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叶伏天笑了笑。
陆沉说了一句,便留了下来。
新沙镇突然多了一个年轻人,他住在镇子北边最繁华的流水街,两边是各种各样的店铺,有杂货店,有针线店,有米铺,有典当行。
据村里的妇女们打听,他是一个从外地来的学者,无依无靠,流浪了很长一段时间,最终还是决定在这里定居下来。
至于他在典当行借到的钱,自然就是他腰间的长剑。
这把剑是陆沉醒来后就一直挂在身上的,可他从来没有看过。
当铺老板仔细看了看,被这把剑的质量吓了一跳,但仔细看了看,还以为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所以直接将价格翻了一倍。
一天过去了。
这位学者租了一间屋子,对这里进行了一番改造,里面是一间休息的房间,外面的房间是给学生们上课的。
没错,陆沉就是在这里开设了一个小学堂,专门教导学生们识字。
下雨的时候,陆沉在门口挂了一块匾额,匾额上写着“书院”二字。
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但没过多久,问题就来了,镇上有一家正式的私塾,一家破旧的小店,在繁华的小巷里,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一连几天,这里的名气都很大,但没有一个家长愿意把自己的孩子留在这里。
所以流水街上的人们都觉得,文人雅士虽然品行端正,没有被大家排斥,可是这家书院的生意实在是太差了,实在是太失败了。
但有意思的是,这位年轻的书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紧张的情绪,而是安静地靠在店里的椅子上,闭着眼睛。
如此又是几天后,一天早上,一场暴雨倾盆而下。
陆沉从睡梦中惊醒,推门而入,只见一名妇人和一名孩童安静的站在店外。
这是一位看上去有些腼腆的中年妇女,怀里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是穷困潦倒之辈。
陆沉目光一扫,看到两人肩膀上全是汗水,说明他们早就在门外等候多时,只是没有主动去打扰。
“敢问陆夫子,现在还招收弟子吗?”
显然,这名中年女子在来的路上,也曾问过一些事情,知道这个穷秀才姓陆。
陆沉点头:“收的。”
“那……”
“一个月两两。”陆沉淡淡说道。
闻言,中年女子的脸色一变,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镇上的私塾,光是伙食就够了,更别说高昂的学费了。
幼童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老师有何指教?”
陆沉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看书,看懂了。”
中年女子点点头,很是满意,心想自己的孩子在这里也不会学到什么。
“二娃,以后要多跟老师学,不要白白糟蹋我辛辛苦苦挣来的银子。”
二娃拍着自己的胸膛,信誓旦旦的说道。
付完钱,中年妇女说自己还有事情要处理,就匆匆离去。
场上,就剩两个人了。
被称为二娃的孩童看了陆沉一眼,搓了搓自己的袖子,忽然想到母亲曾经说过,老师们不喜欢那些憨厚的学生,于是壮着胆子说道:“陆夫子,你姓什么?”
“我姓陆。”陆沉淡淡说道。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小家伙垂下眼帘,觉得好丢人。
片刻之后,陆沉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小子,道:“你要学什么?”
二娃疑惑道:“你看书,识字。”
“我不会。”陆沉摇了摇头。
二娃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心想是不是应该破口大骂,把钱拿回来,或者赶紧回去叫娘亲。
陆沉问道:“我的意思是,你在学习和写作之后,还有什么打算?”
二娃沉吟片刻,讪讪道:“我也要做个大官,呵呵。”
陆沉听到叶默的话,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好吧。”
那么,就去学习吧。
“书院”的店铺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正式开张,每天早上都会有一道清脆的读书声从街头巷尾响起。
二娃端端正正的坐在一张桌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一字一句的说着。
“人的天性,本来就是善良的。性子相似,相隔甚远。”
“如果你不教,那就是你的本性。教学之道,讲究的是专业。“……”
“当年的母亲,选了一个邻居。不学无术,就是无所不知。”
二娃聚精会神,一脸懵懂。
他并不知道,在他踏入这个房间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十多年。
“先生……”
“什么?“……”
“我饿了……”
“你还没有吃东西?“……”
“母亲很忙,晚饭就做了。”
“那就来吧。”
“我没有。”
“等你长大了,我会还你的。”
“好!”陈小北点头。
“我已经一岁了,先生。”
“压岁钱,买点鞭炮,还有两只脚,在门口摆一摆。”
“要不要去买一副对联?”
“你来吧。”
“有没有写过春联?”
“嗯?”安格列微微一愣。
“好嘞!”王耀道。
“大人!我娘亲让你来家里吃晚饭!陆家的人在门口放粮,有不少人过去,我娘亲还带了不少呢!”
“下次。”叶伏天淡淡道。
“你总是说,下一次......”
“下次把。”他说完,又看了看身边的人。
“老爷,外面有个姑娘,说是要给你找个老婆,你要点什么?”
“不需要。”安格尔摇了摇头。
“这位先生,他说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给我引荐。“……”
“叫他滚。”林枫淡淡的说了一句。
“哦……”
一年一年,一年又一年。
转眼间,又是几年过去了。
那个天真的小孩已经长成了一个男孩儿,嘴唇红润,牙齿洁白,只有一双眼睛依旧清澈,流水街上朗朗的读书声音从未改变。
流水街上那间破旧的店铺,这么多年来,也只有一个学生。
一场暴雨,再次降临。
二娃拿着论语在翻阅,陆沉躺在椅子上呼呼大睡。
这么多年来,二娃很清楚,这位老师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日夜不停的睡觉。
有时候二娃甚至有一种很不尊重的感觉,认为老师之所以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就是因为他太懒了,否则他早就进京城了。
但俗话说的好,儿子长得丑,狗长得多,他当然不会看不起老师。
等将来先生老了,有本事了,再孝敬他,如果不成器,就更要孝顺他。
年轻人长叹一声,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实在是太大了,他看不懂,却觉得很厉害。
雨点从屋顶的缝隙中滴落,在门口形成了一片小小的雨帘。
陆沉看着这一幕,心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外界的情况,或许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虽然在这里耽搁了不少时间,但陆沉还是一筹莫展。
他之所以在这里安顿下来,开了一家破旧的店铺,就是想着以后的日子可能会很长,所以想要找点事情做。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没有任何的动静。
唯一让人感兴趣的是,陆远游已经到了中年,成家立业,但一直没有儿子,这几年他赚的钱越来越多。
“够了。”陆沉见时间差不多了,淡淡道。
现在是中午,二娃老老实实的将书放下。
和先生相处这么多年,他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普通的书院私塾学生,在太阳升起的时候,便会抱着书,直到太阳落山,老师便会让他放下手中的书,即便是疲惫,老师也不会说太多。
二娃忍不住问了一句:“老师,你平时怎么不让我多看点书?”
陆沉闻言,闭目问道:“你认为,读书有何意义?”
“那是自然。”
青年下意识的说了一句,随后脸色一僵,整个人都变得呆滞起来。
看书好像能做很多事情,比如被邻居们羡慕,可以帮助他们脱离贫困家庭,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不符合常理。
“我这是在讲道理。”
陆沉忽然说道:“看书可以做很多事,但这一切都是因为因果,就像一条线,从头到脚,其实,看书的目的,就是要明白。“……”
二娃抓了抓脑袋,他忽然想起,当初陆沉跟他说过,要教人识字,要讲道理。
陆沉继续说道:“你怎么看?“……”
二娃再次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脸懵逼的摇摇头。
陆沉笑了笑,说道:“你去砍木头,顺便干点别的,等你忙完了再继续看书。”
“知道了。”林枫应了一声。xǐυmь.℃òm
二娃一本正经地说道:“放心吧,先生,我一定会的,我这就去山上帮忙,把柴火砍了,然后再回来做饭。“……”
陆沉轻轻颔首。
陆沉神色淡然,目送青年离去。
事实上,他也想说点什么。
这是一个很有道理的问题。
就像现在的世界,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那就是很多人看了这么多年的书,看了这么多年,却依然看不懂其中的道理,甚至有些人觉得有些道理与现实格格不入,他们会毫不犹豫地舍弃这些年来学到的知识,然后选择相信自己的经历,然后对这些理论进行批评。
也有可能,他们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但他们不肯按照常理行事,只为自己的利益着想。
这还不能算是理智。
但这一切,在这个遥远的北方少年看来,实在是太高深了。
三十分钟后。
二娃拎着一把木柴回来,在外面忙活着,生火做饭,做饭,做饭,做饭,都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看着一脸无辜的少年,陆沉说道:“慢一点。”
陆沉从来都不会说什么慢慢来,稳扎稳打,可现在,他说了。
“好!”二娃应了一声,放慢了脚步。
不知不觉间,他就开始认真的做起了自己的工作。
同时,他的神情也变得专注起来,似乎在享受着什么,而不是单纯的去做什么事情。
自然而然,他的动作变得更加娴熟,表情也变得更加平静。
一盆大白菜,晶莹透亮。
柴火堆得整整齐齐。
水壶里的水正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但壶口的位置正好是开着的。
陆沉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就继续闭目养神。
半晌后,一个沙哑的嗓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听起来像是个老头儿。
“哎呀,就你这样的小店,也配做书院?就这小子,也不怕给儒家圣人丢人?”
“就你这唯一的弟子,也配教你,万一被你带坏了怎么办?”
“小小年纪,不求上进,自以为行了几里路,见过几个人,就能当老师了?噗!”
二娃从房间里出来,看着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叹了口气:“老爷子,你能不能别为难我老公?”
那老者慈祥地笑了笑,道:“年轻人,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他是一个骗子,你可以去我的学堂学习,如果你手头拮据,我可以给你一些零花钱,总比被他呼来喝去要好得多!”
二娃摇摇头,语气异常坚决:“不用,老爷子,我在这儿很好,但你不要在我面前影响我的学习,否则我真的会拿水泼你。”
老爷子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破口大骂:“真是不识抬举,被那个白痴带坏了!有其师必有其徒,我看你将来也不会有好下场!”
二娃神色平静,没有任何表情,这样的话语他已经听过很多次了,他默默的拿起了洗菜水。
老夫子见状,立刻向后退了一步,继续对着街道上的人破口大骂。
二娃没办法,只好转身往屋里走。
他一看到陆沉,就一脸的委屈。“……”
老夫子是镇中一位私塾先生,平日里在镇上也是颇有威望,只是最近几年不知怎么的,对这家破旧的店铺有些不满,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来一次。
二娃一脸懵逼,这里又不是来打扰书院的。
陆沉神色平静,手中的扇子轻轻一扇。
这些话,他都听在耳中,但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言下之意,无非就是自己无能,没有资格教导自己的学生,而且还会误导自己的孩子,搞不好会把圣人气得从坟墓里跳出来。
陆沉仔细一琢磨,觉得这老头说的还真没错。
因为他从来都不会教书,只会用剑,而且是用来杀人的。
至于圣人,你叫什么名字?
陆沉开口:“别管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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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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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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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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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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