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细想想就知道站不住脚。
太子妃与太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了这个儿子,太子之位才能稳固,太子妃才有入主中宫的一天。就算她害怕自己的位子被夺走,完全可以去母留子,杀了太孙这太不明智了。
而且就算她要害,也不至于傻到将证据放在自己房间里。
那么,谁会栽赃太子妃呢?
晏长风仔细想了想,首先排除了东宫内部的人,道理跟太子妃一样,大家一荣俱荣,太子的那些妾室就算想害了太孙再栽赃太子妃,自己也坐不上太子妃的位置,没有足够的利益支撑,谁也不会冒这样的险。
剩下的,有能力有胆子敢在上元夜当众谋害太孙的,似乎就只剩了秦王。
晏长风记得太子妃的母族势力庞大,其父乃内阁首辅,兄弟也多出类拔萃,是太子最有力的支持者。
除掉了太子妃,无疑砍断了太子的左膀右臂,最大的获利者就是秦王。
“外祖母,这事情有蹊跷。”
晏长风正想将幻术技人的事告知,外面的嬷嬷忽然进来打断了她。
“大长公主,太子刚刚抓了蜀王。”
抓了蜀王?
晏长风简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抓他干什么?
“抓他做甚?”大长公主也十分惊奇。
“回大长公主,说是太子抓到了那伙幻术技人,根据他们招供,是蜀王雇佣他们在上元夜表演幻术。”
晏长风抬头看了眼外祖母,她老人家脸上明明白白挂着“太子的脑子是不是让驴踢了”的表情。
蜀王再不济也是个亲王,就算他有嫌疑,也不能说抓就抓了,应该要上报圣上,按照流程抓人审讯,也免了太子落一个迫害弟兄的罪名。
看来太子是让儿子的死刺激疯了。
“糊涂东西!”大长公主对厉嬷嬷道,“你代我去一趟东宫,叫太子把蜀王亲自送回府,太子妃也放了,案子该查查,但不要这样闹得人心惶惶的,让他自己想想,惹恼了他岳丈对他有什么好处!”
厉嬷嬷得了吩咐,立刻去往东宫。
大长公主坐在榻上眯眼揉着太阳穴,心累地开口:“雪衣丫头,你方才想要说什么?”
晏长风:“外祖母,我手上也有一个幻术技人。”
大长公主倏地睁开眼,“你是如何抓到的?那伙子人不是在太子那里?”
晏长风便将今夜抓人的事挑挑拣拣与外祖母说,“因为四妹妹与裴家小姐被贼人掳走,我就跟裴二借了几个兵马司的司吏满城找人,后来我找到了四妹妹她们,裴二抓到了那些幻术技人,但裴二的功劳被赵指挥抢了去,幸而他留了心眼,留下了一个交给我,我想着,今日太子痛失爱子心绪不宁,恐怕影响判断,于是就先带了回来请您示下,据裴二说,这个人隐约是那些人的领头。”
大长公主笑了笑,“裴家这二小子倒凡事想着你,那你觉得,这些人跟蜀王可有关系?”
“没审之前,我不好断定,只是我认为就算有关系也不能说明蜀王殿下要谋害小太孙,这对他并没有好处。”晏长风斟酌道,“今日这事颇有疑点,太孙中毒已经夭折,却要多此一举从城楼上摔下,除了掩盖死亡真相以外,我觉得最大的作用应该是栽赃。”
大长公主自然看得出来这其中的蹊跷,她有心考验外孙女,“你把你想的与我说说看。”
“首先,如果这事是太子妃做的,她不会做得这样大张旗鼓,今日这样的场合,圣上必然震怒,如果严查,她恐怕很难逃脱干系。”晏长风想得明白,说得极快,“第二,按照目前的线索看,如果是太子妃事先给小太孙下了毒,她想用摔下城楼的方式掩盖死相,那她怎么就能事先预判那幻化出来的龙会刚好吓到乳娘呢?说她勾结了蜀王,弄了这么一支幻术队来?这显然太牵强,反倒是如果有人意图杀害太孙再栽赃太子妃,致使太子与太子妃离心,就很说得通了。”
大长公主点点头,又提出疑问,“照你的分析,谋害太孙与指使幻术技人的应该是同一个人,可他如何能预判乳娘的行为呢?”
“这正是我怀疑的另一个点。”晏长风将今日乳娘的异常说与外祖母听,“小太孙的异样别人察觉不到,乳娘不应该不知道,小太孙被她失手摔下城楼后,她几乎是立刻就跟着跳了楼,她前一刻才被吓得失神,又亲眼看着小太孙摔下楼,这双重打击下居然能反应这样迅速,我觉得不正常,难保不是有意为之,不过这只是我的怀疑,我想要单独见一见那个乳娘,可估计太子不会给我机会,他虽然同意我查案,但应该没把我当回事。”
大长公主无奈地笑,“太子要是有你这一半的心思,也干不出来这些糊涂事。”
“太子痛失爱子失去理智也能理解。”晏长风说,“今日我揽下这事一来是为我自己,当时太子要抓我,圣上却要赏我,尽管圣上是好意,但也让太子有些没面子,我不想得罪太子,所以硬着头破揽下这破事,我要查不出来,再让他罚我出出气,这事也就过去了。二来呢,我正是看出太子失了理智,乱抓无辜,恐怕正中歹人下怀,所以才揽下来让您做主。”
大长公主半是欣慰半是愁,长风这孩子处处给她惊喜,这样的胆识与头脑真是很有自己当年的样子,愁的是皇帝嫡系怎么就没生出一个像样的继承人,每一代都要她们这些女人在背后操劳。
“罢了,既然你揽下了这案子,你就去查吧,外祖母给你撑腰,谁不给你面子你让他来见我。”
晏长风就等外祖母这句话,她人微言轻,确实需要外祖母撑腰,不然她恐怕连东宫的门都进不去。
“您要是信任我,那我就放手查了啊,不过先给您告个罪,要是查不好给您丢了脸,您可千万别骂我。”
大长公主笑嗔她,“你那脸皮还怕我骂?”
晏长风一本正经道:“瞧您说的,我好歹是个姑娘家,要脸要皮的。”
大长公主嗤笑,“我可听四丫头说了,她雪衣表姐今日威武,当街跳车抓贼,一个人干掉三个大男人,你这样的姑娘家可不多见。”
晏长风:“嘿嘿,还行吧。”
大长公主白了她一眼,“对了,那几个混混是怎么回事,四丫头也说不清楚。”
“是秦家管家雇佣的人,本来是要劫走秦惠容,毁她清白,结果认错了人,今日秦惠容跟四妹妹在天衣坊选了一款花样的衣裳,刚巧裴萱也是一样的,那些混混照着衣裳抓人,可不是就抓错了。”晏长风刻意将事情往秦惠容身上引,“这也幸亏圣上派了白夜司的人来,我也刚巧找到她们,不然这两个姑娘后半辈子怕是就毁了。”
“怎么又是秦家那个丫头!”大长公主对秦家两姐妹,尤其是秦惠容的印象很不好,“两个姐妹窝里斗,倒是会牵扯我们家,上次是二丫头,这次是四丫头,真当我是她任意摆布的刀了不成!”
晏长风心说可不是吗,秦惠容就是把您当成手上的刀了,可惜她低估了外祖母的眼力,没能把祸引到秦淮月头上,反而反噬了自己。
大长公主:“秦慎这人,官场上颇为圆滑,却不会管内宅,再这样下去,他迟早要被后宅拖累!”
“倒也不尽然啊外祖母。”晏长风说,“秦惠容这姑娘很有手腕,将来成了国公府世子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秦尚书没准儿就沾了女儿的光呢。”
大长公主神色一动,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晏长风观其神色便知,这防备的种子在外祖母心里种下了。
从世安院出来,她没立刻去审问那幻术技人,而是带着柳清仪连夜去了东宫。她想尽快查一查太孙乳娘,夜长梦多,谁知道会不会被灭口。
今夜东宫无人入眠,灯火通明。
晏长风举着大长公主的大旗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进了东宫内宅。
此时太子不在,不情不愿去送蜀王回府了,太子妃刚被放出来,在自己院子里禁足。
按说晏长风应该先去拜见太子妃,但不知道为何,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于是先去了关押乳娘的地方。
东宫设有牢房,分了男女,太子妃方才就是被关押在了女牢里。
进去的时候,女狱卒正在送饭,那饭碗刚要往牢里递送,便听柳清仪喊道:“慢着!”
女狱卒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是谁,竟然来东宫指手画脚?”
晏长风道:“我们是奉大长公主的命过来查案的。”
“大长公主?你有何凭证?”
不等晏长风说什么,柳清仪已经上前抢走了饭碗,她虽然打不过吴循,但对付一个狱卒还是绰绰有余。
“诶你这人……”
“这粥里有毒。”柳清仪只闻了一下便断定,“烈毒,中毒者心悸而亡,状似受惊。”
女狱卒:“……”
她怀疑这人在胡说八道,东宫怎么可能有人下……不对,小太孙不就是刚中了毒!
晏长风看向牢里的乳娘,她毫无意外或是惧怕的神色,证明她清楚自己有可能被灭口。
“把门打开。”
女狱卒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倘若今天她把这粥递进去,乳娘被毒死,那她……
她二话不说就拿出钥匙开了牢房,“姑娘请。”
晏长风走进牢房,蹲在乳娘身边,看着她的神情,“看起来你好像也不打算活了是么。”
乳娘别过脸去,一脸视死如归,“答应帮太子妃做事的时候我就没想过活!”
“那图什么呢?”晏长风笑了,“是死忠,还是有把柄在太子妃手里,还是说她许了你什么好处?”
乳娘不吭声。
“这是让我猜啊。”晏长风蹲累了,就地坐下,倒也不嫌弃牢房里散发着馊味的干草,“那我就受累猜猜看吧,死忠显然不可能,死忠的人不可能供出太子妃,有把柄也不太可能,你都这样出卖太子妃了,显然也不怎么怕她手里的把柄,好处吗……什么样的好处不得有命享啊,你自己没了命,再把太子妃坑得没了命,这好处莫不是要去地府享?”
乳娘干脆闭上了眼,“你杀了我吧,我无可奉告。”
“要查出谁指使的你一点都不难。”晏长风注视她的微表情,“我的丫头擅毒,顺着这碗毒粥就能揪出幕后黑手,另外,查查你的底细更容易,你这样甘心去死,多半是为了家人,你信不信你死了,我就能让你的家人不得安宁,让你白死一回。”
乳娘的眼皮不安地抖动着,但不知是不是顾忌什么,依旧没有睁开。
晏长风缓和语气,“同样的,如果你配合说出真相,我也能保你一家平安,怎么决定就看你了。”
她话音刚落,便见乳娘忽的抬起手,握住了头上的发簪,晏长风眼疾手快,迅速出手抓住乳娘的手腕。
与此同时,一个汤碗从牢外飞来,径直砸向乳娘的手,簪子被击落在地,碎作两半,里面白色的粉末散了一地。
乳娘登时脸色灰白。
秦王府
“药送进去了?”
秦王跪坐矮几旁烹茶,问道贴身护卫杨义。
“殿下放心,药已经送进去了,这次必定不能失手。”
“今日的谋划也是万无一失,不也还是出了岔子。”秦王将烹好的茶放在鼻下轻嗅,不知是不是味道不对,他微微皱了下眉。
“殿下,今夜之事尚还可控,虽然没料到晏家姑娘还有兵马司的人会横插一杠,但幸而补救及时,太子显然失去理智,稍有嫌疑的人都会抓捕,那些幻术技人赖在蜀王头上他居然也就信了,咱们只需将太子妃还有蜀王被抓的消息放出去,就够太子被诟病许久了。”
“殿下!”
门外有护卫忽然闯进来,“东宫传出消息,乳娘没能灭口!”
茶杯里的茶尽数泼了出去,秦王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是没能灭,还是她不想死?我秦王府的死士,只要我需要,岂有死不了的道理?”
护卫说:“暂时还不知因由,东宫的看守忽然严密起来,消息不能及时传出来。”
秦王的神色危险起来,“一击不成便不能再动,她不知道计划,别的谅她也不敢说,那个幻术技人的头目一定要灭了口,必不能让他落入东宫之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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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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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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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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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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