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曹煜道,“放在寻常,没有周嬷嬷的陪伴,太后不会随意去别处。可那天太后格外奇怪,竟独自离席,而带她离席的正是元庆。”
“而后呢?”
“而后,周嬷嬷在后院里找着了太后。她说那时太后一个人在屋子里坐着,神色颇为焦虑,似丢了魂似的。周嬷嬷觉察有异,便问太后出了什么事,可太后只是摇头,什么也不说。没多久,元庆从外头进来,周嬷嬷质问元庆做了什么,可元庆当下却叫人将她拘了起来。她拼命地向太后求救,太后却不发一语,只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抓走。”
月夕蹙眉:“这元庆究竟是什么来头,就能在片刻之间叫太后言听计从?”
“周嬷嬷说,太后离席之后,应当是见到了什么人。”
“何人?”
“周嬷嬷在宫中颇有些眼线,即便身处囹圄,也能得到些消息。”曹煜道,“有宫人告知周嬷嬷,元庆那日曾带了一个面生的男子进宫,说是新拨来伺候的。可宫人后来打听,内务府并不曾拨来新人,且后来,也再不曾见过那男子。”
月夕沉吟:“那宫人可曾看清了长相?”
曹煜摇摇头:“面容不甚清晰,身形高瘦,不似女子的身量,因而断定为男子。”
月夕想了想,心头突然浮现出一个人,一时间后背竟冒出了冷汗。
曹煜看她一时间愣住,道:“女史可是想到了什么人?”
月夕张张口,却觉得自己这想法未免太过离奇,深吸口气,让心头平复。
“今日有劳公公了,事情我已经知晓,后续该如何,容我再想想。”她说。
曹煜颔首,又道:“方才,太后只说着要女史将皇上请回来。老奴猜想,这后头的人,恐怕不好对付。老奴以为,女史当即刻转告皇上,请皇上做主。在皇上发话以前,切莫轻举妄动。这宫里头,说安全也安全,但人心有异,危险更胜沙场。”
月夕道:“多谢公公叮嘱。公公一再关照于我,我必定牢记在心。”
曹煜笑了笑:“女史不必客气。其实,老奴前几日才收到了公主的信。她说女史只身在皇宫之中,与宫人皆不相熟。若女史有求,请老奴务必竭力相助。公主和女史,实则想到一道去了。”
提到凌霄,月夕忽而觉得心头踏实了些。
“公主常与公公通信?”
“正是。”曹煜道,“公主的身份高贵,从小就很难交到朋友。依老奴之见,公主必定已将女史视为挚友。女史日后还有要帮忙的,尽管开口,老奴必定尽力而为。”
听到这番话,月夕只觉得心中一阵暖。
“多谢公公。”月夕说罢,亲自将曹煜送出门,目送他消失在夜色之中。
赵福德也不曾歇息,未几,从廊下走出来。
“女史如今作何打算?”他问道。
月夕想了想,道:“我想知道太后宴请那日,有谁曾进出皇宫。”
赵福德道:“这个不难,宫门处有留档,任何人出入,都记录在案,老奴差人去要来就是。”
“如此,便有劳公公了。”
————
寿安宫里,太后一夜未眠。
她有些后悔。
于她而言,曹煜并非可全然托付之人,但放眼四周,除了他,确实也没有别人更靠得住。心中有些希翼,那晏月夕,会不会当真将皇帝叫回来?
可念头一起,却当即被她否定。
知子莫过母,皇帝的性情,太后最是清楚。他一心想重振朝廷,自继位以来,全身心扑在国事上。亲征丘国这样的大事,他更不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如果晏月夕有那个本事,恐怕说不上是丘国更可怕,还是晏月夕更可怕。
正转着心事,锦帐外传来一个声音:“太后醒了?”
太后目光一凛,随即变得平静。
她应一声。xiumb.com
锦帐撩开,太监元庆站在了外面。
太后看只他一人,并无伺候起身的宫人,便知他有话要说。
她冷笑一声:“怎么,窦献又有事要吩咐我么?”
“不敢不敢。”元庆脸上堆着恭敬地笑,道,“殿下说了,太后于他而言,乃是德高望重的长辈,他心里头也百般敬重太后,又何来吩咐一说?”
太后只望着帐顶,淡淡道:“有话就说吧,虚情假意的就免了。”
元庆仍恭敬道:“回太后,殿下说,那位晏女史近来不是回宫了么?还请太后莫要召见,若女史到寿安宫里头来,便由奴才打发了去,以免旁生枝节。”
太后终于转过头去看着他。
“哦?”她说,“他怕我见晏氏?”
“殿下不过是为太后玉体着想。”元庆道,“晏女史对太后素来毫无尊敬,太后不见她,也可省去许多烦心事。”
太后冷哼一声,收回目光。
,“就算我要见她,她敢来么?”她说,“连皇上都向着她,这宫里,人人只拿我当恶人。”
这话语里,似藏着许多怨气。
元庆温声道:“太后说的是。奴才这就将太后的话回禀殿下。”
说罢,他正要离去,太后突然将他叫住。
“都这么些天了,你们合该告诉我原委。”她说,“窦献让你拘着我,究竟想做什么?”
元庆笑了笑:“太后很快就会知道了,还请稍安勿躁。”
太后面色沉下:“皇上手握百万雄师,他窦献不过一个死里逃生的罪人,无兵无权,就算我将这皇宫给他,他又能如何?待皇上回师,他不过待宰羔羊。替我劝他一句,与其固执死扛,不若趁着大军未归,早早逃走。”
“殿下的雄心壮志,非奴才所能体察,也非奴才所能置喙。不过,太后的好意,奴才定当传达。”
他说罢,躬身退下。
昏暗的寝殿再度陷入死寂。
太后盯着门背,少顷,惆怅重新浮上眉间。
她长长地深吸口气,继续躺下,闭上眼睛。
————
京城外的庄子里,一大早,就有报信的人骑着快马来到。
李阁老亲自将信送入书房,递给座上的人,笑叹道:“可怜这老妇人,如今还毫无知觉,仍被蒙在鼓里。”
江东王接过信,简单扫了一眼,毫无意外之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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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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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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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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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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