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位姑娘仗义救人,为何要抓?”
“不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吧!”
“她们没有做错什么啊!”
被噩耗击坏了脑子的太子终于被骂回了些许理智,但太子这人多少有些刚愎自用,还要面子,知道自己做得不太妥当,却不想当众服软。
就在他要下令继续抓人的时候,忽然有禁卫喊:“幻术技人跑了!”
太子顿时震怒,这么多禁卫,眼巴前的人居然都能让他们跑了!
“关闭城门全城禁严,一个都不准放过!”
然而他命令刚下,便有宫人从城楼上跑下来传达圣令,“太子殿下,圣上有令,上元夜不禁,抓捕犯人勿要惊扰百姓,另外,晏家姑娘救人有功,需重赏。”
太子的台让亲爹拆得稀烂,那脸色比五彩的灯还好看。
他痛失爱子,只想抓到罪魁严惩,而圣上关心的是社稷安定,百姓拥戴,刚刚才放了恩,三日不禁夜,哪怕是太孙夭折也不能朝令夕改。
可今夜注定不平静。
受命秘密搜寻的禁卫刚离开,裴修便瞧见自家的丫头从拥堵的人群中艰难地挤过来。
他心下一沉,这丫头是跟着裴萱的,她怎么独自在此?
“二公子不好了!”丫头呼哧带喘地说,“姑娘不见了!”
晏长风听见这话心顿时揪了起来,她将手里的襁褓交给陈公公,走到裴修身边,“怎么回事?”
丫头心急如焚,说话带着哭腔,“我们与姚家的四姑娘一同逛街看灯,因为人太多,走着走着就跟两个小姐挤散了,我在附近找了半天,连个人影也没瞧见,二少爷,你快派人去找找吧!”
居然连姚文琪也丢了!
晏长风急问:“可有去侯府报信?”
“报了,我与四姑娘的丫头分头报信儿,想来侯府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
侯府有府兵,出去找人成算大一些,不过今夜人太多,只靠侯府的人怕是不行。
“二公子,你可有调动兵马司人手的权限?”晏长风询问裴修,“如果有,劳烦给我几个人引路,我与小柳帮忙去找。”
“有。”裴修不敢耽误,很快做出决断,“咱们兵分两路,我往城北你们往城南,如果找到人,兵马司的人会互相传递消息。”
五城兵马司的人成日巡察街道,在全城搜捕找人这方面比禁卫好使。事实上,被派出去抓幻术技人的禁卫私下里也要靠兵马司的人帮忙找,这一来,兵马司的人几乎全体出动,大街上到处都是找人的官兵。
圣上不扰民的指令形同放屁。
晏长风跟柳清仪带了五个司吏,沿着纵贯南北的主街开始寸寸搜寻。
一边走着,她分析:“裴萱这丫头稳重,如果她发现跟丫头走丢了,应该会立刻想办法回府,或是找到裴二帮忙找丫头,不会这么久了没有消息。”
柳清仪立刻意会:“你是说,她们可能遇上了麻烦?”
“但愿是我想多了。”
“那这样找不成,我去上面。”柳清仪话音一落便就近跳上了屋顶。
晏长风还没反应过来上面是哪,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
会轻功的人真是好气人。
很快,站在高处开了天眼的柳清仪就发现了一辆形迹可疑的马车。
她没犹豫,当即就飞檐走壁地追了上去。
柳四姑娘独来独往惯了,没有与人配合的习惯,因此地上的晏长风不知道她这是去了哪。
“那个方位有几条街?”她问道身边的司吏。
司吏:“一共三条街。”
“兵分三路,你们两两一组,剩下一个跟我来!”
柳清仪眼看着就要追上马车的时候,被一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位程咬金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凭着她的轻功愣是没有察觉。这人一身黑衣,身法极为诡异,弹指间就到了面前,照面便是死招。
柳清仪因为擅毒,逃跑功夫练得又极好,所以别的方面就很偷懒,打架稀松,甫一照面她就知道,自己在这人手下活不过两招,因此当即飞身退开求和。
“这位高手容我先救人,有仇你回头再找我!”
黑衣男子果真没有再追,隔空道:“上元夜,姑娘莫要造次,再让我遇上你活不过今夜。”
柳清仪隐约猜到了此人身份,顿时庆幸自己没有逞强下个毒,否则小命休矣。
命是保住了,然而马车跟丢了!她对北都的路不熟,一旦不能飞檐走壁就跟睁眼瞎没什么两样。
而此时,晏长风误打误撞地找到了那辆马车。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柳清仪看到的那辆,但她一看就知道这马车有问题。
首先这马车是租赁的,二是这马车的行进方向是城中的平民区。租赁马车价格往往不低,一般的平民出行最多租个驴车,马车是断然租不起的。
驱使租赁马车急匆匆去往平民区,这怎么看都有鬼。
但晏长风没有着急追上去,一来她并不能十分确定裴萱跟姚文琪在车上,二来她怕万一她们在车上,这样贸然追过去会逼得贼人狗急跳墙。
她先是曲指成哨,吹了个类似猫叫的哨音,这声音别人不知道,姚文琪是知道的,这是她们之间的暗号。在府里学规矩的时候,如果她学得不耐烦了,便会打暗号让姚文琪来救。
哨音一响,马车里的姚文琪顿时睁大了眼。
是雪衣姐姐!
她想呼救,可她被五花大绑着,嘴里塞着块又臭又破的布,发不出任何声音。情急之下,她只能拼命用身体去撞马车。
旁边的裴萱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用疑惑的眼睛看着她。
姚文琪朝她使劲眨眼睛,示意她也一起晃。裴萱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两个姑娘撞马车的威力不容小觑,车厢左晃右摇,险些翻了车。
车里的两个混混被晃得坐不稳,登时恼怒,“你们是找死吗!”
姚文琪生怕表姐看不到,只管拼命撞,撞得拉车的马躁动不安,渐渐的开始不走直线。
“哎哎!怎么回事!”车夫控制不住马,骂骂咧咧的,“他娘的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马车里的也骂娘,“这两个娘们儿忽然发了疯,他娘的今晚真是不顺!”
马车里另一个道:“我早说让你把那个闹腾的放了,她一看就是贵女,肯定不是咱们要的人,果真是个累赘!”
“你懂什么,贵女才好,刚好讹一票。”
车夫骂:“我看你是让屎尿堵了脑子,北都的贵女那是能碰的吗,别钱没讹着,小命先丢了!”
这车夫的嘴八成是开过光,话音刚落便见一黑衣男子从天而降拦在路前,马被惊得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抬起,险些将车夫从马车上甩下去。
黑衣男子正是白夜司司夜吴循,他奉圣命来辅助找寻德庆侯府的姑娘,方才发现这马车有异样便跟过来,刚好听见车夫那番丢小命的言论,于是断定,马车里定是侯府贵女。
“人交出来,饶你们不死。”吴循站在发疯的马前面不改色。
马车里认定姚文琪是个累赘的那位颇有决断,听闻人家找上了门,当机立断把姚文琪抓过来丢了出去。
“好汉饶命!这女子还给你们,我们一根汗毛也没碰她!”
吴循看准了被丢出来的女子正是姚文琪,当即飞身过去将人救下,他救人的工夫,车夫拿鞭子狠抽马屁,竟是钻空子跑了。
可今日是上元节,街上人满为患,哪怕是平民区人也不少,那马车根本走不快。
晏长风看准了机会,直接跑跳上了马车。
她方才看见马车摇晃的时候就断定姚文琪跟裴萱在里面,正要跟上就发现了黑衣男子。她见黑衣男子是来救人的,于是没有轻举妄动,可谁知道他只救下姚文琪便不再管了。
要么是他不知道裴萱在里面,要么是他只奉命救一个。
晏长风自后跳上马车,一把拽下车帘子,往里一看,果然裴萱在里面。
马车上的混混本来以为逃过一劫,谁知道不声不响又来一个,登时头皮发麻。
不过他们发现上来的是个女子,立刻又不怕了,一个女人而已,看着也没多厉害,不比刚才那煞星似的男人。
可谁知这看起来没多厉害的女人竟是连句狠话也不先放一放,上来二话不说就将一个混混踹下了马车。
“哪来的娘……哎呀!”
另一个只来得及蹦了几个字就挨了晏长风一记窝心脚,半个身子被踹出了车窗外。
晏长风又补上一脚,将人从窗户里踹了出去。
她干净利索,上车不过几个弹指就干掉了两个混混,裴萱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只剩下目瞪口呆。
“枝枝,没事吧?”晏长风给裴萱拿掉嘴里的破布,解了捆绑。
“我没事,雪衣姐,你好厉害!”裴萱激动不已,一时都忘了自己今晚的遭遇,“怪不得文琪刚刚跟我使眼色,原来是你来了。”
“先不要说这些,你在马车里好好待着。”
晏长风从窗户出去爬上车厢顶,然后纵身一跳,对着车夫的脑袋狠踹一脚。那车夫早听见车里的动静,有所防备,闪身避开了这致命一脚。
紧接着他扬起马鞭甩向车顶。晏长风微微闪身躲开,同时徒手夺鞭。
那混混这辈子没见过如此生猛的女人,惊讶之下失了神,鞭子就这样被对方夺了去,然后下一瞬,他就体会到了马屁股的艰难。
那马鞭抽在身上的滋味怎么说呢,如果让他来拉车,这一鞭子下去估计也能一口气跑二里。
真他娘疼得不想活了。
混混决定放弃顽抗,反正今日的买卖已经做不成了,保命要紧,但晏长风显然不打算放过他。
“想跑?”晏长风勾起唇角,那笑意让人脚底生寒,她用马鞭缠住车夫的脖子慢慢勒紧,“你掳人的时候就该知道今日跑不了,说吧,谁让你这么干的。”
裴修这边亦有收获,他抓住了那伙逃跑了的幻术技人。
这伙人如他所料,都是假扮成异域客的中原人,听口音是南边来的,官话说得极为费耳朵。
“大人饶命,我们都是良民,什么坏事也没干啊!”
“是良民也要跟我们走一趟。”裴修拢着披风,视线淡淡扫过几个人,最终落在那个表演幻术的人脸上,“那幻化出来的龙可是由你掌控?”
那技人毫不犹豫:“那是真龙!怎会由我这个凡人掌控?”
裴修淡然一笑,“你的意思,真龙意图谋害龙脉?”
“这……”技人没想到吹一句马屁还要讲逻辑,脑子一时转不过来。
“说实话就能活命。”裴修摸索着冰凉的手指,微微附身低声说,“当然,不想活命也没关系,反正你们不过就是替罪羊而已,跑了的那人恐怕巴不得你们替他死了。”
那技人的目光开始游移,像怕谁听见似的小声说:“那,那龙是我掌控……”
裴修:“是谁支使?”
“是,是……”
“裴副指挥!”
此时,一个文人模样的人走到裴修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裴副指挥年少有为啊,第一次出任务就缉拿了凶犯。”
“是赵指挥。”裴修回身,朝来人拱手。m.χIùmЬ.CǒM
来人是南城兵马指挥使赵文康,科举出身,但没有文人的迂腐,反而有股子钻营取巧的油滑。
赵文康虚托着他的手,“裴副指挥身子不好,今夜辛苦了,这些贼人就交给我吧,你赶早回去歇息,明日还要上职呢。”
裴修抬起头,笑看着赵文康,看得对方浑身发毛。
今夜追捕幻术技人的任务不属于兵马司,而是属于禁军,兵马司抓了人也没有功,不如把人情卖出去。
只是,这人情卖给禁军未免太浪费了,裴修不信赵文康这样的人会干赔本的买卖。
“既然赵指挥亲自来了,我理应要将人交给你只是……功劳簿上可千别忘了记我一笔。”
赵文康哈哈一笑,“那是自然!咱们同在一个衙门里办事,一荣俱荣,功劳没有我独吞的道理,自然都是咱们大家的。”
裴修颔首,“有劳赵大人了。”
“统统给我带走!”赵文康一挥胳膊,让手下司吏将幻术技人带走。
待拐过这条街,赵文康收起脸上过年似的笑,朝手下人使眼色。几名司吏意会,解开了绑住幻术技人的绳子。
“滚得越远越好!”
此时,一街之隔的裴修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八角。
“公子,跑了的那个已经逮住了,要如何处置?”
裴修看着赵文康离开的街角,“交给吴师兄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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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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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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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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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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