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阁老首先想到了海阳公主。
可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个失宠的公主,又困在深宫之中,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没那么大的能耐。
心中冷笑。
这海阳公主当真是被宠过头了,竟想一边保沈劭,一边从李家身上得好处,简直贪心不足。这等拙劣的心眼和设计,也只能骗骗张氏那爱女心切的妇道人家。
但既然不是海阳公主,那边必定是别人得了消息,给沈劭通风报信。
李阁老皱了皱眉。
他隐隐觉得,似有人躲在暗处,跟他角力。
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自从常阳侯死,朝中与他作对的势力便渐渐销声匿迹,已经平静了好些年。
他倒不怕有人与他对着干,就是担心别人在暗中慢慢壮大,带他察觉时,已经根深蒂固,待要拔出,又是伤筋动骨。
“老爷莫非觉得不妥?”周兴察言观色,问道,“那边已经打算动手了,就算我们现在去阻止,恐怕也晚了。”
“是有不妥,但若能做得干净,就不是坏事。”李阁老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只要除掉沈劭,其余之事,一概与我无关。”
周兴赶紧称是。
*
月夕得了张氏的准信,便打道回府。
才进了门,赵福德就来了。
月夕对此早已司空见惯,于是笑问:“是公公有话要说,还是皇上有话要说。”
赵福德讪讪道:“公主玩笑了,奴才还在上值,不敢办私事,自然是替皇上传话。”
“哦?”她缓缓走在花径上,问:皇上说什么了?”
赵福德回道:“皇上说,公主的香丸做的好,若公主闲来无事,可以多做些。”
月夕微笑,道:“皇上什么时候见我发闲了?我这不是才从西苑回来么?皇上若是喜欢,我把方子告诉内务府,让他们来备就好了,皇上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赵福德却道:“奴才约莫着,一来是皇上是看公主喜欢这活计,二来皇上也想给公主解闷,若是交给内务府,就差了点意思。”
“那便等我真闲下来再说吧,前几天皇上拿走的,还能用一阵子。”月夕道,“另外,替我谢谢皇上,他有心了。”
这话说得颇是场面,不过赵福德已经知足。
他就怕公主说出什么怪话来,让他不好交差,如今看来,平安无事。
“还有一事。”赵福德道,“明日是太后寿辰,皇上的意思……宴席上太后若是说什么不中听的话,还请公主多多担待,别放在心上。”
月夕一听,便猜想太后这寿辰,只怕是有戏。
太后一心想让季窈当皇后,不放过任何的时机逼迫皇帝。寿宴恰是最佳时机,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皇帝要当孝子,自然不能在家宴上拂了太后的意思,多少要给些准信。而她这采选使,到时候自然少不了被太后点名出来,一道说教。
很可惜,她不能奉陪。
月夕冷哼一声。
“不中听的话?”她说,“什么不中听的话?赵公公是知道我的脾性的,从小到大,除了父皇母后以及太子哥哥,谁敢在我面前说句难听的?不瞒公公,我今日头疼又犯了,犯病时,最是听不得什么不好听的话,我可难保不会拿鞭子抽回去。”
赵福德:“……”
他心想,完了。
海阳公主从小到大,不开心就抽鞭子,当年还曾经要打太后,闹出一阵大风波。
她说的这话,确实能说到做到。
赵福德原想着,海阳公主这些日子脾气变好了,有目共睹。没想到她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眼看着又要变回去了。
“公主息怒。”赵福德忙赔笑,“皇上也不过提点提点,并无旁的意思。公主,太后寿辰是大喜的日子,该和和气气才是。”
月夕瞥他一眼,忽而一笑:“我自是知道这道理,否则,皇上也不会让你过来。这事,我正好也想向皇上告假。”
“告假?”赵福德讶然。
“正是。”月夕道,“我被这头疼折磨得浑身乏得很,明日太后这寿宴,我便不去了。”
赵福德面上有些犹豫,心中却是一松。
他知道,这什么头疼,八成是说谎。公主和太后不对付,是众所周知的事,她们二人撞在一块儿,就没有相安无事的时候。
公主不想到寿宴上去虚与委蛇,乃在情理。而她不去,太后却也不会不高兴。
可谓一石二鸟。
赵福德应下,忙回去禀告皇帝。
皇帝听罢,放下手里的笔,长眉微蹙。
“她这么说?”他问。
“正是。”赵福德恭敬道。
皇帝看他一眼:“你以为如何?”
赵福德小心道:“奴才以为,未尝不可。皇上请想,公主那般脾性,是断然不肯忍气吞声的。这些日子,太后向公主施压不小,若明日再弄出什么事来,难保公主脸上不好看,反倒不美。”
皇帝想了想,倒也有理。
虽然那不是真正的凌霄,但在他看来,这晏月夕是有胆子借凌霄名头作祸的。
不但有,并且挺大。
“传话给她。”皇帝继续提笔在奏章上批字,道,“朕允了。”
*
沈劭站在新正气堂的前院中,至今仍觉得恍惚。
那日,凌霄一脸正气地说出一番豪言壮志,说要保护他和正气堂,差点让他笑出声来。琇書網
他当然并未放在心上。
次日,邓五写了封亲笔信给他,让有位老主顾亲自来访,让他亲自到新正气堂一见。
那位老主顾他是知道的,过去对他照拂良多,邓五也确实提过他近日要来造访。论辈分,他理当亲自去见,因而沈劭并未有疑。
谁知到了新正气堂,凌霄大门一关,邓五在一旁讪讪笑,沈劭才察觉中计了。
凌霄道:“如今正气堂的人都出走镖了,你身边就那么一二十人,看得我心惊胆战的。你再不愿意,也至少等范齐他们归来再做计较。”
“月夕说得甚是。”邓五也在一旁帮腔,“我虽然不知你究竟惹了什么仇家,但听说颇有来头。你再怎么要走,至少也得等走镖的弟兄归来吧?他们回来还有一二十天,在那之前,你且安心在此住下。我们这山庄易守难攻,至少比你待在城里要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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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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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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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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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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