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多年在京城,身上威势仍在,一双利眼扫过朱县令,朱县令便出了层冷汗,暗道自己小心谨慎,没有漏出马脚,也没有怠慢这几人。
“老夫人慢走。”
朱县令把几人重新送上船,本以为他们这船上可能没地方放这几十袋大米,到时候只能留下来,他还赚了个大方的好名声,谁知他们船下的储物仓居然还空着一大半。
这是专门在这儿等着呢?
朱县令一阵肉疼,就见那个美貌乖巧的乐宁县主意味深长的朝他一笑:“朱大人慷慨无私,一心记挂北地灾民,特捐出这么多粮食托我等带去北地,等回了京城,我一定告诉舅舅,让他写折子好好夸赞大人。”
朱县令忙道:“不必不必,只是小事,不足挂齿。”
“怎么会呢。”楚明萝弯眼一笑:“大人可为百官表率啊!”
朱县令知道自己要倒大霉了!
百官表率,是这个时候当的吗?
有他此举在前,往后去,那些官员们还敢不‘捐’粮食?
有这乐宁县主替他宣扬美名,那些‘慷慨’的官员们只怕要恨死他这个出头鸟。
朱县令想哭,奈何楚明萝已经带着带来的粮食,直接走了。
看着船走远了,一旁的主簿才道:“大人,那李武不见了,咱们怎么跟上面交代啊?”
“我怎么知道怎么交代。”朱县令气得乌纱帽都歪了:“你我还是赶紧想想法子,怎么搭上国公府的船吧。”
主簿不解:“搭船?搭什么船?”
朱县令只留下一声长叹,让人把那十几个‘劫匪’绑了,直接叫人押送上京城去了。
楚明萝果真写了信给叶成瀚,后头还加了老夫人一封信。
叶成瀚接到信后,心里一番琢磨,暗道不好,急急去镇国公府找到镇国公赵继海:“明萝这孩子实在胡闹,此举不是将沿途的官员都得罪了个遍?”
“她倒是个胆大的,若为男子,大有可为啊。”赵继海看完信,笑说。
叶成瀚见他居然还颇为欣赏,语塞:“可赈灾一事我等本不该插手,尤其涉及三殿下……”
赵继海冷冷看了眼叶成瀚:“我们何曾插手?这不过是沿途官员想尽一份心意罢了,明萝和姑姑皆为女子,她们也就是心软替人捎一程罢了。况且三皇子也是你外甥女婿,你怎么好似要撇清关系似的?”
京城里,谁都知道三殿下不受宠,皇上更默认朝臣们对三殿下的疏远,这怎么就成了他叶成瀚要撇清关系?
叶成瀚想喊冤,但见赵继海神色,知道他心中偏向,也不好再说,只能顺着老夫人的意,往上递了一张替朱县令请赏的折子。
折子一递,朝堂就像一锅热油里倒了凉水,瞬间沸腾起来。
养心殿里。
皇帝得知事情经过后,竟是一笑,淡淡将折子扔到一侧:“是该赏。”
尤公公没想到事关三殿下,皇上居然会松口,连忙应下。
皇帝望着其他的奏章,也有些出神,实在看不下去,便将奏章扔到了一侧,按按眉心:“他还真是……定了个好未婚妻啊。”
楚明萝一行低调的行程,一下子高调起来。
刚出京时,她只有一条船十几个下人,等走了大半个月水路到达清河县,后头已经跟着二十来条小船,而且每条船上都垒满了粮食,各州府主动派出来护送的人数,都将近二百人了。
叶成江得到消息,已经一早领着家人在码头等候。
船只停靠时,叶成江难掩激动,一直紧紧握着双手,焦急等着船上的人下来。
等瞧见那满头银发的老妇人,叶成江便红了眼睛,上前恭恭敬敬拜了一礼:“母亲。”
叶成江生母出身卑微,性格胆小怯弱,上不得台面,老侯爷十分不喜,连带着也不喜欢叶成江。
还是老夫人使人好生教导着,知道他想念书,又给他请了先生,安慰他专心念书,不必为杂事忧烦。
叶成江生母病逝后,也是老夫人做主厚葬的。
后来叶成江离开侯府,更是老夫人为他打点安排,可以说是他除了生母以外,最敬爱的人。
“起来吧。”
老夫人见他如此,也跟着掉泪。
“这就是明萝吧。”一侧女声传来,楚明萝便见个三十来岁穿着素淡衣裙的妇人,妇人生着一张团圆的脸,满脸喜气,热络的拉着她的手打量:“真是好标致的姑娘家。”琇書蛧
“小舅妈。”楚明萝被她的笑容感染,也跟着笑起来。
秦氏见她一点儿也不娇怯的回应自己的热情,高兴极了。
楚明萝又跟叶成江行了礼。
叶成江看着她,想起去世的叶梦,满心愧疚:“我没尽到兄长的责任。”
提起叶梦,气氛便低落下来。
老夫人拍拍叶成江的手,指着后头的粮食道:“看,都是沿途官员的心意,你劳累些,往三殿下那儿送去吧。”
老夫人哪能不知道楚明萝的心思?
叶成江对褚极倒是没有意见,反而十分推崇:“三殿下的确辛苦,北地暴民已经抱团,几次夜袭,官兵不敢对百姓下手,让三殿下差点……”
“老爷,这大冷天的,你叫我们在这儿吃风呢。”秦氏打断叶成江的话。
叶成江反应过来,立即收了话叫众人往他的官邸去。
路上,楚明萝对叶成江没说完的话有些在意。
三殿下差点怎么了?
“楚筠。”
“姐姐。”楚筠跟在马车外。
“李武带上了吗?”
“带上了,捆起来塞在箱子里,叫人跟着行礼一会儿抬去叶府。”楚筠说。
楚明萝点点头:“你去打探一下三殿下所在,然后查查这边的路线。”
楚筠应了声,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人群里。
清河县在北地,建筑也都是北地粗粝的风格,叶府的宅院也是如此。
叶府不大,叶成江是个廉洁的好官,这官邸若非上一任县官好生修缮打理过,此刻还不知该如何简朴。
“我给你收拾了厢房,在东边,早起有阳光晒满院子。”
“听说你还会医术?正好那边有一块药圃,好多年了,咱们也都不会医的,就没怎么打理过,你可以去瞧瞧。”
“这儿不比京城,你若是过不惯尽管跟小舅妈说。”
秦氏一边事无巨细的跟楚明萝说着,扶着老夫人,时不时还要逗趣几句。
下人们来来往往有条不紊,她也丝毫不见慌乱的吩咐交代,可见性格利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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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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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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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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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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