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另一个方向现出身形的东门襄还不忘评头论足一番。
林默冷笑,对此早有预料,跨层杀人又是第一次,没指望一剑置敌于死地,再次闪身消失。
东门襄手持长枪,连连戳向脚下海水,每一次刺下,就是一种术法显化,海面起新陆,大地生山岳,一缕缕碧绿海水,海草般冒出地面,七八丈高,仿佛一只只触手随风飘动。
林默刚一现身,海水触手便缠向他,大地震动,脚下山崩地裂,无数巨大石块向他砸落。
对面那老东西说的没错,刚才那座大阵靠的是破境时真元爆发顺势而为,想要真正施展幽冥百年悟出的剑道,除非再次身处真源中心,有源源不断的五行之气弥补自身不足。
他持剑横扫,剑光掠过,两丈内触手巨石尽数斩碎,脚下却裂开一条深不见底的裂缝,身体骤然下坠。
东门襄大笑:“遇上老夫,算你不幸,不过放心,老夫不会要你性命,到了后土宗大狱,不信你不乖乖说出秘密。”
笑声戛然而止,好像有人突然捏住了他的脖子,牙齿紧咬,两眼翻白,整张脸扭曲狰狞,弃了长枪,双手不断拉扯着脖子上某件看不见的东西,十指顿时血肉模糊,如被锋利之物割伤。
转眼间,林默就出现在东门襄背后,剑光一闪,一剑捅穿,剑锋从小腹冒出,将其身躯斜挑起来,锋刃嗡嗡作响,不断振鸣,东门襄体内小天地,仿佛下起了一场剑气暴雨。
一条虚影从东门襄肉体中钻出,与肉身容貌有几分相似,看上去却衰老很多,只钻出半个身子,腰部以下被长剑牢牢钉在体内,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摆脱束缚。
林默左手一扬,一只晶莹的镯子从远处飞回,正是先前斩杀法相金身之处,也不拔出长剑,歪着脖子从东门襄肩膀后冒出头,笑嘻嘻地看着他不断挣扎的元神:“有的东西千万别到处乱扔,这不,报应了不是。”
东门襄瞪着他,若是眼神能杀人,林默可能一瞬间已经被他杀过百次。
“放了我,你想要的,我都会给。”
林默侧首斜望天空,此时东门襄的术阵已散,夜色笼罩海面。
“季伯,来都来了,干嘛还不现身?”
海面涟漪阵阵,季长卿出现在跟前,双手抱胸,面无表情:“都中期了还无法解决一个纸糊的神游期。”
林默道:“你眼睛不好还是啥滴!”
季长卿道:“不用‘情结’,你能了结他?”
林默不服气,争辩道:“利用法宝获胜不也是修行者战斗方式?”
季长卿道:“别忘了你不是普通修行者,既然走纯粹之道,那就与剑为伴,‘情结’可以用来保命,但别把它当成你克敌制胜的法宝。”
“晓得嘞!”
林默表面上不服,心里却明白这是对的。
“这老东西怎么办?”
“交给我。”季长卿一如既往,不说理由,也不解释原因。
剑光一闪,剑归鞘。
不等东门襄真元恢复周天运行,季长卿一把拎住他衣领。
整个人须臾间缩成一团,竟只有巴掌大小,被季长卿扔进一只刚拿出来的盒子里,刚想盖上盒子,犹豫片刻,另一只手虚空一抓,就从盒子里抓出一把拂子和一只墨螭玉佩,扔给林默,说道:
“他的空间法器,一件高阶法宝,这也是你应得之物,他那把来自神缘秘境的长枪是他的本命物,暂时还无法取出。”
说着话盖上盒子,揣进衣袖。
林默收起两件法宝,问道:“怎么来这么快,离着好几万里呢?”
早前在必安居,发现问题的同时,他就通过那卷假心法玉简向季长卿求救,本想着拖延一时算一时,大不了失了手,还是老办法,用父亲留下的心法为诱饵,保住性命。
季长卿微笑道:“也算是张家机关算尽,反误了自家性命。”
两人并肩踏波而行,往上林城而去。
“两天前,接到张家人传信,密告张家老祖与族长及数名族长与后土宗勾结,于是我们就组织人手向上林来了,离着还有上千里,就接到你的求助。”
“季伯是不是早就来了,一直在旁边看热闹?”
“嗯。”
季长卿用最熟悉的方式回答了他的质问。Χiυmъ.cοΜ
林默很难理解这位长辈的想法,问也白问。
反正有惊无险,破开初期瓶颈也是水到渠成,最多受了点皮肉伤,也没啥大碍。
可能认为自己太冷淡,季长卿道:“徐渝和胡涂都来了,就在城头上,恐怕这一两年都会留在此处。”
林默眼睛瞪得滚圆。
肚子里把季长卿狠狠数落了一遍,不想再跟他废话,御剑而起,朝上林城飞奔而去。
改头换面,更衣,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半空中找到徐渝气机,脚下一沉,飞剑收回腰后剑鞘,整个人飘然落下。
天上仿佛开出一朵白花。
数名少阳弟子飞剑出鞘,剑指长空,随时准备应战。
徐渝抬头,正准备出剑,身子骤然僵硬,眉眼弯弯,笑意盎然。
“是林默。”
很多少阳弟子都听说过这个名字,炼气境谁不知道药王峰林默入峰短短一年,便晋升三品丹师,又谁不关心那位炼出无瑕极品造化丹的宗门功臣;筑基境但凡靠药丹破境者更关心绦尘丹,将林默奉若神明;自行破境的嫡传们则褒贬有之,莫衷一是。
飞剑全部收回。
一袭素净白衫男子落在城头,横剑腰后,说不出的风流写意,道不尽万种深情。
林默想过很多次回家见到徐渝的场景,想过很多思念的话,想做很多一直想做,而一直没敢做的事。
可见到她的一刹那。
所有预想过的场面,想说的话,想做的事一下全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一刻,他又变成了几年前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个十四岁男孩。
徐渝永远是那么成熟、知性,永远保持着俨然不可侵犯的大家闺秀形象。
在林默的局促不安中,徐渝反而大大方方走上前,开门见山道:“林默,你怎么回事,外出游历也不跟我和胡涂打个招呼,害我们白担心你好长时间!”
林默嘴唇嚅嚅而动,答非所问道:“我很想你。”
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一阵哄然,随即响起大笑。
徐渝此时已很难绷住,脸一下红得像新娘子的盖头,看着他那副傻呆呆的样子,又不好骂他,有些无奈,羞涩地道:“出门招呼都不打的人,还好意思说这个。”
林默想解释,当着一大堆人又说不出口,急得直挠头。
好在有人来解围。
胡涂小胖子。
他的剑舟破空而至,还没等停稳,圆滚滚的身躯一下就冲到林默面前,两条手臂环抱住他的臂膊。
本来是想完全抱住他的,可小胖子身上肥肉实在太多,胳膊不够长,只能勉强够到臂膊位置。
然后他一拳打在林默胸膛上,“你这家伙,不声不响跑哪儿去了,害我和徐师姐担心了好些日子。”
林默揉了揉被打的地方,露出歉意表情,道:“遇上了很多事,见过很多人,你们有没有空,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聊。”
很明显,两人正在城头值守。
胡涂道:“你住哪儿,等我们值完这一夜,就去找你。”
林默道:“我也刚来,不如我陪你们值守。”
徐渝微笑。
城头上几十名同门师兄弟姐妹们分成四队聚在一起,留在这儿算怎么回事,不是惹诸位同门笑话。
胡涂倒不在乎。
他根本没想太多。
人群中走出来一个年轻人,一身少阳剑宗仪袍,腰间悬剑,却是药王峰龚佩意,作为嫡传,他是这帮炼气弟子的领队。
他也一脸震惊:“林默,你怎么在这儿?”
林默道:“正好在东林港下船,见宗门剑舟,于是过来看看。”
有些事情他并不想透露给不相干的人。
龚佩意打量着他,讶然道:“你筑基了?”
这句话只让徐渝和胡涂感觉惊讶,周围人群并没有太多表示,在大多数人心目中,短短数月便晋升三品丹师,炼出大家梦寐以求丹药的同门,如果不是筑基境界还能是什么?他们早就把林默当成山巅嫡传同等视之,地位甚至远高于多数嫡传弟子。
林默微笑道:“筑基不久。”
他实在没太多心思与这位顾大师兄的拥趸多套近乎。
龚佩意震惊似乎未消,喃喃道:“这么快,才不到三年。”
这时他才留意到他对面离得很近的胡涂和徐渝,想起一些风闻,笑着道:“你是想和徐师妹和胡师弟叙旧是吧!”
林默点头。
“你们尽管去就是了,上林城繁华,夜市挺热闹。”
龚佩意笑容很温柔。
其实他对林默本来就没有太多意见,上次药斗,也是因为大师兄的缘故,相反,在大师兄和二师兄之间取舍,他更倾向于为人和善的严夜洲,平时来往也更多。
林默顿时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拱手道了谢。
胡涂更加兴奋,祭出剑舟,三人便直奔城中繁华街市而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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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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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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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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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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