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是强硬如他,这次也觉得陈晟做得有些过了。
俗话说杀人不过头点地,不管是怎么样的矛盾,最坏不过的结果也就是以某一方的胜利而告终,而战败方的结果一般都是一样的。
但这次陈晟的目标可以说是无差别的,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平民百姓,只要是能够引起暹罗内部恐慌的他都会去做。
要知道,哪怕是在对待倭国的时候,朱瞻垶也不过是在大隈城发泄了一下,后续在本州岛就只针对武士和贵族阶层的人了。
这让朱瞻垶有些头疼。
他头疼的不是陈晟的最终结局,因为事到如今陈晟已经是必然保不住的了,到时候运作一下,流放奴儿干都司且终生不可归还这个惩罚应该就够了。
朱瞻垶现在头疼的是后续的计划该怎么继续下去。
现在事情还没被人道破,一切都还好说,但万一被人给撞破了,那以后肯定就不太好名正言顺地对暹罗动手了。
要知道,他可是等了好久才等到暹罗自己犯傻,扣押大明船队,现在暹罗已经害怕了,面对陈晟这样的骚扰都不敢吭一声,以后他还咋找机会?
“朱铭。”朱瞻垶先是低头写了一张字条,然后伸手将朱铭召了过来。
“把这个给送出去,尽快。”
事情会怎么样发展?朱瞻垶不知道,也没人知道,不过好在短期之内这件事不会出现在大众视野面前,而因为他的关系,就算是出现了也不会在初期闹大。
所以,留给朱瞻垶的时间还有,而且很多。
只不过朱瞻垶没有发现的是,在不知不觉中,大明好像再次陷入了南北皆有隐患的局势里,这一点和永乐六年那会儿一般无二。
区别就在于现在的大明可以说是胜券在握,但也有不可否认的地方,那就是大明依旧不太好直接动手。
低头想了想,朱瞻垶站起身,朝着殿外走去。
……
朝鲜,王宫。
谁也没有想到,在一国都城的皇宫地下竟然还有一个地牢的存在,而李褆也是在坐上了那个位置之后偶然之间才知道的。
现在,这里已经成了他常来之所,因为在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之后,他就将自己的父亲和弟弟羁押到了这里。
曾经贵为朝鲜大君的李芳远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沦落至此。
“父王,您还没想明白吗?”李褆的脸上浮现出了经典的坏人才会有的笑容。
“留给您的时间可不多了啊……”
被捆在木桩上的李芳远看起来状态很是不好,有一种奄奄一息的感觉,但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仍旧还活着。
也只是活着了。
“啧啧……”李褆情不自禁地啧了啧嘴,转头看向了对面。….“我的好弟弟啊,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相比于自己的父亲,李裪的情况就要好很多了,最起码看起来比李芳远有生气。
“哼……”对于自己这个小人得志的哥哥,李裪显然很是不屑。
“不用得意,就算是你掌控了一切又怎么样?大明那边是不会承认你的!”
李褆闻言失笑。
是,他知道自己的下场不会很好,因为这是打从一开始就被决定了的事情。
但有一点,他的解决是横竖都不会好了,因为如果他什么都不做,等着自己的父亲和弟弟把一切都做好,那他的下场比起现在也好不了多少。
现在,最起码他还能猖狂一阵,不是吗?
更何况,如果他只是想活着的话也很简单,做好大明的狗就是了,只不过他从自己的父亲李芳远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就算给大明做一辈子的狗,大明也不会认同你的,除非你就像朵颜三卫一样,放弃一切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贵族,让朝鲜彻底融入大明。
但是,这显然不是李褆想要看到的。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当初的李褆的确是这么想过,那个时候他觉得只要能够让自己脱离父亲和弟弟的掌控,那别说是给大明当狗了,让他做什么都行。
相比被自己的父亲和弟弟掌控,李褆宁愿让朝鲜融入大明,因为那样一来他最少还能成为一个闲散贵族。
但在尝到了权力巅峰的滋味时,李褆的想法改变了。
虽然他很清楚跟大明作对的结局会是什么样子的,但他仍旧偏执地选择放手一搏。
因为,权利那让人飘飘欲仙的滋味实在是让他欲罢不能。
“我愚蠢的弟弟啊……”李褆心里那种罪恶的快感得到了空前的满足,他缓缓地从袖兜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知道这是什么吗?”
!!!
李裪的眼睛瞬间瞪大,甚至都有些凸出来了,因为他看清了自己哥哥拿出来的东西。
大明的敕封诏书。
也就是说,他的哥哥得到了大明的承认,现如今已经是朝鲜名正言顺的大君了。
在这之前,李裪仍旧抱有一丝希望,希望大明不承认,或者不会轻易承认他哥哥的上位。
只要大明不承认,那他就还有机会。
因为大明若是不承认,那些朝鲜望族就会犹如一盘散沙各自为战,就算是他们能够团结起来,那也是为了他们望族的利益,而不会和李褆扭成一根绳子。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朝鲜望族也都各自抱着登上大位的痴心妄想,只此一点就足够争取到很多的时间了。
但现在,大明的敕封诏书一到,朝鲜望族就会簇拥在李褆的脚下,最起码表面上会是这样的。
到时候,就算是他和父亲李芳远挣脱了束缚,将自己这个哥哥掀翻在地,那也毫无用处了。….因为,他们不会再次得到大明的敕封诏书。
前脚刚刚敕封李褆为朝鲜大君,你后脚就给人家掀翻了,还说人家是谋逆上位,现在请求大明恢复你的身份。
大明不要面子的吗?
更何况,你这么一说不就代表着之前的大明失察,没有认出李褆这个白眼狼的狼子野心?你将大明的颜面摆在哪里?
对于大明来说,他们只需要一个听话的朝鲜大君而已,至于这个听话的狗是谁来做,他们并不关系,也不会因此给自己的脸上抹黑。
“哥哥可没有唬你哦。”李褆手持敕封诏书,轻轻地拍了拍自己弟弟的脸颊。
“留给你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之前父亲断了大明的粮草运输,皇太孙殿下已经对此不满了。”
“借着这次遣使来送敕封诏书之际,太孙殿下说之前进贡的贡女也会一并遣返。”
“也就是说,三妹马上就要回来了……”
呜呜呜……
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想起了一阵阵的呜咽声,但却并没有能够传出去。
大明,杭州府。
后世闻名于世的西湖此时并没有后世那般的名气,就连景色也差之甚远。
此时的西湖,在大吃货……哦不,是大诗人苏东坡之后就没有怎么修缮了,这个曾经钱塘江的隘口,现如今已经成了一片水田。
没错,明初的西域几乎已经全部淤塞成了水田。
“冷静下来了吗?”将手中捆扎好的晚稻放在一旁,朱瞻垶看向了身旁的马铎。
之前马铎等人在草原掀起的风波有些大了,为了平息这场风浪,也是出于对马铎等人的保护,朱瞻垶将其送到了奴儿干都司。
现在又给召了回来,因为一来是朱瞻垶觉得这个时间差不多了,二来是因为他也需要用人了。
“还没有……”马铎的身体瞬间停滞,好像是僵硬了一般。
朱瞻垶也是如此。
马铎是个聪明人,朱瞻垶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因为他要是不聪明的话就不可能在殿试中取得状元的好成绩。
但朱瞻垶没想到,马铎竟然是一个这么轴的人。
“哦?到底是什么难倒了你这个永乐十二年甲午科的殿试状元?”
朱瞻垶将手中的镰刀扔在地上,毫不顾忌皇太孙的身份,就这么直接坐到了田埂上。
“说说看吧。”
“殿下,之前微臣曾听过一句话,一句您在面对倭寇的时候说过的一句话。”
马铎现在仍旧带着那份少年的朝气,也可以说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傻气。
“您说过,我们大明的百姓被劫掠甚至是被虐待、被杀害的时候也曾求饶过,但他们却置之不理,为什么我们明明是讨回公道,却要在他们举手投降之后收手。”
“这就是所谓的仁慈吗?那我们大明百姓的仁慈呢?为什么我们要讲仁慈送给敌人却不留给自己的百姓呢?”….“哦?”朱瞻垶拍了拍手,收割稻谷时的碎屑让他的身体有些瘙痒。
“是啊,为什么呢?”
“之前我也在奇怪这个问题,不过后来我明白了。”
“我们之所以是天朝上国,就是因为我们有道德这个概念,而倭寇没有,所以我们会在该收手的时候收手,而不是像他们那样肆无忌惮。”
“当然了,所谓的仁慈也是有个度的,你在面对一个人时所具有的仁慈不该对一群畜生滥用。”
“说白了,以仁治国可以让那些还有道德底线的人心服口服,但却无法做到让没有底线的人臣服,而在面对这些人的时候就会凸显出我们大明制造火器的必要性了。”
“那为什么……”马铎急了。
他明白朱瞻垶的意思,其实说白了就是对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法,他知道这个道理,但正因为这样他就愈发地坚信自己没错。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就你们调动草原牧民一事叫停,甚至是处罚你们吗?”wWW.ΧìǔΜЬ.CǒΜ
朱瞻垶一语道出了马铎的想法,这实在是不难猜测,因为这也曾经是某个阶段的朱瞻垶经常会有的困惑。
“关西七卫的首恶其心可诛,这一点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从朝廷对关西七卫的最终决策你也能看得出来,但是有一点,关西七卫的百姓是无辜的。”
“可是微臣并没有伤害到他们!”马铎立刻反驳。
“对,但是其他的呢?”朱瞻垶笑着回应了马铎的问题。
其他的?
马铎有些懵。
朱瞻垶拍了拍手,从田埂上站了起来,然后自朱铭的手中接过了一封信,将其递到了马铎的手里。
“去吧,去这里一趟,你应该就能想明白了。”
说完,朱瞻垶就带着人离开了。
他来到这里是为了马铎,但不仅仅是为了马铎,而是顺便来的,不然的话他完全可以让人将马铎给召进宫里说。
入夜时分,朱瞻垶终于是到了太仓刘家港。
之前为了送汉王和赵王就藩,朝廷动用了整整三十艘宝船,运送超过四万人,而这三十艘宝船却还没有返回。
时间还太短,再加上临行前的额外任务,在朱瞻垶的预计中他们应该是得等到明年开春,甚至是更晚一些的时候回来。
但是现在,朝廷需要用到宝船了。
凡事都要留有余地,朱瞻垶是这样,朱棣更是这样。
市舶司中就留有备用的宝船,现在要动用,朱瞻垶就带人来查看了。
检查宝船,这事儿不用朱瞻垶来,但所用到宝船的事情比较重要,这才让朱瞻垶这个皇太孙亲自抽身过来。
“姜景铄。”哪怕是见过好几次了,但每一次贴近观察这些宝船的时候,朱瞻垶还是不免惊叹。
“带人上去检查。”
“是!”姜景铄低头领命,然后迅速挑出了几个人,登上了这些备用的宝船。
为了护送汉王和赵王,郑和与王景弘这些有经验的人都被派了出去,柳溥现如今是腾骧卫的指挥使了,除非相当特殊的事情,不然的话他也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这样一来,事情自然就落在了上次远渡重洋的人员之一,姜景铄的身上了。
宝船很大,检查起来很费时间,足足有一个多时辰之后,姜景铄才完成了检查。
“启禀殿下,第七和第九艘有些小问题,不过不是很影响。”
“朱铭!”
“小人在!”
“查下去,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朱瞻垶的怒气瞬间就上来了。
“是!”
朱铭也是心中一颤,一直以来,大明的远洋事业一直就不曾停止过,也就是说市舶司本该是最紧绷的部门之一,但现在却出现了问题。
虽然是小问题,但显然是不应该发生的。
“姜景铄!”朱瞻垶没空搭理这种小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该做什么和该注意什么你都清楚了吗?”
“小人都清楚了!”姜景铄铿锵有力地回复,甚至还隐隐地带着一点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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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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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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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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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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