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月夕和窦凌霄互相看着对方,熟悉的脸,熟悉的嗓音,似自己的,又不似。
虽然大半个月过去了,二人也不止一次幻想着这一日,但如今真对上了,还是难免暗道一句,真见了鬼了。
“你……”月夕有些结巴,压着声音,“你怎么来的?”
“这是我的宫室。”凌霄道,“我回来有何难?”
“倒是你我这怪事,”凌霄接着问道:“这到底是什么缘由?你可知晓?”
月夕摇头道:“我怎会知晓?我醒来就是这般模样,谁也不认识,什么也不懂,只能成日装疯卖傻……”
她说着,神色颇是委屈。
凌霄看着自己那张脸竟是露出苦恼之色,没好气道:“你那癔症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竟使出这等三滥地招数,败了我一世英名。”
月夕一愣,收起哀叹之色,反唇相讥:“你也不必高高在上的,都被活活气死了,还有甚一世英名?你莫嫌弃,今日得了消息,丘国的使节回去了,我这下三滥的招数可替你免了和亲。”
凌霄一愣,却不服:“得意个甚,我可替你揍了徐黑水,你自然也不必嫁他了。”
徐黑水被揍?婚事黄了?
月夕心中倏而一动。
这倒是她一直幻想的事。
“真的?”她振奋道。
那眼睛亮晶晶的。
凌霄看着自己那张脸,觉得傻气得很,却还是“嗯”一声。
月夕不由露出笑容。
“那……谢谢你。”她看一眼凌霄,低声道。
凌霄瞥了她一眼,只觉那笑意有几分刺眼。
她知道月夕被狠狠地欺负了。想她虽然也被迫和亲,但至少嫁的是一国之君,可那徐黑水是什么货色,她那些门人也真下的去手。
她撇了撇嘴,心中的不满也倏而烟消云散:“不客气。我也该谢谢你才是。”
二人相视着,一时无言。
她们都清楚,虽然两人的糟心事都阴差阳错的解决了,但那最大的问题却仍然摆在面前。
这身体,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是月夕先开口:“言归正传,我们这身体要如何才能换回来?”
凌霄摇摇头。
“我曾寻思着是否招上了邪崇,于是一路从扬州北上,探访了些许高僧名道,终不得果。后来细想,我听阿莺说,你那日吃了个假死的药丸,那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个叫人龟息的丹药罢了。那是我爹爹从个西域客商手里得来的。”
“听起来甚是邪乎,莫非是那药丸的功效?你还有么?”
月夕摇摇头,道:“只此一颗。那是个稀罕物件,可遇而不可求。爹爹说那是保命用的。他曾有老友用过,过了四五日平平安安活过来了,并无似我等灵魂出窍之事,我也是深思熟虑了才敢往嘴里塞。”
凌霄睥睨了一眼:“你哪是什么深思熟虑,分明是被逼上了绝路,死马当活马医,没得选。”
眼看着月夕脸色阴沉下来,凌霄赶紧换了个话头,“你瞧着,我如何才好再弄到一颗?既然你说的无害,再吞一遍试试又何妨?”
月夕白了她一眼,不与她计较,道:“却要往做西域货的商行里打探打探,扬州城里多得是,京师我却不知。不过……那东西吃的是我,与你何干?我倒是听闻这皇宫的风水多有讲究,皇帝更是替天巡狩的天子,你那日指着他的鼻子骂,莫非惹了天怒?”
凌霄却不屑道:“我骂天子却不是第一回。你料我为何被打发到行宫,便是因为我骂了父皇。”
月夕:“……”
二人同时沉默,一筹莫展。
只听外头传来阵阵更鼓,宫门轰然关上,落了厚重的大锁。
“如果……”月夕顿了顿,话未能问出口。
凌霄知道她说的不过是万一换不回来怎么办,她笑道:“最好别,你大约对付不了太后和我二皇兄。”
月夕觑了她一眼,徐徐道:“太后暂且不议,至于皇上,我虽然对他并不熟悉,可我直觉他并非你想的那般,至少不如春儿嘴里说的那般难堪。你想,我装疯卖傻一事,若无他的默许,我兴许也成不了。”
说起皇帝,凌霄陡然想起那日皇帝决绝的话语,只道月夕劝的毫无道理:“哦?如此看来,你当着公主,却比当正气堂堂主顺遂许多?”
月夕纵然知道凌霄是一副得罪人的性子,却没想到随口就来,她亦毫不示弱:“顺遂不顺遂另说,但我好歹都当过两头都当过,你却从未当过一日正气堂堂主。”
“哼,你最后惨败,有甚好说道的?”
“那也是当了。正气堂三千弟兄,曾听令与我,他们可曾有一日听令与你?”
凌霄哼笑一声:“我若叫他们听令与我,叫正气堂成了我的囊中物,你可别哭。”
月夕不知她哪里来的自信,当一堂之主莫非不用脑子?
“你大可试试。”月夕挑衅笑道,“你虽然身怀武功,但正气堂武功高手一抓一大把,你可曾赢过谁?”
凌霄不以为然,瞪起眼:“你怎知我打不过?我赶着回京城,无暇找他们过招罢了。你要想看,我回头便去扬州将正气堂拿下!到了那日,你须后悔你说过这话!”
见自己那张脸竟是露出了张牙舞爪的神色,月夕的唇角抽了抽。
有一刹那,她觉得这窦凌霄也算冲动得可爱。
“我不过说笑,你不必当真。”月夕轻声道,“那太过危险,你想必也知道,沈劭诡计多端,你顶着我的脸出现在正气堂,便是众矢之的。你便在京师等着,看能否等到一个回来的时机。”xiumb.com
“坐以待毙不是我的性格,你也别觉得我是为了你,我要回去扬州找着那龟息丸。”凌霄说罢,拍拍手站起身来,“我窦凌霄好歹堂堂公主,这点破事岂能难倒我?”
话音才落,突然,外头传来了春儿的声音。
“公主?”她在帐外问道,“我听到些声音,公主可是在唤我?”
二人面色一变。
凌霄随即趴下,躲到了被子里,快得悄无声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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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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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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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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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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