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叩见仙师,拜见老爷。”
门前一个穿着黑纹锦衣的管事,领着四个青衣仆人跪迎。
卫安文下了肩舆,站在了曹魏身后,问了管事一句:“这戏班可都准备妥当了。”
“老奴都已安排妥当了,请仙师入座。”
曹魏闻言,转而对着卫安文笑道:“你这家中还养了戏班子,那我可要听一听了。”
“属下久居府中也是无趣,便寻了百余伶人养着,要是想听曲了,也不用到外头去。”卫安文应道。
说完后,他上前领路,一行人来到了园中戏台。
两人随意地挑了個戏,便坐在了锦榻之上,由着一众丫鬟捏肩敲腿之中,戏台便有乐声响起,只见台上伶人弦歌高唱,抖扇舞衫,颇有大家之风。
戏至近半,曹魏背靠锦团,双目微阖,手指在身边侍候的姬妾腿上依着锣鼓声点轻敲着,一副神色悠然的模样。
“不错,这旦角虽然年轻,但一颦一笑,一起一坐,描摹雌软神情,几乎化境。”
“可要让他下来?”
“不了,我就不夺人所好了。说吧,连自己的心肝都供出来了,是有什么事要问吗?”曹魏摆了摆手。
虽说这旦角长得比身边的美姬还多添了几分风情,但这双股之间终究多了些东西,用起来着实有些不习惯。
“属下这微末伎俩,果然瞒不过主人慧眼。今儿恰逢儿女测出灵根,便想多问些修行界中的事情,以后属下心中也好有个底。”卫安文说道。
“这修行界说来也就那样,以炼气、筑基、金丹、元婴乃至更上的境界区分。炼气修士寿元比凡人差不多,但胜在个无灾无病,活个百来年。要是有所突破,成了筑基,那寿元更往上多添两个甲子。至于金丹修士,约莫六七百年吧,这一点我也不是很清楚。”曹魏不急不缓地说道。
“竟如此长生,可真羡煞了属下,恨不能修行啊!”卫安文叹道。
“修士所谓的长生,不过是修行所附带的而已,你得享人间富贵,又有何好羡慕的?多的是炼气修士过得还不如你潇洒。”曹魏应道。
要是让一个人活个数百年,但却只能过得像牲畜般的日子,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修士为何那么执迷于长生,本就是因为他们只要想的话,就能过上人上人的生活,这才有着最开始也最原始的追求。
而若是不能长生,那能享一世富贵,也不枉来这世间一遭了。可要是活的是为了当牛做马,受苦受难,又何必妄求来世?在某些规则之下,自身越是努力,他人过得就越好。
只是这种简单的道理,却有很多人想不明白。
其实也不能说是想不明白,而是有些人从一出生开始就被灌输了太多的东西,进而将之奉为真理,而少数的明白人却不能道破。
毕竟百姓以义而活,门阀截利而存,道破两者之人,则为双方仇敌。
“竟还有这等事情,属下还以为修士都是神仙中人,过的都是吸风饮露的逍遥生活。”卫安文神色惊讶地问道。
“在任何地方,这人都有高低贵贱之分。那些低阶修士生活过得不如意,又有什么好奇怪的?”曹魏举杯示意了一下。
“倒是属下坐井观天了。”卫安文说道。
“奴婢曾听村里的老人说过皇帝陛下耕田用的是金锄头,门前还架着两口大油锅,一个炸饼,一个炸油丸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一旁的小侍女看起来还有些不经事,随口附和了一句。
此话一出,卫安文眉头微皱了一下,以眼神示意了身边神色已然大变的管事一眼。
“好了,这娃儿也是无心之失。你是个憨的,不会说话,往后就少开口,多在府中赚些银两,出去后寻个好人家过活。”曹魏像摸小猫小狗般揉了揉这小侍女的脑袋,随意地说了一声。
要是不说上一句,恐怕这正在捶腿的小丫鬟就活不过明日了。
“还不多谢仙师?”一旁的管事低声叱喝了一声。
“多谢仙师。”
这丫鬟轻声道了谢,但神色有些疑惑,看起来还不知道自己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卫安文摆了摆手,挥退了管事,而后开口问道:“属下能否逾越问一句,主人现如今是何等修为?”
“筑基,倒还能活上两百年。只是你再不多加节制,过个十几年,你我主仆情分怕是要没了。”曹魏说道。
“那属下今后可要清心寡欲,看能否多侍奉主人几年。”卫安文笑道。
“你能改得了吗?”曹魏看了对方一眼,有些不信。
这吃过鱼的猫,哪里能戒得了腥?
“尽力而为吧,属下若是去了,不还有一对儿女能继续效忠主人吗?”
一听到曹魏还能再活上两百年之久,卫安文心底便有了打算,想续上这段主仆之缘。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你那对儿女要是成了修士,可不见得会听你这个当父亲的。”
曹魏也不指望着一个伪灵根、一个中等灵根的后辈能帮自己多大的忙。所谓的情分,多是在于利益。
等到戏台上落幕了,他交给了卫安文几方固本健身的药方,让其尽快搜罗其中的药材,而便起身而去。
这戏曲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他都欣赏不来,偶尔看上一场还行,要是看多了,便觉得无趣了。
卫安文派车将曹魏送出了卫府。
车行于长街之上,四周繁华喧闹,比在青霞宗中与周边坊市里多了不少的烟火气。
只是这世俗之中灵气太过于稀薄了,炼气修士倒还觉得尚可,能待得下去。可到了筑基之后,便好似江中游鱼到了岸上,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筑基修士要是想在这种环境之中呆得久一些,也只好将自身穴窍封闭,连带着把五感感知稍微收敛几分。
如此也难怪世俗之中,筑基乃至以上的修士罕见了。
这是三宗的阳谋,那些细胳膊扭不过大腿的散修,为了能过得舒服一些,也只能去百莽、十万乃至海外,寻个灵蕴、乾健之地修行。
卫府马车到了通水坊曹家门前,曹魏下了车,住了小半个月之久。
期间,他倒是一日都未曾冷落了这三个妾室。
只是林陈氏觉着自身已是年老珠黄,便让曹魏多加照顾另外两人,看能否趁着这段时间怀上个一儿半女的。
除此之外,曹魏也抽出时间陪伴长子长女,培养之间的感情。
等到了卫安文将药材都送来了,他这才嘱咐林陈氏,先将儿女身体养好,打下基础。
长子曹峻虽然不能修行,但是有个健硕的体魄,今后不管做什么都方便。
至于长女曹梦儿,先借助药浴,可保证全身经脉穴窍通透,今后炼气能少费些工夫。
同时,他又留下了几本修行上的书籍与不少的黄芽丹。
这书籍并非吐纳之法,而是有关于丹田、穴窍、周天运转等修行基础之物。
而丹药,则是每隔三日左右,取上一颗刮下些粉末,溶于清水中,让女儿饮下,免得世俗浊气污了身体。
做完了这些,当夜曹魏又与侍妾长久地温存了一番。
直到凌晨天亮时分,他这才带着已经无聊地趴在墙角数蚂蚁的夔敖离开了灵水郡。
……
……
“魏哥,你不是人。”
一路下来,夔敖已经看着正盘膝入定的曹魏说了多少次这话了,只不过后者嘴角带着笑意,却连眼都没睁开一下。
毕竟此行多了个双灵根资质的女儿,实在是让他喜出望外了。
一些修士也许花个四五十年时间,生几百个子女,其中还不见得有这等良才美玉。
待祥云飞至灵水郡一千五百余里外,到了赵国永州南阳郡地界,先去了此地分舵所在的一座巍峨山岳,却只见到了几个炼气弟子,至于舵主却未见得。
在两个炼气中期的弟子指领下,一行人来到了一条十余里宽广的大江边上。
“两位师叔请稍候片刻,容弟子去江心岛中向舵主通报一声。”一位发鬓斑白的弟子拱手说道。
“去吧,动作快一些。”夔敖有些不耐地说道。
闻言,那位弟子便御器而起,距江面数十丈高,一路朝前方蒙蒙江雾中飞去。
小半盏后,只见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长须修士,领着一男一女两位腰挎长剑的年轻人在法器灵光裹挟之中,从岛中那白雾禁制内飞了出来。
“季若水携小徒殷见、殷琴,见过两位道友,让两位久等了。”
“曹德操见过季道友。”曹魏拱手说道,而后翻手取出了宗门弟子令牌,让其过目。
青霞宗筑基修士不少,众人之间并不完全相熟,而这宗门令牌便是最好的凭证。
夔敖打量了对方一眼,开口说道:“夔敖见过季道友,你这里不错嘛,都快比得上宗门之中的乾健灵地了。”
“季某也算是碰巧发现此地。七年前江中有几头鱼妖为祸,袭击行船,我追杀至此,发现此岛竟有灵气喷涌,便设下了聚灵阵以作修行之地。此地风大,不如上岛一叙,也好让季某略尽地主之谊。”季若水笑道。
他虽然不认识曹魏和夔敖,但是宗门之中能口吐人言的青牛,多半与老祖座下夔牛大妖有关系,可得罪不得。
要是换成其他宗门道友,他可不会解释那么多。
毕竟出了宗门,修士在外所得的机缘,那就是自己的。
“那就多谢道友了。”曹魏面带笑意地说道。
“两位,请!”
季若水御器而起,曹魏周身泛起淡青色剑光,托起身形,紧随其后。
至于夔敖则踏水乘浪,以水遁之法而行,速度丝毫不落于两人。
蛟龙与夔牛都善于水行法术,兼具两者血脉的它在此道上自然不弱。
江中白雾翻涌,分至两侧,只见其中小岛环植青翠,中有屋舍七八间,彼此相隔不远。
灵气尚可,只是可惜地方不大,方圆两百余丈而已。
一行修士踏入岛中,那蒙蒙白雾又恢复如初,将此岛隐去。
季若水与曹魏、夔敖各坐在蒲团之上,而殷见、殷琴这两位年轻修士则奉上了一杯茶香四溢的灵茶。
“两位师叔请用茶。”
“季某地方鄙陋,平日里也就这粗茶而已,两位不要见怪。”季若水谦虚道。琇書蛧
曹魏端起茶杯来,以提示词看了一眼,见其中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这才抿了一口。
“方家雾山青龙一两便值三百枚中品灵石,可万万不能说是粗茶,我去植殿拜访方符老哥时,可都没享受到这等好东西,多谢季道友款待了。”
至于夔敖则以御物之术,将一大碗茶水牛饮下肚,咂了咂嘴,说道:“还行,不过比霞灵云茗差得有些远。”
“季道友莫怪,夔敖道友常年跟在老祖与雪竹真人身边。”曹魏歉声说道。
这霞灵云茗他听都没听说过,但是多半是老祖平日品饮之物。
这位季道友能拿出这等东西,已经算是极有诚意了。
“哦,请恕季某眼拙,敢问道友与夔前辈是何关系?”季若水朗声笑问道。
“正是家父。”
“不知两位今日前来,可有何事需要季某帮忙的,尽管吩咐便是。”
“在上面盖个印章,然后看一下此地是否有还没处理完的邪修,拿出来我们挑一挑。”夔敖取出了书牒,飘然落至对方面前。
“小事一桩,此乃执法录,两位先行过目。”
季若水取出了一本簿册,递了过去。
而后这才伸手往腰间储物袋一抹,取出了一方玉石印章,按了下印泥,就翻开了书牒,寻了一页空白之处盖了下去,又取出了毛笔润墨,在上面写下了年月与事宜。
做完这些后,他将墨迹吹干,将书牒合好,还给了夔敖。
“道友行事真是风行雷厉,这执法录中未了之事,所剩无几了,那我等便选薛云此人吧。”曹魏说道。
“此人灭门三家,害了两百余口人,三日前有弟子查探到此人就隐藏在沧海观中。我本想出手,正巧两位到来,那就有劳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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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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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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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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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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