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雨水寒冷,青提撑着伞扶着楚明萝,几人小步跑到门廊下,瞧着这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摔落。
“小姐快进屋更衣吧,省得着凉。”青提说。
“好。”
楚明萝望着这场大雨,想起前世来,也是春闱之后的第一场大暴雨,城外河口决堤,正巧冲毁了一处农田,大雨后老百姓去收拾农田时,意外发现农田被冲出了一个缺口,而从缺口下去,是一处占地百亩的地宫,地宫的规格,达到皇家寝园的程度。
就在民间议论纷纷这寝园是谁私自修造之时,太后忽然病逝。
正因为太后忽然薨逝,后宫引发了一场不小的动荡,也是那之后,萧贵妃的旧事被人翻出来,褚极被打入了天牢,为日后的谋逆埋下了伏笔。
换好衣裳,楚明萝捧着姜茶坐在小轩窗前看雨,直到天色将晚,吕涛过来了:“你猜的没错,有人在河堤附近动手脚,我们的人没敢轻举妄动,还在盯着。”
楚明萝微微抿起嘴角:“既如此,那就按照原计划去办,小心些,别让人拿住把柄。”
“是。”
吕涛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她:“你确定宫里会出事吗?”
楚明萝皙白的手指捏着茶盖,轻轻拂过茶面,瓷器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声响,让人呼吸都不由为止一滞。
“去吧。”
她道。
昏暗的光线下,吕涛总觉得楚明萝身上有一股大悲大悟的气息,娇小的身子微微靠在圈椅中,面色平静到就像正在酝酿一场惊天巨浪的海面。
吕涛心中惴惴,飞快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南王因为莫名其妙被人发现了暗宅,被金吾卫抓到了把柄,皇帝当即识破了他伪装的纨绔,直接将他的人全部调走,换上了皇帝的人,将他圈禁在了南王府内。
脚上带着屈辱的脚镣离开皇宫时,南王站在暴雨中,回头看了眼这巍峨的皇城,森森笑了笑,无辜的说:“皇兄年纪大了,越发糊涂了,竟然宁肯相信狼,也不相信我这只已经温顺的绵羊。可惜了。”
出了宫门,换了给他撑伞的侍卫。
侍卫靠近他时,低低道:“王爷,叶素心昏迷了,恐怕醒不过来。”
“楚明萝。”南王微笑:“真是个够狠心的女子,这样看似纯良实则心狠手辣的人,竟只是个女子,还是褚极的王妃,可惜,太可惜。”
“失踪的钟奇的尸体也找到了,被人扔在南王府后巷,身上受了很重的刑。”侍卫又道。
南王狠狠舔了一圈后槽牙,上马车前,阴狠的说:“那焦季清不是一直想见本王吗?让他来。本王倒要看看,他到底有何种手段,可以令褚极那狼子野心之徒死在我手!”m.χIùmЬ.CǒM
当夜。
城外河口决堤,大水倾泻而下,径直冲毁了城外大片的农田。
这场连绵暴雨,整整下了七日才停,雨停之后,百姓们发现了一个通往底下陵寝的缺口,上报到了官府,官府查探之后,迅速上报到了朝廷。
皇帝听闻此事,震怒,直接让贤王褚浪去查。
而后宫内,太后也忽然昏迷不醒,脉象隐有断绝之像。
京城一下风声鹤唳起来。
安定侯府。
楚明萝给老夫人喂完药,一旁叶竹立即拿了蜜饯来。
“五姐姐的婚期可定了?”楚明萝问叶竹。
之前的宴会,秦氏和老夫人便相看了些人家,最后还是叶竹自己看中了一户来京城走亲戚,顺便来参宴的一位公子,名叫钱之涣。
钱之涣家里是行商的,他自己也是名商人,跟叶竹也是一见钟情,隔天就托了家里的亲戚并请了媒人一起,带着满腔的诚意上门提亲来了。
原本钱家人都是看笑话,叶家再落魄、再不堪,那也是实打实的公侯家,叶竹虽是庶出,也是实打实的千金大小姐,怎么可能委身嫁给一个满家白丁的商贾?
但钱之涣坦坦荡荡的,说:“若是叶小姐愿意嫁,便是我钱之涣的福分。倘若叶小姐不愿意,至少我也努力过了,日后想起来,纵有遗憾,也不觉得后悔。”
说着,将这一路淘换的好物全部带来了侯府。
老夫人见钱之涣为人坦诚,胸有丘壑也能拿的定主意,叶竹也不反对,当下便定了,只等钱之涣回去请示父母,便要定下婚期。
叶竹脸颊微红:“钱家使人送了三个日子来,最近的便是下个月,远的,也要到九月了。”
叶竹是姐姐,以前没定下便罢,如今定下了总要在楚明萝前头出嫁。
楚明萝笑道:“不如就下个月吧,正好春夏之交,正是不冷不热的时候,姐姐坐马车去钱家,路途遥远,也省得辛劳。”
换做寻常,楚明萝绝不会催促叶竹出嫁的,因为女子总要矜持,急着出嫁,会让人觉得她是上赶着去给人做媳妇似的。
叶竹清楚楚明萝,她向来谨慎,不会来做这等容易落人口舌的事。
除非,京城将要有变。
叶竹是个聪明人,应下:“秀秀,你去替我回了钱家,便是下个月的日子与我的八字正合,钱家若无意见,便下个月吧。”
楚明萝将药碗放在一侧,外间便来人,说焦夫人登门了。
现在的焦夫人,便是焦季清兄妹的母亲孟氏。
“外祖母,我去看看吧,您好生休息,五姐姐下个月就要出嫁了,您恐怕还有许多事儿跟她交代。”楚明萝安抚下老夫人,就带着人到了前院来。
大暴雨才停歇,地上泥土松软,落叶也还没清扫干净,带着一股雨后的腥气。
楚明萝踩着青石板来时,就见到孟氏站在门廊下看着院子里被暴雨打得凋零的花圃出神,微风吹过,将她消瘦如柴的身形现出来,令人咋舌。
“外祖母还病着,不知夫人今儿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楚明萝轻声说。
孟氏反应迟钝的回过头,看到楚明萝,脸色扭曲的抽搐了下,又迅速恢复正常:“我来探望老夫人,顺便看看素心和枕儿。”
虽然焦氏被休弃,但有叶枕兄妹在,这层亲戚关系怎么也割不断。
“外祖母刚喝了药歇下了,二哥一早因为科考的事去了衙门挂名,四姐姐昏迷不醒,夫人若是要看,便去四姐姐那儿看看吧。”楚明萝让青烟送她过去。
孟氏没说什么,低着头跟着青烟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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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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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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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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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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