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一向怕冷,索性也不出去,就缩在听雨苑专心替朔月治病,沈向婉倒是来探望过几回,听她说,夫人一直服用她开的药,病情也有了好转。
这天下午,沈青刚替朔月施了针,正凝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出神。
突然一个丫鬟冲了进来,哭丧着脸:“二小姐,不好了,夫人突然昏倒了。”
“怎么回事?”沈青正收针的手一顿,皱眉问。
“晌午刚吃了饭,夫人就觉得有些头痛,”丫鬟满脸焦急,攥着手不停地来回徘徊,“以为是在屋里憋闷的,就出门散了会儿步,刚回到院子就晕了过去。”
沈青匆忙收拾了药箱,顾不得多想,跟着丫鬟往夫人院里赶了过去。
走得急,忘了披斗篷,等赶到夫人的院子,青丝都被白雪覆盖,刚进到屋里,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雪花就化成了水,顺着脖颈儿往下流,将衣服打湿一片。
但沈青此刻显然顾及不上,屋里几个人在等着向她问罪。
“沈青,你怎么回事儿,”沈思婉失了仪态,强烈地担忧使她更加气愤,一股火将气全发泄到了沈青身上,“你不是神医的关门弟子吗?怎么和那些庸医没什么两样?”wWW.ΧìǔΜЬ.CǒΜ
她早说不上是关门弟子了,原本倒是,可几年前,师父又收了个徒弟。
他们自然是不会知道的。
“四妹,别说了,快让二姐来看看娘。”沈向婉哭得红了眼,看向沈青的目光仍旧和善。
“她看了有什么用,娘的病不是还没有治好吗?”
沈思婉虽然仍旧埋怨着沈青,却还是让开路让沈青过去。
沈青心里也十分奇怪,怎地夫人的身子竟虚弱到这种地步了,既没有挨冻,也吃着药竟然让一场风寒危及了性命。
再一看夫人的面色,果然白得跟纸一般,丝毫不见血色,脸上细细铺着一层冷汗,嘴唇干裂,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一探脉象,微弱得几乎探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沈青低喃。
“如何?”沈信小心翼翼地问。
四个子女也都紧盯着沈青,他们手牵着手,互相安慰打气,看向沈青的眼神也不再充满敌意。
“夫人的病情突然恶化,病情危急,我先给夫人施针,排解病气。”沈青扫视了屋里的人一眼,除了沈信、沈向婉等人,还有几个丫鬟婆子,全都紧张地看着她。
随即,她低下头,再也没有半丝分神,全心地给夫人施针。随着一根根银针刺入穴道,夫人的脸色也慢慢恢复,头上也不再往外冒冷汗。
方才还对沈青十分怀疑的人又对她有了几分信心,暗暗松了口气,好在沈青能将夫人救治过来,不然他们这些在身边伺候的,肯定没有好下场,就是老爷能饶恕,这些个小姐公子也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沈青拿布给夫人擦了擦脸,方提笔写下一个药方,命人赶紧去抓药熬了给夫人喝。
她还不知道,自己这一番抢救竟然为她在丫鬟婆子心中留下很好的印象,加上没有小姐架子,这几日就有丫鬟婆子生了病请她给瞧瞧,果真能药到病除,声誉颇好。
因此尽管不受宠,府里人都对她很和气。
但不是所有人都会感念他人恩情,这世间多得是忘恩负义甚至是倒打一耙之辈。
“沈青,你老实说,是不是你给我娘的药有问题?怎么你一回来她的病就加重了,”沈思婉拽着沈青的衣袖,将她从夫人床边拽起来,“是你背地里使坏是不是?”
“疑人不用,既然心存疑虑,何必书信千里,费力请我回来?”
沈青低头整理被沈思婉扯乱的衣裳,一字一顿,清冷的声音如雨打落叶在众人心里引起波澜。
“你以为我想叫你?还不是爹说你跟冯神医学医,这些年名头不小,”沈思婉说话丝毫不收敛,“可爹他们哪里会想到,你怎会真那么好心给娘治病,你那么恨她,恨不得至死不再见,那年你狠心离开,丝毫不想娘多伤心。”
“住口!”她很少生气,眼下却发了怒。
众人皆被这声怒吼吓得怔住了。
“沈思婉,你须谨记,当年今日,有所亏欠的人,从来不是我。是你们,是为了自己幸福伤害他人的你们,”沈青的目光从每个人身上一一略过,停在沈信脸上,“你用懦弱、冷漠将她杀死,为掩盖恶行,又企图抹掉她存在的痕迹,让她的女儿认贼作母,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室内一阵寂然。
沈青站起身,鄙夷地笑:“难道你们以为我愿意救她,代表我原谅了你们?知道吗?你们还活着,可她却死了,你们说,死人要如何去原谅?”
她最后说:“不信便不用,这城中也不止我一个大夫。”
“青儿......”沈信愧疚地望着沈青,她冷淡得像雪山上的白雾,冰冷而且飘渺,沈信感到自己永远也碰不到她的心,得不到她的谅解。
他已不是他记忆中那个爱笑的女孩子了。
“二姐,你不要生气,四妹她还小,总是口无遮拦,你不要生她的气。”沈向婉同情又羞愧地注视着她。
这种眼神她很熟悉,却不能接受,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可怜,她固然伤过心,变了性情,可错的不是她,可怜的人也不该是她。
站在胜利者角度去同情别人,其实是一种侮辱。
这种不自知的侮辱,比冷眼还要更伤人。
“青儿,你别生气,”床上昏迷多时的李氏已经醒了过来,却仍旧虚弱,“母亲相信你,你不要忧虑,尽管医治,无论结果如何,母亲都不怪你。”
听了这话,沈青有些喘不过气,一颗心好像被一双大手捏住,剧烈地跳动。
她厌恶这个家,连同这个女人。
她总是表现得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善良宽容,可偏偏这样一个人,却冷眼旁观了另一个可怜女人的悲剧。
就让她去死吗?
就让她去死吧。
沈青控制不住地这样想。
可她还是个大夫,还有身为医者的责任。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当一个人把性命交给一个大夫,大夫是无法不重视的,“不过,接下来的日子,我要住在夫人的偏房,好时刻观察夫人的病情,免得再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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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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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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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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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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