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两刻,晏长风被丫头叫起来,她正是爱睡觉的年纪,醒得不情不愿,“这么早起来做什……哦对了,门神来了。”
丫头如兰并不知道门神是什么,只催促道:“一刻前丫头就过来请了,说卯时三刻您务必要去膳厅用早饭,原本早饭前还得请安来着,是夫人说您这些日子照顾大姑娘辛苦,应该多睡会儿,厉嬷嬷这才作罢。”
晏长风一听厉嬷嬷这三个字脑瓜子就疼,心想,人人皆羡慕世家大族,殊不知那里头的人个个都跟鸡一般作息,也不知道好好的福为什么不享,要这么苛待自己。
抱怨归抱怨,她还是快速起来穿衣洗脸,不到一刻钟就捯饬好了自己,卯时三刻准时出现在了膳厅。
厉嬷嬷一见她这幅形容就皱眉,从昨日她就想说了,小小姐越发没有个女孩子的样子,不施粉黛就算了,女装也不正经穿。
这会儿一早更不成个样子,也不知洗没洗脸,睡眼惺忪的忒不像个样,衣裳居然也不换一身儿,谁家小姐每天不换套衣裳的?
当然,如果厉嬷嬷知道晏长风这会儿想的是明日省去洗脸的时间多睡会儿的话,大概会崩溃。
“小小姐如今每日都做什么?”厉嬷嬷随口问道。
晏长风规规矩矩坐在晏长青身边的位置上,回说:“我没什么出息,只每日帮母亲管管家,再负责鸽谷的往来信件而已。”
大概是管家还算正经本事,厉嬷嬷没有挑刺儿,只说:“大长公主隔两日就要念叨府上两位小姐,尤其是小小姐,如今也到了适婚年纪,该考虑嫁去哪里了,依着大长公主的意思,还是嫁去北都妥当,地方上的官员时常流动,没个安定,也没有合适的侯爵,故而便不考虑了。”
这是让晏长风收收心,做些女儿家该做的事,因为北都贵族里就没有她这款式的夫人。
这种说辞晏长风听了不知几百回,早不放在心里,只管配合:“全凭外祖母做主。”
厉嬷嬷点点头,又照例关心了长青几句,还问起了长青的生母,“怎么一直不见你姨娘,方才请安时我就想问来着。”
一说瑶娘晏长青便心虚,立刻紧张地露了相,眼角余光瞥了姐姐瞥父母,不知道该怎么回。
厉嬷嬷皱起眉,且不说是有什么事,就老三这个遇事没有成算的样子就怪没出息。
晏川行接了话去说:“瑶娘生了病,被我送到了庄子上。”
晏长青闻言一愣,这个处罚结果无疑给他留足了面子,只是父亲还没跟他说,可见姨娘肯定还没去庄子,那父亲这样欺瞒厉嬷嬷真的好吗?
晏长风也觉得老爹这回够大胆的,若没瞒好,外祖母对他更不待见了。不过瑶娘的事不能叫外祖母知道,少不得是要瞒着的。
厉嬷嬷什么没见过,一听便知那姨娘犯了错。大家族里若有妇人犯了错,通常就打发到庄子上,要面子的人家就以养病为由,这也是司空见惯。
她没有戳穿,横竖一个姨娘而已,打发了正好。大长公主早就说了,生了子嗣的姨娘,尤其还是唯一子嗣,趁早应该去母留子,否则以大姑奶奶的好性儿,等庶子掌了家以后怕是后患无穷。
厉嬷嬷没追问,大家都松了口气,可谁知这事瞒了不到一天,下午就出了意外。
厉嬷嬷带了十几个人来,一早就分到了府内各处,名义上是帮忙,其实就是大检查,检查府上有没有不安分的人,有没有不规矩的事。
大长公主对姚氏的管家能力不敢恭维,定期会以探视为由派一拨人来帮着整顿。府上的人早都习惯了,每当这时大家都自觉夹起尾巴,低眉顺眼地认真做事。
但总有那么几个心存侥幸的,这日下午,有两个丫头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嚼了两句舌根,就被厉嬷嬷的人听了去。
“你可知姨娘是犯了什么错?”
“不是说被个道士骗了,险些害了大姑娘?”
“哪啊,我昨晚上去惩戒堂送水,正瞧见了瑶娘沐浴,你猜我看见什么了,她身上有好些那样的痕迹呢,她都被关了多少时日了,竟是还没褪呢!”xiumb.com
“咱们家主那时早就不在家了,那她是……”
“嘘!后面的话你知道就行了,可千万不能说。”
于是这后面的话就飘进了厉嬷嬷耳里,厉嬷嬷当时便震怒,立刻领着手下的两个嬷嬷去了惩戒堂。
晏长风得着信儿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足有一刻钟,她暗道一声不妙,一边吩咐身边丫头一边往惩戒堂去,“去请母亲过去,若是父亲跟三少爷回来了千万拦着,让他们出去逛逛再回来。”
“知道了二姑娘!”
晏长风步子快,先母亲一步去到惩戒堂,却没赶上厉嬷嬷的雷厉风行。
此时,惩戒堂的小院子里,瑶娘跟红柳皆被压着跪在地上。瑶娘衣衫不整,满面纵横交错的血痕,她旁边的一个嬷嬷手持荆条,上面尤有血迹。
红柳则趴跪在地上抽搐,后背皮开肉绽,看起来是有进气儿没出气儿。
晏长风倒吸一口凉气,她顿时后悔让母亲过来。
“小小姐您来了。”厉嬷嬷面不改色,问安跟大开杀戒时没什么两样儿。
“嬷嬷您受累。”晏长风淡淡瞥了一眼皮开肉绽的两个人,不当回事地说,“原是家里两个不识好歹的下人,哪里用得着劳动您亲自管教,这打也打了,就打发到庄子上让她们自生自灭吧。”
“小小姐,姑奶奶天生一副菩萨心肠,你既然帮她管家,有些事就得多提她点些。”厉嬷嬷说话中气十足,“家里姨娘与人通奸,却只关在这里好吃好喝伺候着,这是惩罚还是纵容?”
“是,这是我没处理好。”晏长风积极认错,“原是要等我爹还有老三回来再行处置,才暂时关在这里,这不是正巧您来了就没顾上,既然您帮着管教了,我就省了事——都还愣着做什么,这一地的血回头叫夫人看见了又该晕了,还不快抬出去!”
她朝身后跟来的护院吩咐。
“不忙抬走。”厉嬷嬷出声制止,“我话没问完,一个有子嗣的姨娘,便是为着儿子的脸也不该干这样下作的事,既然干了,就定不是耐不住寂寞这样简单,倘若她另有企图,小小姐你这样放她走就是徒留后患。”
晏长风心说要坏,瞒不住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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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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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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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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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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