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点谷涵阳相当佩服——这夫妻俩,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撑船小哥也是船工中长得最好看的那个,挽起的衣袖露出黝黑肌肉虬结的小臂,褐衣下肌肉隆起,身材高挑匀称。不管长相怎样,做他们这行的,通常都很能搭讪。
“各位都冲仙游山去?”
李家妇人道:“何不是玉版城?”
小哥卖力摇橹,手臂来回弧度刻意做得很大,弯曲的手臂将衣袖高高隆起,充分展示着强壮的手臂,“呃,几位仙家不知道啊!长空山问道仙游山,最近不少仙家往那边去哩!”
林默抬起头,眼睛里充满好奇。
李家妇人极会察言观色,马上问道:“多久的事?”
撑船小哥道:“应该就在最近几天,这些天,天上经常有仙人飞来飞去,想来都是看热闹的。想来仙人们也跟我们一样,喜欢往热闹地儿跑。”
他看了眼妇人,自嘲一笑,道:“可不是说你们啊!”
李家妇人道:“我们可不是什么仙人。”
撑船小哥笑道:“你们是客,说什么都对。”
谷涵阳脑袋凑近林默,心声道:“去仙游山?”
林默点点头,以心声说道:“下了船乘飞舟过去,多瞧瞧当地仙家做派,到时去了苍鼎山也能更快适应。”
“得嘞。”
谷涵阳兴奋地摸出酒,还没开封,李家妇人眼角就瞟了过来,一脸不屑,他倒是不介意,捏开封泥,对嘴喝了一大口,伸直了手臂,酒壶在妇人眼前晃了晃,坏笑道:“来一口。”
李家妇人眼睛一瞪,伸手便打,谷涵阳赶紧缩手,大笑道:“不喝就不喝,动嘛手,打翻了酒水,你赔我啊!”
“陪你。”李家妇人撇了撇嘴角,“还得看我家男人答不答应。”
李老实体内经络,经过这些日子调养,恢复了七七八八,真要跟谷涵阳动手,限于小船狭小空间的话,真不好说谁胜谁负。
谷涵阳也就嘴上花花,哪敢动真格,赶紧拍了拍李老实肩膀,笑着道:“开个玩笑,李老哥莫要当真。”
李老实瞪了他一眼,脑袋别开,不再理会。
一行人下船,来到僻静处,林默祭出飞舟,五人挤着坐了,依照撑船小哥指点的方向,御舟前往。
行至中途,远处祥云缭绕,紫雾缤纷,一艘比他们乘坐飞舟大出数倍的御风舟卷云而来。
上面男男女女,或坐或立,手上各执乐器,旁若无人地吹拉弹唱,玩得不亦乐乎。
李家妇人道:“那是北方仙鸣山仙家,聚集了一帮好鼓乐的修士,平日里也不爱与人打打杀杀,口碑还算不错,各家山头典礼,都会邀请他们前去助兴,一来二去,朋友不少,仇家不多,鲜有人登门问道争胜。”
林默道:“他们乘坐的舟船也是不凡。”
他这艘飞舟来自五源,筑基境打造,等级自然不高,飞行高度、速度,与青莲仙家所用飞舟不可同日而语。
李家妇人道:“那是百川洲百匠庙祥云舟,两千仙玉呢!”
听得林默眼皮直跳,他身边最大的财产,就是卓经天送来那五万仙晶,一旦接手苍鼎山,需要花钱地方数不胜数,手上本就捉襟见肘,哪有闲钱购置这种华而不实的玩意儿。
很快后面的祥云赶了上来,两船交错,彩云翻滚,浪潮也似,小舟上下起伏,摇晃不已。
照岁跳将起来,指着对面就骂:“奶奶的,眼瞎不成,一条破船,老子一根指头掀翻了你。”
他还真不是恫嚇,指尖微颤,彩云如同潮水撞上堤岸,浪头冲天而起,急速倒卷。
祥云舟顷刻间朝一边歪倒,上面十余人猝不及防,一个个御风而起,皆面带怒容,各执乐器,挥指弹奏出高亢激昂之音,瞬间叠加成音浪,席卷而至。
“斗法啊!我喜欢。”
照岁哈哈大笑,突然后撤半步,将林默顶在前面,双手交叉抄在胸前,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十余名结丹境联手造出的音浪狂潮凭谷涵阳等人肯定是扛不住的,强行去挡,非但起不了作用,反而伤及自身。
林默一步跨出,剑气倾泻而出。
轰!
两股强劲的力道半空撞在一起,音浪瞬间瓦解,剑气如一线潮,挟万马奔腾之势,将祥云舟掀了个底朝天。
流云消散。
一道闪亮的剑光自雄浑剑气后凝出,当头劈下。
“额滴个娘吔!是剑修。”
惊呼声中,十余名结丹地仙震惊异常,各自施展遁术四散逃去。
他们手上所执乐器似乎并未因为远离而躲过一劫,清脆殒裂声中,晶莹剔透的玉箫,古朴典雅的七弦琴……纷纷从他们手上裂开,变成一堆碎片,哗哗落下。
林默站立船头,双手低垂,衣摆被风扯得笔直,不停抖动,衣角噼啪作响,如仙人凛冽,凤舞天外。
一众仙鸣山地仙面带土色,战战兢兢,生怕对方再来上一两剑。
普通修士遇上剑修,一对一同境情况下,基本上毫无胜算,即使人多合力,除非拼得一两人不要命,想做掉剑修也不是那么容易。
少顷,见林默并不乘胜追击,也没有向他们痛下杀手的意愿,才有人大起胆子靠近,揖手道:“晚辈仙鸣山玄正,适才得意忘形,冲撞了前辈,还请前辈多多包涵,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混沌福地就是这样,一言不合就干架,干不过就跑,实在跑也跑不过,那就低头认错,赔钱了事。
低头自然要诚恳,要让别人感受到你的诚意。
玄正这方面就做得不错,自承晚辈,虚心认错,甘心受罚。
林默有意无意瞟了眼躲在身后看热闹的照岁,面无表情,用手指点了点已经倾覆,尚靠阵法云彩托起漂浮的祥云舟,“还能用不?”
“能,当然能,前辈若有需要,尽管拿去便是。”
玄正满面喜色,区区一艘祥云舟就能了结一桩恶怨,这种好事上哪儿找去,两千仙玉虽说让人肉疼,比起十余条性命,这价格可算低廉到了极点。
林默白了他一眼,道:“你们去仙游?”
玄正道:“正是,受仙游山之邀,观礼长空山问道。”
林默道:“我们也去,船还是你们的,我们就搭乘一路。”
“那敢情好。”
玄正一脸欣喜,内心却恨不得把对方祖宗八辈翻出来问候,失去一条祥云舟不算啥,几趟山上买卖,就能挣回来;可跟这性情不定的剑修同路,指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
但又能怎么样呢?
人家提出要求,还能拒绝!
一众同伴地仙个个满面欢喜,人人内心沉重,赶紧御风过来将祥云舟翻转,检查一遍,发现损伤不重,说明对方拿捏相当有火候,对剑气的控制远在他们眼见之上。
于是一行五人换乘祥云舟,还坐了最好的位置。
仙鸣山十余人分坐四周,拿出酒菜招待这五位不速之客,酒浓耳热,各自报上了名号,林默沿用‘长生’,就这么个俗不可耐的名,也给一众地仙胡吹乱捧到天上少地上无的程度,反正大家都懂,听过就算,也不放在心上。
谷涵阳也用了‘火镜’化名。
仙鸣山实际上就是一帮有着同样爱好的散仙组成,山主由一位元婴中期担任,俗家姓冯,道号云乡,最擅瑶琴,这次因为闭关未能前行。
玄正实际上就担负起了领队的任务,不过仙鸣山本身不太喜欢招惹是非,没什么生死仇家,也不怕别人截道报复。
冲撞纯属意外,都一帮乐痴,刚才恰逢想到了一段妙乐,正沉浸在演奏乐趣之中,谁承想会半空中遇上这么艘御风极慢的小舟。
林默倒是没说什么,静静地喝酒吃菜,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聊天,很少插嘴。
出手惹事的照岁倒是泰然自若,菜照吃,酒照喝,牛照吹,一点不打生,话比谷涵阳还多。
酒意正酣,吹箫的萧玉史问道:“诸位去仙游,可接到仙游山请柬?”
林、谷二人刚来这方天地,不懂规矩;照岁封印千年,更是一窍不通;李氏夫妇也是没山头的散修,平时除了做点小买卖,鲜有山上应酬;一行五人,没人懂这个。
大家只能面面相觑。
谷涵阳道:“我和长生老弟初来乍到,不太明白这边的道道。”
李氏夫妇面有惭色,埋头喝酒。
有一众仙人风姿的女修在旁,李家妇人话也少了起来。
萧玉史道:“没有请柬,诸位可能上不了山,只能在山脚仙家客栈通过蜃景水幕观看问道盛况,仙家客栈的蜃景水幕品级不高,看不实在。只可惜,我等是仙游特别邀约,请柬上都附了人名和拓像,与其他山头接到的只写山头名号人数,不落人名的邀请柬不太一样,不然倒可以带着诸位一同入山。”
玄正道:“到了地头,我去帮诸位讨一张请柬。”
萧玉史摇头道:“多半不成,仙游山主得准备应对此次长空问道,哪有空闲。何况你与他并无交情,仙游山主眼高于顶,愿不愿意见你都说不一定。何况请柬已发了一个月,观礼人数席位想必也有定数,一个萝卜一个坑,就算主事长老、供奉愿意通融,也未必说话作数,签出这张柬子来。”
一家山门不论大小,女修说话总是比男修更直接,不给同门半点面子。
玄正只能讪讪不语,大口往嘴巴里面灌酒。
谷涵阳以拳击掌,长叹道:“这如何是好。”
照岁撇了撇嘴,满不在乎端杯一饮而尽,说道:“一群菜鸡互啄,有啥可看,就那么回事,你要真想拿张请柬,这事也简单。”
林默眼皮微动,什么话都没说。
这番话成功勾起谷涵阳好奇心,伸长了脖子,侧耳倾听。
照岁环顾一周,故意略去了林默不看,曲指轻叩桌案,悠悠道:“这是哪?”
谷涵阳没懂,愣了一愣,“不就是人家仙鸣山祥云舟?”
照岁一脸嫌弃,跟没脑子的家伙说话真费劲,敲得更重,咚咚作响,“这是混沌,混沌是什么意思,懂不。”
谷涵阳好像还是没听懂。
萧玉史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露出整齐编贝般牙齿,说道:“赵仙师的意思就是说这里很多时候可以不讲规则。”
“切。”谷涵阳挥了挥手,满满喝了一杯,长吐了口酒气,说道:“你修为高,你去做啊!”
虽说脑子不太灵光,他又不傻,稍一细想,就能想到照岁话里撺掇的意味。
林默一直没提过照岁的来历根脚,大家都习惯他这种闷葫芦的性格,自然也没人问,更不会去照岁那儿打听,不过都看得出,照岁来历不凡,至少比他们几个强大得多。
照岁咧嘴嘿嘿直笑,只喝酒不开口。
——
船行山近,游仙山完全映入眼帘,好一幅仙山风景水墨。
诸峰竞秀,深壑壁垒,瀑布飞流,绿萝倒挂,恰似青黛染翠玉,碧纱笼寒烟。
虽是混沌争锋地,却有神仙常居山。
山上设有阵法禁制,飞舟停靠山脚。
山脚有座小镇,依山傍水,本是一处清静地,这几天因为两山问道,远道而来的仙师多如牛毛,街上全是人,大多数腰悬刀剑,或拿长枪短棍,大多聚集在一座凉棚周围。
数名游仙山服色弟子,腰悬长剑,站立凉棚两侧,双手背负身后,目不斜视,棚子里摆了张长条桌,后面坐了几个貌似账房的家伙,正喝嗑瓜子,聊得热火朝天,对棚子外那些眼巴巴望向这边的人视而不见。
玄正好说歹说,拉着林默一行去镇子上找了家客栈,本想安置好他们,再去游仙山那边,结果连走四五家,居然找不出三间上房空屋,一时情急,就要掉头上山,去找山上友人讨要请柬。
林默不依,白吃白喝一路,就算先前有所冲突,此时也前嫌冰消,讨要请柬话说起来容易,办起来未必顺利,到时给人驳了面子,玄正一行又该如何自处。
照岁笑嘻嘻地道:“早说了这事容易,唾手可得,何必舍近求远。”
林默微微一笑,不想多费唇舌。
谷涵阳瓮声瓮气道:“你的意思就是直接从别人手上抢,长生老弟可没你那脸皮。”
“抢——”照岁扶了扶头上的幞帽,摇头晃脑,“抢多不好听,我们不抢,以理服人就是。”
“以理服人,就你?”谷涵阳脸上表情一万个不信。
照岁笑呵呵地望向林默,双手背在背后,说道:“你开个口,我保管帮你拿来。”
林默也笑,说道:“如你所言,小鸡互啄,看不看也罢,到时随便哪家客栈,大概看眼蜃景水幕,不也一样。”
照岁见林默不入套,叹息道:“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
林默道:“人世事,几完缺。”
谷涵阳只能和李氏夫妇大眼瞪小眼,吃了读书少的亏。
玄正犹豫着,说道:“那,该当如何?”
林默拍了拍他的膀子,笑道:“你们尽管上山去,我们随便走走,走着走着,指不定客栈就有了,请柬也有了。”
不管信还是不信,他轻推玄正催促他们尽快离开。
等玄正一走,林默望向一脸诡笑的照岁,眼神意味深长。
照岁装没事人一样,背着手在街边来回踱步,时而仰天长叹,时而低头吁喘。
林默站在屋檐下,小口喝酒,根本不去看他。
谷涵阳蹲了下来,小声咕哝,谁也不知他在咕哝什么,听语气像抱怨。
这时一个人佝偻着腰从街心走了过来,有意无意靠近林默,两眼平视前方,不与他视线接触,小声说道:“想不想弄张入山请柬?”
他不像在跟林默交流,而是对着面前空气说话。
谷涵阳心声道:“别搭理他,小心骗子。”
林默装没听见,歪着头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人,微笑道:“真有?”
那人挺直腰板,身材蛮高大,用轻蔑的眼神瞟了眼他:“没有找你做甚?吃饱了撑的?”
哟!口气蛮大,一脸骄傲。
林默道:“拿出来瞅瞅。”
那人鼻孔发出轻哼:“亮亮你的梢子够不够长,这可不是容易弄到的玩意,能随随便便拿出来。”
他冲凉棚附近围观人群努了努嘴:“喏,没见着那些人都眼巴巴瞧着,你若在此亮出请柬,那不是在一群饿狗面前丢了块肉骨头。”
林默恍然作态,道:“考虑不周,还请担待。”
他伸出手,拇食二指来回轻捻,“这个有的是,得见真章,天晓得你是不是拿张假玩意出来骗人。”
那人撇了撇嘴角:“我这可是从山上高层弄来的真家伙,不过你也理解,游仙山又不止一山一脉,小山头林立,各行其道,别的人盯得紧,哪能轻易示人。”
“你说怎么办?”wWW.ΧìǔΜЬ.CǒΜ
那人歪了歪脑袋,小声道:“拿一个人跟我来,人多目标大,让游仙山的人盯上了,你我都脱不了干系。”
街边踱来踱去的照岁不住冷笑,不知冲谁而发。
林默冲李氏夫妇眨了眨眼,转身跟那人走进街边小巷。
小巷又窄又长,七弯八拐。
一座青砖乌漆大门前,那人叩响了门环,很有节奏感。
里面有人应声:“谁?”
“我。”
显然里面的人熟悉声音,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门缝里一双眼睛打量着门外。
“没游仙的人跟着?”
“没有。”
简短对答后,门才打开半扇,开门的是个身着青袍,道士打扮的男子,眼睛很小,像用锋利的小刀在脸上划开的一条缝;眼神很凌厉,像佩刀锐利的锋刃。
林默从青袍道士面前走进院子。
院子里有树,枝繁叶茂,看不到树叶轻晃,或许树太高,枝叶太密,光线也比外面暗了很多。
地上落满枯叶,覆盖着厚厚的尘土。
这间院子要么很久没人住过,要么主人懒到了极点,长时间没清理过庭院。
引他过来那人,招呼都不打,直接走进了一扇侧门。
有人进,也有人出。
四五条大汉从四面窄门冲出,顷刻间,院子像变窄了很多。
院子当然不会变,变的是感觉。
这些大汉身材实在是太壮了,每一个站那里仿佛一座肉山。
青袍道士抬腿往地面重重一踩,尘土飞扬,枯叶乱舞。
尘土枯枝下覆盖下是坚硬的青砖。
青砖上刻着各种各样符纹,熠熠生辉,照亮了天穹。
现在是大白天,符纹光芒很难与日月争辉,更别说照亮天空。
事实上,的确照亮了。
因为院子的天空很矮,仿佛一只透明的罩子倒扣在庭院上空。
林默就像掉进陷阱的老鼠。
然而这只老鼠笑了,笑得还挺开心。
青袍道士冷冷观察着他,半个身子缩在魁梧高大的壮汉身后,双手指尖交叠,不停掐着法诀。
五条壮汉身上也同样熠熠发光,隔着衣衫也能看见光线流转。
这五人显然不是修行者,只是体魄健硕得过份的武夫,身上流转的符纹,类似请神扶乩,层次又稍低一些,大抵相当于套了件法袍的效果,搁这小院子里面,近身搏杀还是相当有效。
“不是有请柬要卖?摆这阵仗吓唬谁呢?”
林默居然还伸出手,向青袍道士勾了勾手指。
青袍道士嘿嘿冷笑:“请柬倒是有一份,不过对于你这种外乡傻帽来说,杀了你直接取财好像更容易些。”
林默还在笑,“那人没告诉你,我有很多同伴?”
青袍道士道:“有又如何?一帮结丹修士而已,他们即使偷偷跟过来,也破不了我这座大阵。”
林默眨了眨眼,道:“那可不一定。”
话音未落。
轰。
两扇厚重的木门就飞了起来,大门洞开。
照岁背着手,施施走进院子,看也不看角落里青袍道士一眼,找了处能坐下的花台边沿,拂去上面尘土,一屁股坐下。
谷涵阳和李氏夫妇鱼贯而入。
青袍道士顿时愣住。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辛辛苦苦花了几个时辰才布成的阵法,居然被人轻轻松松闯了进来。
他双手快速结印,五名强壮得不像话的大汉扑向林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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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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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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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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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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