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水,当然是那据说何二赖子费了好鼻子力气才从潭州弄来的登州朝霞。琇書網
吕方悠哉悠哉在桌边坐着,也没等陈幼熙,已经动筷。
但那坛酒,还没动。
许大娘在门口说:“吕少,小娘子到了,那老身就先下去忙了。”
吕方头也不回,只摆摆手。
许大娘轻声嘱咐陈幼熙道:“我看吕少对你是真有心,就算不能赎你出去,你也莫要得罪了他才好。”
然后往楼下走去。
这倒是真心为陈幼熙考虑。
陈幼熙抿了抿红唇,走进雅间,又将门掩上,轻轻揖礼,“吕公子。”
吕方偏头看她,道:“听许大娘说这些日子你身子有恙,不见客?”
陈幼熙眼神有些幽怨起来,“只是心中有些苦楚,不想见客而已。”
吕方拍拍身边的雕花梨木圆凳,“还是因为我替你赎身的事吧?”
陈幼熙带着阵香风在吕方的旁边坐下,轻声道:“不是。”
这倒是让吕方有些意外。
偏头,正好撞上那陈幼熙有些凄楚又有些感激的眼神,“奴家这几日都想明白了,吕公子您都为奴家上门找上何东家了,想必是真心想替奴家赎身的。只是这其中怕是有人横生枝节,不愿让你将奴家赎出去,是吧?”
吕方些微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陈幼熙咬了咬嘴唇,神色更为凄楚,“当初我在潭州时好好的突然便被卖到这宁远县,我就想过是某些人不愿意我还留在潭州,想落个眼不见心不烦。现在想来,他是连这宁远县都不愿意我再出去的,免得给他找麻烦,坏了他的名声。”
吕方顿时明悟,“你说的是那李孝才?”
陈幼熙并不是很意外,只说:“原来连你也知道了。”
吕方毫不犹豫把何二卖掉,“我是听何二说起的。不过,从他嘴里说起,把你送到醉花楼,再有不许人给你赎身的事,却不是李孝才做的,而是那潘南漳的女儿所为。大概是不愿再看到你和李孝才有什么纠葛。”
“呵。”
陈幼熙嗤笑一声,“纵然不是他的主意,也是他默许默认的,有什么区别。男人,都是忘恩负义的混蛋。”
吕方哭笑不得,“这话说得……现在坐在你面前的可就是个男人。我,没有对你忘恩负义过吧?”
陈幼熙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却也只是幽幽说道:“眼下又如何说得清楚呢,男人喜新厌旧总是真的。”
大概是破罐子破摔了。
想着赎身无望,也没打算再奢望吕方替她赎身。心里这些话,说出来也就说出来了。
吕方却是听出来,这陈幼熙对那李孝才的怨念可是深得很呐!连带着对所有的男人都印象不好了。
他摸摸鼻子道:“喜新厌旧也许是真,但忘恩负义这种事情我是做不来的。你救过我的命,我说过替你赎身,就必然会做到。”
陈幼熙深深看他,“你不怕得罪那潘葵?她可是潘南漳掌上明珠,公子你……还惹不起堂堂荆南郡节度使吧?”
节度使,可是负责一郡军务的大员。
吕方嘴角扯起些微弧度,“现在是惹不起,但以后,谁说得准呢?”
陈幼熙不过是个清倌儿而已,他就不相信潘南漳会为这点事儿来死磕。
现在自己只是白丁,吕梁也只是区区县令,潘南漳不必卖丁点儿面子,但以后自己中举,或是吕梁升官呢?
再者……
吕方这几日还是有思量过陈幼熙这事的。自己没面子,但也许可以借别人的面子。
梁思琪的面子肯定不好借,但梁栋为这事出出头,总是没有问题?
“唉……”
陈幼熙只当吕方是开空头支票,不觉得吕方以后能有那么大能耐,轻轻叹息,客套道:“那奴家多谢公子了。”
说着拍开那坛登州朝霞的泥封,亲自为吕方倒了杯酒,“不管能不能从这泥沼出去,公子心意,幼熙都甚为感激。”
她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奴家敬公子。”
说完,端杯一饮而尽。
吕方瞧着愣了一愣。
再看陈幼熙满眼苦楚凄凉之色,心里明白,这陈幼熙是心如死灰了。
这是买醉呢!
他也端起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若是说得再斩钉截铁些,难免有些吹牛的嫌疑。而且,他自己着实也没有太大把握。
梁栋那家伙摆明也是个没心没肺的,自己现在不过就送了他个望远镜而已,还是赔罪的。他肯定不会乐意给自己出头。
还得继续拍他的彩虹屁,起码得被他引为自己人才行。
这么一想,心里倒是冒出个主意来。
其后,抱着买醉心思的陈幼熙连连给吕方敬酒,还说起她以前的事。
她和李孝才结实之前,李孝才还是个穷苦书生。初次去飞仙楼,还是他的同窗请客。
李孝才神色拘谨,在一众花丛老手中便难免显得与众不同些。再加上样貌出众,又颇有才气,竟是入了陈幼熙的眼。
自那以后,李孝才到飞仙楼消费,都是陈幼熙自掏腰包。还掏钱给他买书、拜门之类的。
一个穷苦出身,前途渺茫,一个深陷伶伦,自艾自怜,自然而然引为知己,渐渐成了贴心人。
陈幼熙就想着以后李孝才若能博个出身,也能替她赎身,从此长相厮守,就算她只做个外室,那也心满意足。
李孝才也信誓旦旦,不知发过多少誓言,若能高中,必替陈幼熙赎身,还要给她明媒正娶。
只没想,后来终是满腔志气敌不过那金钱权势的诱惑,成了潘南漳家的上门女婿。这红粉知己,当然也不出意外的辜负抛弃了。
自从和潘葵成了亲,李孝才就没去见过陈幼熙。就算是心里念想,估计也只是敢想想而已。
一坛子朝霞,在陈幼熙的叙述中不知不觉便喝完了。
吕方自始至终都很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听众”的角色,任由陈幼熙宣泄这股心中的怨愤和自怜。
只是看着陈幼熙渐渐红润的眼眶,这朝霞美酿,灌在嘴里也没什么滋味。
再倒酒,没了。
陈幼熙双霞晕红,已是微醺,对着外面喊道:“再上酒来。”
这模样更是诱人。
“又冷又欲!”
吕方脑子里突然冒出四个字来。
陈幼熙本就带点高冷气息,现在喝多了,却是妙目顾盼生辉,含情脉脉的样子。
要说不动心,那肯定是假的。
吕方算是看出来了,陈幼熙今晚是打算彻底和过去说拜拜了。
便宜了自己这个勉强还能入她法眼的男人,然后以后便自我沉沦,安心留在醉花楼做个清倌儿?
甚至是红倌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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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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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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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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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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