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军卫?”圣上觉得不妥,“如今宋瑞不在,城防要靠北军卫,派出去了如果有敌军来犯,北都危矣。”
“圣上,如今北都最大的威胁不是敌军啊。”皇后道,“大皇子余孽已除,四境之乱也基本平息,外敌是不能威胁到北都的,要防的只有功高盖主的内贼,有些事怕您听了不高兴,臣妾一直叫人瞒着,据说蜀王自海上归来时,当地百姓对着他喊万载千秋呢!”
圣上皱眉,“竟有此事!”
万载千秋,这是迫不及待要当万岁了吗!
“混账东西!狼子野心!叫韩霄带人去把那逆子给朕押回来!”
“是,臣妾这就去。”皇后目的达成,又装模作样地关怀几句,“圣上,外面的事您就不要操心了,好生调养身体才是,朝臣们还等着您上朝主持大局呢。”
圣上能磕磕绊绊地说话,但走路还是不行,下地就摔跟头,一点君王颜面都没有,别说上朝,连朝臣的面也不好意思见。
思及自己变成这副德行的根由,他又悔不当初,他看中聪明的老大,没想到老大生了一幅蛇蝎心肠,那无用的太子也是个白眼狼,一旦他倒下了,就不把他放在眼里,恨不得他这个碍手碍脚的父皇立刻去死。
小十一,小十一不争不抢的时候是个好的,可一旦有了能争夺的资本,心就大了起来。他一定是想着,老大跟太子死了,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可偏偏他这个父皇身子又有了好转,有个碍手碍脚的爹,儿子是没有耐心等的。
如此想想,倒是不如立孙子,小孩子总是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吧。
“陈德发,去把柳悬叫来,再给朕扎几针。”
陈公公在外应:“是,老奴这就去。”
柳悬就住在偏殿,很快就来到了圣上的寝宫。他来时与正要离开的皇后打了照面。
皇后对他很是客气,“柳庄主可是我们大周朝的功臣,多亏了你,圣上的龙体才有了起色,还望你再费些心,可一定要让圣上龙体康复才是。”
柳悬的手指微微一抖,他听得出来,皇后是在威胁他。
自从被柳清仪揭穿后,他就想跟圣上坦白罪行,把大长公主跟太子拉下马,也算是帮了蜀王一把。可白夜司看在柳清仪的份上没有揭穿他谋害圣上的事,皇后也看在太子是同伙的份上没有揭穿他,甚至还想借此利用他做事。
他如今骑虎难下,一方面他心中有愧,想坦白罪行早点解脱,一方面又迫于眼下的局面不能说。蜀王现下不在北都,太子又有了子嗣,皇后开始兴风作浪,这时候就算他坦白了,作用也是微乎其微,万一皇后反咬一口,不能帮助蜀王不说,悬壶山庄也完了。
他只好忍耐,对皇后假意迎合,“皇后娘娘请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
皇后很是满意地笑了笑,“那就有劳柳庄主了,我瞧柳庄主近来的脸色不太好,可要多加保重才是。”
柳悬最近身体每况愈下,看起来比圣上还像个病人,他拱手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
皇后见他还算识抬举,便不再多说,离宫去了东宫看望皇孙。
皇孙出生后就抱到了太子妃身边,过明路立为了嫡子,他如今是皇位唯一的希望,众星捧月一般养着,光乳娘就有八个。
皇后进门去逗弄了一会儿小孙子,这才与太子妃以及成琨说话。
“圣上已经松口了,亲家,叫成锋做好准备吧。”
成琨近来一直秘密住在东宫,为女儿跟皇后谋划大业,马翔就是他安排的。他虽被免了职,但官场人脉犹在,毕竟太子一日不倒,他就一日是太子岳父,巴结他的人大有人在。
成锋是其长子,如今是北军卫的副指挥使,是韩霄的副手。而韩霄是大长公主的人,有他在,北军卫就不能完全掌控,因此,才要把韩霄派出去。
在这之前,他们已经说动圣上传旨给北疆大营,以隐瞒蜀王行踪为名召副将陈乾回来,再骗他蜀王造反被捕,即将被处斩。
听闻北疆大营的兵将对蜀王很是衷心,蜀王有难,那些热血莽夫多半会闹事,就算不闹,他也准备了后手。他会安排一批人以蜀王的名义造反,现如今蜀王在民间威望颇高,蜀王造反一定会一呼百应,到时蜀王有嘴说不清,不反也要反。
只要他反,就是叛贼,永远也没有正义之名。
“成锋那边我早已安排好,只要韩霄离开北都,北军卫就是咱们的囊中之物。”成琨道,“现在朝中最大的麻烦是刘鹤,这小子原先还算识时务,现在成了首辅就以为自己一手遮天,一点面子也不给,我让他杀了曹鹏,再撤了于东亭的职,他竟跟我打马虎眼。”
说起刘鹤,皇后也气得不轻,“他跟我何尝不是阳奉阴违,我记得他曾经是大长公主的人,是支持太子的,如今却不肯站太孙,恐怕早已经是蜀王的人。”
“是蜀王的人才好。”成琨胸有成竹,已经不把谁放在眼里,“等蜀王完蛋了,早晚收拾他。”
处置曹鹏的折子隔天就送去了德州府,因其误杀朝廷命官,被判免职,遣返原籍。
这个罪名已经算是轻了,曹鹏已经做好了掉脑袋的准备,没想到又捡了一条命。
“得,我如今已是欠了裴大人两条命,这辈子肝脑涂地怕也还不上了。”
裴修跟蜀王昨日已经离开,只留下方雄在此地照看。如果刘鹤没能保曹鹏一命,方雄就救下他,如果曹鹏被免官遣返原籍,就护送他一家老小回原籍。
方雄道:“曹大人,我家大人说了,免官只是暂时的,日后等大局定了,会重新启用您,望您千万保重。”wWW.ΧìǔΜЬ.CǒΜ
曹鹏千言万语汇于心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朝方雄拱手作揖行了个大礼,“请代曹某谢过裴大人。”
“曹大人无需多礼。”方雄也回一礼,“如今世道不平,路不好走,还请曹大人尽早动身上路才好。”
裴修跟蜀王一行改换了陆路,因为行程慢,一天的功夫还没到沧州。
在沧州城外的一家驿站里,晏长风收到了吴循的信。
她展开信先看了一遍,然后递给裴修,“外祖母真的被皇后软禁在德庆侯府,连大舅舅跟大表哥也被限制了。”
“题中应有。”裴修迅速看完,顺手把信给烧了,“大长公主不会给别人做嫁衣,她扶植太子,有一半原因是太子跟她亲,太子幼年的时候,跟她在一起的时间比跟皇后还多,如今太子只是得了个庶子,这庶子必定会被太子妃抱养,是太子妃跟皇后笼络长大的孩子,跟大长公主扯不上半文钱关系,这样赔本的买卖,她不会做,她不配合,皇后就会想尽办法打压她。”
“外祖母不管事了,他们下一个目标一定是北军卫。”晏长风说,“吴循说圣上派了韩霄来押解蜀王回北都,他们支开韩霄,又会怎么做?”
裴修摇头,“比起北军卫,我更担心北疆大营,那个叫陈乾的小将有点难办。”
“陈乾怎么了?”盛明宇正巧路过兄弟房间,本来没想进来打扰人家小夫妻,听见陈乾就问了一句。
裴修打开门让他进来,“八角刚来的消息,圣上要抓陈乾回北都问罪,传信的还告诉他,你因为造反被抓了,要砍头。”
“他娘的!”盛明宇一巴掌拍向茶桌,震得桌子乱颤,“皇后那老娘们儿实在是不要脸!陈乾那小子打仗是个好手,胆大心细,有勇有谋,唯独有点过于讲义气,他又忠于我,知道我被冤枉小命不保,肯定会头脑发热,不定干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裴修:“麻烦就麻烦在此,他鼓动兵营里的兄弟们集体罢战,八角根本劝不住他,非要你的亲笔信才有用,可他现在估计已经在去北都的路上了。”
“让他吃一次亏就长记性了。”盛明宇是干着急使不上力,“我还是写一封信,起码安抚了兵营里的兄弟们。”
北疆大营闹罢战,险些酿成大祸。原本北疆各国已经被陈乾打老实了,听闻大周朝闹内战,北疆大营集体不干了,又起了贼心,立刻集结兵力冒险入侵。
蜀王的这封亲笔信成了及时雨,让躁动了几日的北疆大营及时熄了火,虽无主将,但北疆各国是乌合之众,没了盛明轩的援助,不堪一击。
倘若北疆大营此次不迎战,皇后跟成琨的挑拨计策就成功了,北疆大营为了蜀王延误军情,那蜀王就是万死难辞其咎。
裴修一行离开沧州后,遇上了奉命来抓蜀王的韩霄。
韩霄朝蜀王拱手见礼:“见过蜀王殿下,下官奉圣命前来带您回北都。”
韩霄虽奉命来抓人,但对蜀王很客气,他是武将,天然信服上过战场打过胜仗的人。
“辛苦韩指挥跑这一趟。”盛明宇亦客气道,“不知圣上是如何吩咐的?”
韩霄:“不瞒蜀王殿下,我离开北都前没见过圣上,也没有收到圣旨,只有口谕,让我前来押解您进北都。”
裴修问:“那你可见过大长公主?”
韩霄说没有,“自从德庆侯府出事后,她老人家就一直没消息。”
“你有没有想过,她老人家可能被限制了自由?”裴修道。
韩霄有些茫然,他似乎没想过这种可能,“裴大人是哪里得的消息?谁能限制她老人家?”
裴修摇头,“我只是猜测,因为这么长时间了,外祖母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跟我家夫人都很担心,原本以为你在北都城外应该知道,原来也不知道城内的事。”
有些事点到即止地提点就可以,韩霄立刻意识到,北都城内恐怕变天了。他就纳闷儿呢,怎么这次会派他离开北都,派他就罢了,大长公主还没有一点吩咐,这太反常了。
如果大长公主被控制了,那北都城谁在做主?圣上身体未愈,不能早朝,耳目不畅,全靠听别人怎么说,怕是被什么人挑拨了,这才会下令抓捕蜀王回去。否则好端端的,做什么对蜀王如此?
韩霄心里转了百八十道弯,琢磨着自己不能当了人家的枪使,于是他对蜀王越发客气。
有了韩霄的照顾,蜀王虽然是被押解,但日子并不难过,人可以坐在马车里,不用风吹日晒,只是不那么自由。
如此,顺利到了天津卫。
他们甫一进城就感觉此地不同寻常,大街上不见来往百姓,商铺关的不剩几家,就像之前闹民乱的江南,唯一好的就是无人抢东西。
又往城中走了片刻,忽见一队百姓拦路。
为首的人是个壮汉,他气量十足地喊:“什么人进城!”
“你们又是何人?”韩霄骑马在前,居高临下地睨着这伙人,“不是此地官兵,也不是卫所的兵,有什么权利在此拦路?”
那壮汉道:“官兵算个鸟!城里如今是我们说了算!”
韩霄皱眉,这不就是乱民起义吗?天子眼皮子底下,怎么会被乱民占了城?再说他来时还好好的呢!
“大胆刁民,此地并无灾害,也没有苛捐杂税,朝堂没短你们吃喝,你们闹个什么劲儿!”韩霄抬手指挥属下,“给我拿下!”
“韩指挥且慢!”
裴修自马车里出来制止。民乱忌讳强行镇压,如此只会激发更大的民愤。
“裴大人,何故制止?”韩霄是堂堂北卫军指挥使,高高在上,没怎么跟百姓们打过交道,不懂他们这些文官门道。
“且先问清楚再打不迟。”裴修转而朝那些百姓问,“诸位,不知因何起义闹事?”
那壮汉端详裴修两眼,反问:“你可是户部尚书裴大人?”
裴修:“你认得我?”
“我不认识,但我知道你。”壮汉说,“跟蜀王殿下合力抗敌的裴大人,体弱多病,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了,不瞒裴大人,我等就是为了蜀王殿下才起义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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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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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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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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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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