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见,原来书生意气带着几分憨直的蔡韶,已经成长成了一个皮肤微黑瘦高结实的青年,穿着半旧的衣衫,挎着一个破包袱,风尘仆仆。
褚极刚出现,蔡韶便两眼发亮激动的喊他:“王爷!”
褚极不适应的看了他一眼:“事情解决了?”
当初明萝因替秦氏买宅子时遇到的梁家人,被送回北地后,褚极便直接将事情交给蔡韶自己处理。
梁家人当时收到的消息,是蔡韶仗势欺人打伤了他们儿子,梁家人回去后,儿子的确受伤,证据也都指向蔡韶,并借由蔡韶指向褚极。
褚极直接封锁了消息,让蔡韶自己查。
蔡韶果然没让他失望。
“查的清清楚楚,不止如此,北地新任的官员中,还有秘密与边境贼寇勾结的,这一次我将证人和证据都带来了,悄悄安置在城外,只等王爷吩咐。”蔡韶激动的望着褚极。
褚极不由想起别院老管家养的那条白白胖胖的奶狗,每次都摇着尾巴蹭老管家的腿,就为了老管家夸他一句。
褚极冷淡的瞥了眼蔡韶:“今日下午,御史台谢御史和大理寺卿会伴驾从普济寺回来,你让人去喊冤告状。”
蔡韶的热情分毫不减:“是,草民这就去安排。”
褚极见他还不走,问他:“还有何事?”
“没别的事,就是想问问,王爷最近过的好吗?身体怎么样了?”蔡韶说。
褚极默默无言的看了他两秒,让高嬷嬷把人带下去了。
高嬷嬷见蔡韶被带出来还一脸迷茫,笑着告诉他:“我知道公子是感激王爷,但王爷性子冷淡,也就在县主跟前热乎些,公子一来便嘘寒问暖,你若是女子,只怕叫人以为你是对王爷有意要进来做侧妃呢。”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蔡韶忙说。
“王爷就是知道,才客客气气让我将你带出来。”高嬷嬷笑着说:“我先送你出城,你办好王爷的事后,王爷自然会赏识你,多与你说话的。”
蔡韶心满意足:“那我这就出城。”
高嬷嬷安排人送他离开后,回到内院看到正在拆看密信的褚极,夏初的阳光不算炙热,书桌的一角也摆上了白瓷大肚花瓶,花瓶里插着几支正盛开的花,显得鲜活而有生机。
高嬷嬷觉得,王爷自从在扬州遇上县主之后,一切都开始朝好的方向变了。
真应该感激当初逼得王爷不得不往扬州去的……
“是他!”
高嬷嬷猛地睁大眼睛:“王爷,是慧通大师,设局之人是慧通大师!”
褚极手指停滞,冷冷看向高嬷嬷,高嬷嬷急切道:“王爷不是在寻找以这天下为棋盘之人吗,王爷不觉得,当初慧通大师忽然不顾王爷安危,一定要逼着王爷去往扬州方向很奇怪吗?但就是那之后,王爷遇上了县主,然后王爷的一切都开始改变。若不是那场扬州之行,哪有今日?”
“备马。”
褚极目色微沉,让人立即去备马车。
山风清凉,褚极为了避开告御状的蔡韶一行人,避开官道绕了远路,多走了近一个时辰才到达普济寺。
刚上山,熟悉的小沙弥便红着眼睛走了过来,道了一声‘我佛慈悲’,“施主可是来寻方丈大师?”
“大师可在?”
“不巧,大师已然圆寂。”小沙弥说。
恰好微风吹过,将屋檐下因为夜色而显得墨绿的叶子吹得如同湖水起皱。
小沙弥悄悄擦了下眼泪,又说:“方丈圆寂之前,说若是施主来,让小僧转告施主,一切皆虚妄,世间人,法无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也;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
小沙弥抬头看着褚极:“施主莫要执着,放下既是大智慧。”
说完,小沙弥也走了。
褚极的衣衫随风飞动,恰好寺庙晚暮钟鼓敲响,众僧的吟唱从方丈的禅房传来。
高嬷嬷走到褚极身侧,轻声道:“殿下,咱们回吧。”
本以为要找到设局之人了,却不想竟是方丈圆寂。
方丈与褚极,是多年的忘年之交,自云湛之后,在楚明萝出现以前,褚极唯一不含其它目的而相交之人,也唯独慧通方丈一人而已。
“你先回吧,本王送他最后一程。”
褚极撇下高嬷嬷,独自往某处他常与方丈下棋的山崖之巅走去。
高嬷嬷想了想,让人悄悄往楚家递了个消息。
褚极一直站在山巅,看山崖下的云海翻腾,直到身后熟悉的馨香靠近。
“更深露重,他们怎么让你来了?”
褚极回头,就看到了因为爬山额头都是细细汗珠的楚明萝。
楚明萝拿出一只小布袋子,晃了晃:“是入夜时,有人送去我府上的,说是方丈大师留给我的,里面是三颗紫光夜明珠。”
褚极看着这布袋子,轻轻揉揉她的头:“回吧。”
“好。”
楚明萝主动牵着他的手。
褚极也回握住,两人沿着山间小道慢慢往下走,风吹动山间摇曳的白花,如同漫天星河洒下的星辉一般柔美。
楚明萝朝方丈禅房的方向看过去,才见那屋子上似乎蒸腾着一股模糊的白烟,转瞬又散去,如同幻觉。
楚明萝想,待修补好明扬医方的那一天,大概所有的真相,就能呈现眼前了吧。
正想着,褚极忽然回身抱住她,脚下一轻,人已经跃在附近的大树之上。
“嘘。”
褚极在她耳边低低说。
温热的气息从耳根扑到脖子里,楚明萝没忍住脸上微烫。
好在树下很快有了声音。
“真的死了吗?”
“真的,我都趁着那些和尚不注意看过了,死透了。”一人说。
“真是可恶,竟然死在这种时候,主子刚查出他的猫腻,他就死了,你说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儿?”另一人愤愤说完,又道:“也罢,死了就死了,当年与陈贵妃秘密接触的人,除了这老秃驴,还有两人,慢慢找,一定能找到。”
两人渐行渐远,根本没发现树上的褚极二人。wWW.ΧìǔΜЬ.CǒΜ
楚明萝一眼认出方才说话的二人曾在太上皇屋里看到过:“太上皇一直想要的是贵妃娘娘的医方?”
“还以为他是真的看淡了生死,才遁入空门,如今想来,遁入空门却不剃发,如何进得了空门?”
褚极淡漠的说。
楚明萝回想起前两次见太上皇,难怪会觉得怪异,他看似已知晓天命安然享受最后的时光,实则疯狂的在寻找明扬医方,图谋的大概也就是长生不死。
可太上皇却算不上一位好皇帝,在位期间,大晋国力日渐衰落,贪腐严重,民不聊生,也就如今的皇上登基,才勉强解决一些隐患,有了今日还算太平的大晋。
那陈贵妃被人囚禁在皇家猎场的地穴之中,到底是谁做的?
当今圣上,还是太上皇,亦或是另有其人?
事情越查,牵扯出来的事情就越多。
楚明萝拢起眉头之时,只觉腰上微紧,人已经被褚极揽在怀中,踩着树梢飞跃往山下而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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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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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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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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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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