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挺好走的,只是,宋厉霂明显没有一点观赏风景的意思。
走的飞快,好像恨不得插翅飞下山去。
秦掌珠顾着身体,走路自然又缓又慢。
见他健步如飞,瞬间也没了赏景的心情。
可很快被他拉下一段距离。
他也没有回头瞅她。
好像总是看手机,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直到秦掌珠站在远远的台阶上,喊了他一声,他才回头,才注意到两人距离已经相隔很远了。
“怎么不走了?”
宋厉霂折回去,走到她面前,朝她伸出一只手,“累了?”
“没有。”
她摇头,笑笑。
他却忽然蹲下身体,“我背你。”
“我不累,刚才喊你,只是想让你等等我。”秦掌珠解释。
“没事,上来吧,我还没背过你呢。”
“……”
怎么会没有背过?
早在许多年前,他就背过她?
他说,“小掌珠,你怎么这么小,这么轻,跟只小野兔似的。”
那次背她,是因为山上下雨,路滑,她不小心崴了脚。
那也是他第一次背她。
那时候,他也才考上大学。
如今想来,她和他从认识到现在,纠缠了十多年。
只是,他却一点儿都不记起来。
“想什么呢,上来。”
见她似乎有些走神,他扭头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
这次,秦掌珠没有犹豫,趴在他身上,一双手臂搂住他的脖颈,脸颊贴着他的后背,舒适的闭上眼睛。
“重吗?”
他双手拖着她的腿,往上颠了颠,“有点。”
“你嫌我胖?”她立马就不乐意了。
没有哪个女孩被嫌弃胖时,没有脾气的。
见她认真了,他笑了一声,“逗你的,你那几两肉都不够我嚯嚯的,我倒是希望你胖点。”
“真的?”
“嗯。”
秦掌珠眉毛一挑,“那……再过几个月,也许我就能胖成球了呢!”
“几个月?开玩笑。”
“真的。”
“掌珠,你这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
她搂紧他的脖颈,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四哥,等你回来,我告诉你一件事情。”
“现在不能说吗?”
刚说完,宋厉霂的手机响了。
他蹲下身体,把她放下来,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是唐馨微打来的电话。
他没有接,直接掐断了。
自然,秦掌珠也看到了。
“怎么不接?”
她问,声音平静,无波无澜。
也许,他现在对唐馨微的态度,让她觉得有了一丝安全感。
真的相信他没再和唐馨微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了。
但也只代表她此刻的想法。
“不想接。”
他神色有些沉,眼神有些飘忽。
“不接就不接吧,我们走吧。”
“嗯。”
他还要再背她,秦掌珠没让,拉着他的手,说,“四哥,走慢一点。”
“好。”
他宠溺的笑了笑。
没再放开过她的手,一直走到山腰下的停车场。
他开车直奔山脚下的凤县。
“要不,我先把你送回凤溪镇,我再回帝京。”
宋厉霂有些不放心把她一个人放在凤县。
“凤县离凤溪镇还有百十里路,你不是着急回帝京吗?就不要来回折腾了,我自己在凤县坐大巴车回凤溪镇就行。”
“没什么急事。”他说。
词不达意,神情有些不自在。
“没急事,你干嘛这么着急回帝京?”秦掌珠反问。
“……”
他有些欲言又止。
“四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她隐隐感觉他有些不对劲,于是问道。
宋厉霂打开车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是一些小事,我自己还没搞明白呢,等我查清楚,再告诉你,可以吗?”
“没事,你尽管忙你的,我没有干涉你的意思。”
他始终没有说话。
秦掌珠现在越乖,越懂事,他心里的负疚感就越重。
他甚至希望她跟她吵,跟他闹,不让他回去,留下来陪她。
可是,他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
乖的时候,跟糯米团子似的,怎么捏怎么是。
一旦破了她底线,那就是他的万劫不复。
他现在就像站着悬崖风口边,随时会掉下去,粉身碎骨。
见他沉默了,她也没再追问。
也许是没有那个勇气吧。
更像是自欺欺人掩耳盗铃。
抵达凤县时,已经是五点半。
“我等你走以后,我再走。”
他在汽车站外停好车,握住她的手,说。
秦掌珠看了一眼腕表,“最后一班车是六点半,你确定要等?”
他再次沉默了。
她浑不在意的勾了下唇角,“行了,我一个人在旁边商场逛一会儿,顺便等大巴车,你走吧。”
说着,她握住车门把手,就要下车。
“掌珠。”他忽然将她拉回座椅里,捏住她的下巴,抬高,低头就吻了下去。
本以为是离别吻。
他却吻的难舍难分。
还是秦掌珠把他推开,下车后,催他走。
“路上开车慢点。”
隔着降下的车窗,男人眼睛里盛满星碎的光,薄唇间溢出一个低低的音:“好……”
她朝他招招手,“四哥,如果……”
“等我,我会来接你。”
他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抢先回答了她。
最终,在她脸上洋溢着的美好笑容中,他踩了油门,缓缓驶离。
也就在车从秦掌珠视线里消失那一瞬,她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散。
也许是有预感,她总觉得,他这次回去是真的有事。
以他的性子,若非关乎他或是某个重要的人的事情,他何至于此?
她忽然想起之前下山时,他没有接的那通电话。
是他不便接,还是真的不想接唐馨微的电话?
还是说,他此次回去,是因为唐馨微?
秦掌珠心里想了很多种版本剧情,脑袋一团乱。
心思也越来越烦乱。
最后,去了商场。
给外公买了一些衣服。
补品没买,外公可是比她和母亲还要精通中医。
他自有养生之道。
压根瞧不上市面上那些动辄上万的营养品。
最后,她去了商场休息区,躺在收费按摩椅上,按了一会摩。
掐好时间,回到汽车站时,正好大巴车来了。
她上车后,就晕晕沉沉的睡了。
直到司机喊道,“凤溪镇到了!”
她才提着东西下车。
仅是两年没回来,凤溪镇大变样。
主街道两旁的门脸和矮房子全拆了,现在每条街都是新的门店和住宅小高层。
车和人也多了很多很多。
好像是凤溪镇紧挨着的那座娘娘山被当地文旅开发成了景区。
还建了风情民俗街。
吸引了不少游客。
以前街上随处可见都是卖菜卖水果是和各种各样的商贩。
现在呢,家家做旅游小生意。
推销旅游产品、当地特产、以及民宿、农家乐。
很热闹,却再没有往日的市井烟火气氛。
忽然,有位大婶跟他打招呼。
上上下下打量着,“你是掌珠那丫头?”
秦掌珠记得这个大婶,以前,她总把她家儿子的门牙打断了。
为此,她还曾追着她骂了一条街。
现如今再见,她对那些过往云烟,早已印象模糊。
只记得,后来外公赔了她不少钱,这事才作罢。
“七婶。”
她神色自若的打招呼,然后就朝外公家走去。
身后却传来议论声。
“那么小,跟了野男人,她怎么还有脸回来?”
“我听说,她嫁的还是豪门,还以为她一辈子不回来了呢!”
“屁嘞!她哪是不回来啊,她是坐牢了,刚放出来两三个月。”
听完这些议论,秦掌珠权当没搭理她,继续走路。
只是没想到,她坐牢一事,已经传到了凤溪镇。
想必,外公也知道了。
隔着不远的地方,她已经嗅到了草药味。
推开大门的那瞬间,她似乎感觉真的回到了小时候。
熟悉、亲切。
温家是百年中医世家,经济上并不追求豪,所以院子里除了雅静之外,再没有多余的色彩。
温家大院里,已经没什么佣人了,只有跟在他身边的老管家还在。
见她时,使劲地揉了揉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小姐?”
“是我,许伯伯,您身体可还好?”
她莞尔。
许伯眼睛瞬间红了,一把拉住她,扯着嗓门朝内院喊道,“老爷!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没两分钟,一个穿着中山长袍卦衫的老人家,背着双手走了过来。
他双鬓花白,脸上浮现着一抹惊喜。
“是掌珠丫头啊……”
“外公……”秦掌珠噗通一声跪在青石板地面上,朝他老人家谢罪,“不孝孙女回来晚了。”
“掌珠……你……起来说话。”
温老爷子抬了抬手,向来严肃的一个人,嗓音居然有些哽咽。
“外公……”秦掌珠郑重地磕了一个头,才起身,走上前,挽住他老人家的胳膊,“我想你了。”
“想怎么不回来看看我?”温老爷子嗔啧她道,“若非我托人给你送去那件东西,你怕是也回不来,是不是?”
“不是的,外公,我是怕你生我的气,所以才一直不敢回来。”琇書蛧
“哼!现在就不怕了?”
温老爷子有些恼,但这恼里高兴成分居多。
“看到外公之前害怕,现在,不怕了。”
她实话实说。
她以为,回来见到外公的第一面,会遭受到他的斥责,以及可能会把她赶出去。
却不想,外公没怎么责备她,却是拉着她进屋了。
还让许伯给她准备最喜欢的小零食和点心。
“外公,这次回来没带什么,给您买的衣服,都是您喜欢的风格,回头,您试试。”
秦掌珠说。
“你这丫头花这钱做什么?外公又不缺衣服。”
她俏皮的眨眨眼睛:“那也是你的外孙女孝敬您的。”
“好好好,外公穿。”
温老爷子肉眼可见的高兴,眼底的宠爱不比以前少。
“你是跟谁一起回来的?”
外公忽然问道。
“跟我师傅,我把她送到樊山以后,就赶来看您了。
她老实回答,却唯独落下了宋厉霂。
她知道,外公不喜欢宋家人。
尤其是,对当年她嫁给宋厉霂意见很大。
所以,她还是在他老人家面前,能不提宋厉霂就不提他。
可温老爷子也不是好糊弄的,只一眼便瞧出她在撒谎。
“他来了?”
他反问,却是笃定的语气。
秦掌珠瞒不住,点了点头。
“所以,你和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温老爷子情绪忽然就有些激动,拍了拍桌子,“你当我是窝在深山里的老古董不成?网上那些新闻,我都看了,你和宋厉霂已经离婚了。”
“……”
果然,外公一直关注着新闻。
怕是,她在帝京的一切,他老人家也知道了七七八八。
即是如此,她也干脆挑明了说,“是的,外公,我已经和他离婚了。”
“那你和他为什么还要搅和在一起?”温老爷子略有些动怒,逼问道。
秦掌珠没有说话,目光下意识的落在小腹上。
温老爷子何其精明,伸手,就精准的捏住她了的脉搏。
仅仅几秒,他老人家的手指抖了一下,怒目圆睁的望着她,“你……你有了身孕?”
“嗯。”
“宋厉霂的?”
“是……”
“你……”
温老爷子高高的扬起手掌,可最终还是没忍心打下去。
他甩了手,气到浑身发抖,一下没站稳,跌坐在椅子上。
“掌珠啊掌珠!你都脱离了宋家,为何又跟他……”
温老爷子气的连连咳嗽,拿着手帕,捂着嘴又猛咳了几声。
秦掌珠听着咳声和肺息不对,急忙上前抢过外公手里的手帕。
展开一看。
殷红的鲜血已经染红了手帕。
“外公,您的身体怎么会到了这种地步?”
温老爷子全然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又咳了几声,喝了口茶,才缓了下来,沉着一张满是皱纹的脸,继续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她攥紧手里的手帕,低声道,“他想跟我复婚。”
“你怎么想的?”
“我……没想好。”
她实话实说。
温老爷子听后,并未松一口气,冷冷道,“哼!他想复婚就复婚?三年前娶了你,不好好待你,害你入狱,对你不管不问,现在又惦着脸复婚?他当我们温家人死绝了不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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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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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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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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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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