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高台防护气罩随之剧烈抖动,层层涟漪相互交叠,场上画面模糊不清。
依稀可见明亮的光华拖曳长长的流光彗尾,正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划破空气,呼啸声尖锐,仿佛一柄柄细小的剑气刺进周围所有人耳膜。
照岁撇了撇嘴,很不以为然。
“都说小鸡互啄了,这种雷声大雨点小的玩意也拿得出手。”
谷涵阳侧脸瞪了他一眼,道:“已经是结丹期顶级的法宝了好吧!你要有这种好东西,拿两件出来给爷耍耍。”
照岁瞥向林默:“让他开口,什么样品级的法宝,都能送你。”
“吹——”谷涵阳大口喝着酒,一脸不信。
场上叶清生被法宝流光包围,不停移动,时而弯腰,时而跃起,看似漫不经心,险象环生。
好几次险些给法宝砸中,总是在最危险那一瞬间堪堪避过,带起的劲风,令鼓胀的衣袍簌簌抖动。
彩鸾粉拳紧握,白皙的手背青筋凸起,似乎正为场上师兄忧心。
林默淡淡道:“长空那位输定了。”
他眼睛瞧着前方,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安慰身后的彩鸾。
谷涵阳身子凑了过去:“姓叶的一剑未出,你怎么看得出来?”
林默道:“谋定而后动。”
“什么啊!”谷涵阳极其不满他这种说话方式,大声抱怨起来。
彩鸾也瞪大眼睛,微微俯身,胸前绷得鼓鼓囊囊。
林默道:“长空那位祭出的法宝看似声势骇人,无非就是怕别人近身厮杀,一旦让人找到突破方法,败局即定。”
彩鸾握紧拳头松开,兴奋地道:“真的?”
林默笑而不答。
场上形势瞬间发生逆转,叶清生剑已出鞘。
剑光如练。
清脆的金玉崩碎声响彻半空。
流光飞散,一件旋转不休的曲尺化作千百流萤。
下一刻,剑光已经到了王晓严身前。
锵!
身前三尺,阵纹亮起,不停振动,屏障表面似乎多出了一道细不可见的裂痕。
轰然一声,屏障突然炸开,爆炸声震耳欲聋,地面黄土掀起滚滚烟尘,以两人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不等众人从漫天尘土中看清场上情势,一声凄厉的惨叫便传进在场所有人耳朵。
尘土迷眼,王晓严一步步退了出来,鲜血也一滴滴往下落。
比凤仙花汁还鲜红的血,正从他捂住胸口的指缝间渗出,他的眼睛里面充满恐惧,对死亡的恐惧。
混沌福地问道从不讲究什么点到为止。
在这里修行者命如草芥,一个失败结丹地仙性命,根本不会放在山头同门心上。
输,就等于没用。
没用的人,得不到别人重视。
何况为了这次问道,长空高层专门为王晓严准备了两件高品级法宝,一攻一防,都价值不菲,就是要拿下第一场开门红。
结果呢!
长空山主何海蟾面沉似水。
他不只对结果不满,更对王晓严驾驭法宝的能力不满。
叶清生并未乘胜追击,而是停在原处。
尘土落下,王晓严单腿跪地,一手捂胸,一手撑地,不停咳嗽。
而叶清生就站在他不远处,剑已归鞘,望向高台之上,神情萧索,仿佛胜利并未给他带来喜悦,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厌恶。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羲国皇室成员出来宣布结果。
毫无疑问,首战仙游胜。
彩鸾笑得合不拢嘴,下意识用双手捂住。
谷涵阳撇了撇嘴,不失时机打击了一下:“才第一场,后面还有四场,现在高兴会不会太早。”
彩鸾马上收住笑容,双手背到身后,挺了挺胸,道:“叶师兄赢了就行。”
林默道:“你那叶师兄似乎有点不一样?”
彩鸾听懂了他言下之意,道:“叶师兄修的是长生道,不喜欢打打杀杀,不过师父说过,虽然师兄境界不算高,但剑道造诣首屈一指,假以时日,必然是本山中流砥柱。”
第二场比试已经开始。
长空方面派出了结丹中期第一人张海灵,有着陵洲同境无敌的说法,不管是结丹后期炼神地仙,还是同为中期,总之在他修行生涯大大小小数十场战斗,尚未输给过同境。
换句话说,这位的名气是靠一场场斗法打出来的,而不是靠修行境界堆砌。
而仙游方面显然也做了准备,派了一名体修,看来是想出其不意,一力降十会。
很可惜,张海灵并没给近身的机会。
久经战阵的他,一上场便以狮子搏兔之势,迅速结出七八个不同手印,祭出一具乌黑法身,三头六臂。
一阵轰砸后,仙游体修防御屏障打破,金身破碎,受伤比刚刚王晓严还要严重,待台上宣布胜利,连下场的力气都没有,给四名同门用担架抬出场。
胜利的鼓舞下,长空方面看台又开始热闹起来,一个个兴高采烈,冲着仙游这边不断大喊示威,有的嘴里还不干不净,问候着别人的家人妇孺。
仙游弟子毫不示弱,双方隔空对骂。
一时间,各种器官名称好像全摆上了台面,成为他们嘴里攻击对方的最佳武器。
第三场比试,仙游又输了,也就是说,三场结丹期比试,长空两胜一负,占据绝对优势,只需在元婴期两场中取胜任何一场,往后百年,羲国第一山的名号便落到了长空山头上。
仙游保持了三百年的第一山头荣誉,即将画下休止符。
彩鸾神色黯然,好像突然失了心气,也不再站林默身后,而是坐在了不远处空位置上,双手托腮,闷闷不乐。
林默用手肘戳了戳谷涵阳,小声道:“去安慰安慰人家。”
谷涵阳向那边瞟了一眼,一副很不在意的样子,“用得我来安慰。”嘴巴上这么说,身体很诚实,屁股一抬,双手抠住凳子边沿,连人带凳移到了她身边。
没过多一会儿,就听到银铃般的笑声从那边传来。
照岁微笑着,小声嘀咕:“对手下倒蛮照顾。”
林默纠正道:“朋友,不是手下。”
照岁嘿嘿直笑:“那我们能不能成朋友?”
林默道:“像你这么处心积虑,想成朋友很难。”
照岁双手抱膝,哈哈大笑,脚尖离地,身子来回晃动,好一会儿,才止住笑声,说道:“没办法啊!看不透,不敢轻举妄动,怕重蹈当年覆辙。”
林默道:“那你就慢慢看,等你看透了再说。”
照岁歪着头,上下打量着他,轻轻叹了口气道:“怎么看你都只是个结丹期,当然还是剑修,其实对我来说,区别不大,不过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只要向你出手,一定死得很惨。”
他自嘲地一笑,眼睛遥望场地中央,接着道:“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反正有种说不出的心悸。”
林默也望向场下,嘴角噙着笑意,淡淡道:“你预感很准。”
第四局对战双方已经落场。
仙游方面派出的,是名不见经传一名灰衣男子,腰后挎了把四尺长剑,模样也不出众,台上报出的名号是任潜虚,来自朝真峰。
除了主席位上几位仙游高层,观战弟子竟无一人认识。
而长空这边派出的却正好相反,名气极大,可以说整个陵洲仙家山头无人不知。
就连家在百川的李氏夫妇也有所耳闻。
李家妇人说道:“南谷是长空山近百年风头最劲的修行者,年轻时便游历四方,就连邀月、长气两楼也向其发出过邀请,也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竟然推辞了一步跨入龙门的机会,回到混沌福地潜心修行,十几年前,突然加入长空山,成了他们的供奉,这一场派他出战,显然长空山对这场问道志在必得。”
照岁依然一脸不在乎:“大一点的小鸡,也是小鸡,都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还不是照着别人的思路摆棋。”
林默道:“你又知道?”
照岁道:“千年循环往复尔。”
他手指轻叩膝盖,说道:“不管是任潜虚,还是南谷,谁不是玉京山那些老王八布下的棋子,看似混沌争道,无非道脉相争,霸占天下气运而已。”
场上战斗已经开始。
双方竟然一改先前相互斗法的做派,一上来就是短兵相接,贴身近战。
南谷使的是一杆长枪,枪若灵蛇,扎出朵朵银花。
银花凝而不散,绽放旋转,飘浮在空中,仿佛天上仙女撒出的朵朵白莲,均匀分布,大小各异,画面美到了极致。
美丽的画面下,杀机四伏。
名扬混沌四洲的南谷,一出手,便展示出盛名无虚的强势。
叮当声不绝于耳。
任潜虚的剑术远不如南谷枪术炫目耀眼,却相当务实。
每一剑挥出,像精心计算过力道和方位,皆能毫发无差斩开对方刺过来的枪锋,还能利用剑枪相交碰撞出的气机余波,震碎移动路线上漂浮的一朵朵银莲。
也就是说,他只花了很少一部分力气,利用对方真元流溢,来击破对方不断以气机真元布下的天罗地网。
这是剑术中将巧妙运用到巅峰的表现。
“也是个剑修。”照岁嘴角含笑,眼角瞥向林默。
他和林默的对话,旁人根本听不见,并非他使用了什么禁制术法,而是一种天生神通,摒绝天地。
林默道:“剑修就剑修,用什么也字?”
照岁道:“不觉着他身上某种气息跟你很像?”
林默早就感受到了,不愿意分享罢了。
任潜虚发散出的气机,隐隐带着肃杀,正是少阳剑宗灵剑炼化入体所带来的特殊气息。
来青莲这么长时间,这是他第一次距离少阳前辈如此之近。
少阳人接引到青莲,不应该在琼华城吗?
莫非他也和自己一样,自行飞升,避开了琼华城!
不可能!还有一种解释——仙游山背靠的势力就是琼华城,任潜虚是他们派到仙游的棋子。
想通了这点,林默马上萌生离开的意思。
他不想过早暴露身份,一旦被五城盯上,对将来自行开天飞升的朋友们必然极其不利,他不想朋友们刚来,就沦为五城收罗的工具。
但此时辞别,反而引起别人注意,他定了定神,一身剑意收束,淡然喝酒。
照岁微微一笑,也不多话,自顾自拿起凳子上的一颗蜜枣往嘴里丢。
那边问道双方已分出胜负。
毫无意外,任潜虚一剑斩杀了南谷突施偷袭的分身阴神,令南谷呕血不止,不得不拱手认输。
到了元婴境界,问道斗法分出胜负容易,想彻底斩杀反而困难,毕竟多出了阴神阳神,等于多出一条性命。尤其肉身尚在,元神未灭,阴神受损,不过多花些闭关时日,便能重塑。
林默想修成与肉身无二的元神,这也跟数次元神孱弱,被人拿捏有很大关系,可不管他用什么方法,小天地那些木性真源化成的生机符线,怎么也无法在元神小天地内重塑,像是天然有种隔阂,导致元神小天地道树无法异变。
不过悬冢棺椁和与顾若水一战,让他隐隐约约摸到了线头,只是这一路都在奔忙,静不下心来参悟。
获胜的任潜虚竟然没有离场,而是双手反搭腰后横挎长剑两端,抬头瞧向长空一方看台。
何海蟾怒极起身,指着仙游观战台方向,咆哮道:“龙无山,这不合规矩。”
龙无山正是仙游山主,俗姓龙,无山是道号,通常别人都会尊称一声无山子,或以龙山主相称。
仙游山那边没人理会他,连个长老、供奉都没起身回应。
反而是羲国沈氏王朝皇室成员中有人起身,沉声道:“两山问道,向来规矩是同层次对决,无条规明言,低层次不可与高层次挑战,例无明文便可行,说起来境界层次差距,不也是长空一方占了便宜。”声音雄浑,远远传了开去。
说话的是沈氏王朝帝王亲皇叔,本身也是元婴地仙,又有大将军头衔,羲国内权柄无两,兼深得玉京山多支道脉青睐,哪怕长空山主也轻易得罪不起。
他站出来说话,何海蟾顿时哑口无言。
更何况两山问道,几乎所有羲国境内的山头齐聚于此,别国也来了不少,仙游山以元婴初期挑战中期,规则来说并无前例,也无约定俗成不可行,长空山确有理由拒绝,但拒绝事小,丢面子事大,元婴中期不敢应战多战一场的初期,传出去长空丢不起这个脸。
他只能朝下一局登场长老颔首示意,短短一瞬,已用心声嘱咐。
那位长老揉了揉鹰钩鼻,身形晃动间,人已出现在场内,一手负后,掐了个请神指,一手在前,打了个单手礼,气定神闲,说道:“贫道晨戌,请教了。”霎时间,金光笼罩,道袍上符纹流转,如神披挂。
再一步跨出,脚下一道道阵纹自生,层层圈圈荡漾而去。
有狂风箭矢;有烈焰火墙;也有炸雷电闪……无论哪一种,但凡沾身,不是骨穿身裂,便是焚烧成灰。
“剑修,剑修很了不起吗?”晨戌长老冷哼道:“道爷用境界碾压你。”
“道爷。”
任潜虚嗤的笑出声,“花样倒是不少,就是没哪样管用。”
随手拔剑,一剑挥出,将一片箭矢斩落。
这一次,他不再像对付南谷,只求精准出剑,不浪费半分力气,而是大开大阖,剑气纵横,不断逼退对方造出来的多重阵纹。
至今,还没人见他祭出本命物。
剑修的本命物通常只有一种——剑。
照岁朝两人扬了扬下巴,道:“你能几剑砍翻那个牛鼻子?”
林默闭上眼,淡淡道:“你来试试不就知道。”xǐυmь.℃òm
照岁呵呵:“胆小,不敢。”
林默道:“那还试探个屁,像你这种人,不——是妖,或者说人妖,都喜欢有绝对把握才会出手?”
照岁道:“是神,你说神裔也行,于我们而言,你们才是妖,人妖。”
林默懒得理他,以灵识感受着场上每一分道意。
眼花缭乱的斗法场面并不能真实看见双方快如闪电的行动,但在灵识中,却能将每个动作散发出的道意感受得极为清晰,然后在识海中逐一分解,反复观察,细微处皆能瞧得明明白白。
而且整个过程极快,几乎与场上打斗同步,这也是慧眼随境界攀升后得到的新神通。
晨戌长老也在防对方那把随时可能出窍的本命飞剑,不得不分出部分精力,维持身上那副神人金甲,攻击手段虽然层出不穷,机巧百出,始终却无法全力施为。
如此一来,给予任潜虚的压力便大打折扣,境界差距自然不再那么明显。
碰撞出的气机不断撞击着周边看台屏障,场上画面模糊不清。
好多低阶修士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依旧看不清战斗细节。
就在这时,大家眼里似乎都看到了一道光,刺眼的光芒,让人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一声惨号入耳,当他们睁开眼,晨戌长老跌跌撞撞,不断后退,血洒一地。
血从他后背旗花火箭般标出老远。
任潜虚长剑回鞘,不再横挎身后,双手拄剑而立,冷冷瞧着对方。
鲜有人看清场上发生了什么?
林默肯定是极少人中的一个,他嘴角上扬了起来,因为他已经从任潜虚本命剑意中猜到了他的身份。
飞升离开五源前,他仔细翻阅过少阳历代接引名册,虽然不甚完整,前几代干脆就没记载过,幸好任潜虚并不在前几代之列。
忧成,俗姓刘,刘江,通州六通人氏,七岁入东门,二十一岁受剑,剑名‘凝冰’品中上,试炼过四关,入天门峰,甲子筑基,得首座丁秋嫡传,再两甲子神游,遂圆满接引,时年二百一十六载,归属第十一代。
算起来差不多算林默爷爷辈。
凝冰初期具有凝水成冰、化冰成剑神通,后期可融天地间,难察气息,以逸待劳,唯灵识牵动,光芒如日。
阴寒、无形、光芒,无一不合。
猜到了林默也不打算来场老乡见老乡的戏码,趁台上宣布胜利一方属于仙游的当口,他已向彩鸾辞别,丢下依依不舍的她,带着一行人匆匆下山。
走出山门,顾不得再慢条斯理步行游历,御风而行。
虽说御风比他那条小飞舟快,不过李老实是体修,御风不是长项,拖慢了整个队伍行径步伐。
好在身份并未暴露,任潜虚似乎也没从张惠泽那儿听说过他们,倒也没人追来。
行至傍晚,已到羲国都城玉版,城门尚未关闭,一行人赶紧换了身普通装束,入城寻找客栈歇脚。
羲国相对富庶,都城繁华,商贾云集,傍晚时分客栈大多客满,一路打听,终于在城东一条不通车马的河畔步道找到一家,这才勉强找出三间空房。
李氏夫妇一间,谷涵阳一间,林默与照岁同住。
不是他不想自住,而是不太放心照岁,毕竟以谷涵阳境界,不足以应对这家伙。
随着修为逐渐恢复,照岁也越来越放肆,从路途中故意激怒仙鸣山众人,到仙游山脚挑唆,再到他以摄心术引谷涵阳当张惠泽面痛揍张端,林默全看在眼里,只不过没惹出太大乱子,他也就忍住不说罢了。
照岁喝着茶水,大拇指不停转动茶杯,嘿嘿干笑。
林默盘膝坐床上,闭目凝神,故意不与他搭腔。
等了很久,照岁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跟那姓任的剑修有渊源?”
林默哼了一声,还是没说话。
“有仇?看着不像啊!你俩年岁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照岁属于关不上嘴那种,没人跟他说话,他自己也能说上半天。
“不过我可以肯定,你们很有渊源,剑意相近。当然,我也没见过你真正出剑,不如把你的剑祭出来,给我瞅瞅?”
林默实在听不下去他不停念叨,两眼一睁,精芒四射,似有剑气喷薄而出。
照岁身子往后一缩,茶汤差点泼一地,展颜笑道:“生什么气,我就说说,也没当真。”
林默道:“你一路试探,想必也摸清了深浅,不如我们现在就出去练练。”
照岁打了个哈哈,道:“练什么练,我还欠着你约定呢!”
林默道:“你能以一粒心神压制碧落城诸神无法动弹,真身在此,修为也恢复得七七八八,还怕这个?”
照岁依然不肯,道:“我是神裔,那些个吃香火的不过是玉京山仿照出来的神灵,替代品耳,遇上真正的神灵血脉,自然受到厌胜,你又不是吃香火长大,我哪敢和你对练。”
反正怎么说,他都不肯,越是这样,林默越觉着可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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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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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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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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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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