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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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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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