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们三五成群窝在墙根,挤在一起,相互取暖。
官府也设了粥棚,搭了简易避寒的屋子,但流民数量太多,仅仅一两个县城是收容不下的。
更何况暴民易闹事,所以并不是所有流民都有资格入城内,大多数都聚集在了城外。
尤其是最近这几日,越来越多的流民往沭阳县方向过来了,携家带口,不时就有人倒下,然后家人痛哭,哭过后,就地挖个坑,把人埋了,便继续往前走。
数不尽的凄凉。
入夜,昭文驸马谢谦从马都尉府溜了出来。
被关在都尉府里,让他很是难受,终于逮到机会出来,他直奔沭阳县最热闹的红街,红街两侧,是装饰华丽的楼阁。
楼阁窗户大敞,衣着清凉的美人们倚在窗边露出最娇美的笑容。
谢谦满意一笑,在京城他不得不维持一个爱妻如命的人设,平素也不能自在的出去寻花问柳,所幸昭文并不拘束他在府里与美婢玩乐,只是这次昭文非要他来北地,又不许他带美婢,可让他闷了一路了。
谢谦选了一家有姑娘朝他招手的那一楼,笑着走了进去。
美食美酒加美人,谢谦很是逍遥了一番。
但顾忌马都尉交代的事,他并不敢留在此过夜,不顾美人相邀,醉醺醺的下了楼往都尉府而去。
去都尉府有一条长长的巷子,谢谦摇摇晃晃的走,丝毫没有注意身后靠近的人影。
“驸马?”
“谁叫我?”谢谦眯着眼睛回头,就被人罩到了麻布袋里,挨了顿打。
谢谦被打得晕乎乎至极,听到外面传来嫌弃的‘啧’声,他的酒早醒了大半,此刻只觉得身下湿漉漉一片,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是失禁了?
当即闭紧嘴巴,一个字也不敢吭了。
不过嫌弃归嫌弃,打他的歹徒还是没放过他,直接拿麻袋拖着他要带他走。
谢谦这才顾不得许多,连忙说:“我身上的银子都给你们,我是驸马,你们只要放过我,我保证绝不追究!”
“银子倒是不要,只问你一个问题。”
一道似乎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
谢谦见他们有所求,稍稍安心:“好,你说。”
“被劫的米粮在哪儿?”那人问。
“什么米粮……”
楚明萝见他还要装糊涂,眼神微黯,怎么这些人,都得多打几顿才学的乖呢。
楚筠接到楚明萝的眼神,直接一脚朝人踢去,谢谦身子一阵扭曲,晕了过去。
等再次被泼水醒来,他感觉自己坐在了凳子上,而眼睛被人用黑布蒙起,手脚也被绑了起来。
“好汉?”谢谦试探着开口,被脸上的伤疼得倒吸口凉气。
还未抽完气,便觉手腕处一凉,带着微微刺痛,而后温热的液体便从手腕处滑落,而地上似乎放着一个盆,液体滴落时,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谢谦脸色灰败:“你、你们放了我的血……”
“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否则,你就在此等死吧。”楚明萝压低着嗓子:“想必听着自己的血液一点点流干死去,不好受吧。”
谢谦只觉得身下一热,楚筠嫌弃的不行:“你这人怎么随地大小便,畜生才跟你一个习性。”
谢谦哪里受过这样的苦?
他出自南方士族,是嫡出的公子,自小富贵荣华享受不尽,成年后就定了做驸马,没人敢对他不客气。
可是现在,他是真的吓傻了。
“说,米粮在哪儿?”楚明萝沉声问。
“我也不知道,是马都尉的人把粮食带走的,我哪里知道啊。”但谢谦也不傻,粮食被带走,他却是暗中做过手脚,并悄悄让心腹跟过一段距离,大致知道个方向。
说完,谢谦还把希望寄托在马都尉身上,希望在自己血流干之前,马都尉能来救自己。
但就在这时,他听那恶魔似的冰冷声音说:“既然你长了眼睛没用,那不如挖了吧。”
说完,一抹冰凉便贴到了他眼睛下方。
谢谦几乎叫出来:“不在沭阳,在外头……北方……北方有一座大山,他们带着粮食往山里去了。求求你们了好汉,放过我,我真的不知道了。”
说着说着,他竟是哭了起来。
留着斯文胡子面容还算俊秀的男人此刻哭得一抽一抽的,看得楚筠嫌弃不已。
“姐姐,要不要灭口?”
楚筠悄悄凑到楚明萝耳边问。
楚明萝自然不会杀他,此人活着,可比死了有用多了,但他现在身份到底是驸马,他失踪了,马都尉一定会加强戒备。
楚明萝拿出从马舟那儿得来的蛊虫,直接塞谢谦嘴巴里叫他咽了下去。
“咳咳……你们给我吃了什么?”谢谦恶心的一阵阵想吐。
“蛊虫。”
楚明萝毫不吝啬的告诉他真相。
但谢谦宁愿不知道这个真相,蛊虫啊,皇上知道了,要抄家灭族的东西啊,他哭着问:“你是南王的人?”
楚明萝见他也知道南王,留了个心眼:“看来你很了解?”
“不,我不了解,我只是偶尔听过,南王身边聚集了一群人,擅长使蛊。”谢谦答。
楚明萝再试着问了问,发现谢谦的确不知道,这才道:“过不了多久马都尉就会找来,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谢谦嘴巴发苦,见他不答,楚筠又踹了他一脚,谢谦连忙哆嗦着应了。
不多久,他就感觉手脚的绳子被人剪断了。
但他不敢马上离开,小心翼翼的问了句:“好汉,你们还在吗?”
没人回答。
谢谦小心翼翼掀开眼上的黑布,就见眼前一个巨大的青面獠牙扛着吧大刀的鬼。
他吓得连往后跌去,顺势摔在地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琇書蛧
他大喊,隐隐又有要方便的冲动。
但过了会,他发现除了他声音,没有任何声音,这才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借着稀薄的月光,发现眼前哪里是鬼,根本就是座高大的鬼神相,而这里,应该是城外的一处破庙。
谢谦又赶忙去看自己的手,才见手腕干干净净,哪里有什么放血的伤痕?
“骗我!”
谢谦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耍了,气得一脚踹去,却不料踹到个石墩子,疼得脸都扭曲了。
就在这时,屋檐上倒掉下来个人,冷笑看着他:“给你吃的蛊虫可是真的哦。”
谢谦吓了一跳,再看,那人影已经隐没在了黑暗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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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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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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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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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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